钱仲贺从路过的侍者酒托里拿出两杯香槟酒,递给谈宴一杯,两人来到一处雕花繁复的阳台,港岛的海风温暖湿润,远处海岛若隐若现,这一隅远离了喧嚣吵闹,是个放松惬意的好地方。 谈宴轻抿一口香槟酒,柔和细腻的果香味在唇齿间化开,末了,戏谑道:“今晚这场闹剧一过,不知道该有多少人暗嘲钱家内部兄弟阋墙。” “钱升笛的把戏太过幼稚,既然他诚心想要,那我便拱手相赠。”钱仲贺倚靠于栏杆,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高脚杯,微微晃动,“他父亲玩的好一手口蜜腹剑,两家迟早要撕破脸面,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钱升笛如今这样做,我想大陆那边的钱刚寅应该也马上要坐不住了。” 钱仲贺俊朗的面容隐在昏暗氤氲的灯光下,冷静自持,从容不迫,宛如至高无上的封建统治者,掌握着杀生予夺的生死权力,翻掌之间,那群蠹虫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谈宴柔柔一笑,抬眸望向钱仲贺:“何必同这样的人计较,你本可以按兵不动,等待他们自露马脚,也好过让他们抓住你的把柄,得不偿失。” 钱仲贺眸光清冷,低声道:“与人相争本不是我本意,只是那件藏品实在珍贵,不想拱手让人。” “很喜欢那件胸针吗?”谈宴的黑发散于柔柔海风,眸光温涟:“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设计一款好了。” 钱仲贺勾唇道:“求之不得。” 谈宴抬手将乱舞的发丝勾于耳后,白净的耳尖若隐若现,他转身迎面海风,任由柔柔海风拂面,低声道:“七百万……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海风将谈宴的衬衫吹的挺括,勾勒出轻浅削瘦的腰线,钱仲贺眼神明灭宥深,单手撑着栏杆,道:“你的设计,值得这个价格。” 谈宴抿唇一笑,回眸望向钱仲贺,温润的眉眼尽是笑意:“你真是折煞我了,这件胸针的拍卖价格可是高于平常价格十倍还不止,我的水平还远配不上这个价呢。” “艺术本就无价。”钱仲贺的视线闯入那双温凉眸底,看清那片明净倒映皆是他一人身影,心尖缀满娉花,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更加柔和,“我喜欢的东西,多少钱买都值得。” 谈宴何其聪明,只消钱仲贺点通一二,他便能顺藤摸瓜理清思绪,探寻到钱仲贺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所以,你知道钱升笛会做小动作搞你,那枚胸针即使要落在他手里,你也要以一个你自己觉得值得的价格拍给他。所以你故意抬高价格,激怒钱升笛,让他用七百万买单?” 钱仲贺眸间暗涌赞许之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谈宴无声地笑了。 果然,论玩心眼子,谁都不可能玩过钱仲贺。 聪明利己的商人狐狸才不会落入圈套,而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钱升笛打碎的牙齿还得往肚子里咽,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42章 “玩大了。” 露台上风吹渐大,钱仲贺谈宴便返回船舱,但又冤家路窄地碰到了钱升笛。 也许是钱升笛特意来‘寻找’他们,想要得意显摆一下,却也不得而知。 总之钱升笛现在站在两人面前,手里拿着拍卖成交确认书,虚伪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堂哥,这件藏品真是让我一眼心动,实在是太喜欢了,才不得不在拍卖场上同您一争高下,还得感谢您成全我这份心。” 钱升笛表面谦虚说辞,实则心里早就将钱仲贺唾骂了千万遍,如若不是钱仲贺高抬价格,他怎么会拿七百万买这么一个东西,拍卖会结束后,他出来吹了凉风,才惊觉自己真是怒气上头,被妒忌心冲昏了理智,这七百万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的,他还得找他老爸开口,钱刚寅又在电话里骂他个狗血淋头,临门一脚坏他好事。 但木已成舟,悔也无用,钱笛声梗着脖子对电话那头的钱刚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从他要钱,之后他便收心,回公司管业务,不再浪荡无所事事。 钱刚寅才堪堪止住骂意,无奈地给他汇了钱。 钱升笛指腹捻着确认书,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件藏品是属于他的,不是钱仲贺的!从人手中夺取其所爱,还真是他一贯作风,钱升笛心情舒畅,旗开得胜,恨不得将这天大的喜事昭告天下,他终于‘扳倒’了钱仲贺! 可钱仲贺却没露出半点愤怒惋惜,相反那双狭眸隐隐流露戏谑,像是看着跳梁小丑独步舞蹈,一举一动都显得滑稽可笑,丑态百出,钱笛声出乖露丑的模样引人发笑。 “升笛喜欢这枚胸针,我哪里有夺人所好的意思。”钱仲贺微掀眼皮,勾唇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爱人设计的这件展品,感谢你给我爱人的设计品定下了非常漂亮的价格,我们没齿难忘。” 钱升笛一愣,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蓦然下沉,怔愣道:“什……什么……?” 钱仲贺虚揽着谈宴向前,姿势亲昵地凑到他耳边,缓声道:“来,小宴,跟升笛说声谢。” 谈宴看着钱升笛那一副吃了瘪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又可怜,说了句:“谢谢喜欢,希望我的设计能够让你满意。” 钱升笛似是不愿相信,他睁大眼睛翻开确认书,确定上面写的名字是Cuvlisn wadhe,而不是姓谈名宴,他哽声道:“……可是,这个设计品明明是Cuvlisn wadhe设计的,怎么会是……” 谈宴面若冠玉,清雅出尘,勾唇浅笑道:“Cuvlisn wadhe是我的艺名。” 钱升笛如遭雷劈,手指颤抖,似乎那片薄薄的纸恍若千斤重,几乎让他拿都拿不起,他真的成了小丑,彻头彻底的小丑! 钱仲贺想要拍下这件设计品,本就是为博美人一笑,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钱升笛暗地从中作梗,本以为是让钱仲贺吃瘪,可这下不仅没有搞到钱仲贺,反而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最后七百万全都落入钱仲贺口袋,讨不到半点好。 他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只不过是人家夫夫之间的玩物…… 为他人做嫁衣裳,他可真是做了一回‘好人’。 钱升笛的脸色涨成猪肝色,怒气填胸,简直被气成一个闷葫芦,只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愚不可及,还招摇大摆地在他俩面前晃悠。 钱升笛如此怒火中烧,却还是硬是强颜欢笑,道:“呵呵,是吗?怪不得这枚胸针如此漂亮,看来还是谈先生技艺卓绝,巧夺天工。” “过奖。”谈宴淡然道。 钱仲贺不动声色道:“事后记得把你的邮箱发给我的秘书,他会把你的名字登记到勋合旗下捐助山区公益项目的名册里,到时候山区儿童会亲自写信向你表达感谢。” 七百万,全都让渡给钱仲贺维持慈善企业家的名声了! 钱升笛的脸色刷的一下又难看了很多。 但却只能当作闷吃哑巴亏,钱升笛皮笑肉不笑,咬牙道:“不客气。” 钱仲贺抬腕看了眼表,还是谈宴卖给他的那只,悠然道:“要是没事了,我们就先不奉陪了。小宴还需要钦点他的设计品,预留的时间不多,点完品才能尽快让你拿到。” 钱升笛僵硬地给他们让道,脸上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心高气傲,独留一片失意。 拍卖藏品本就贵重,为此独留一间展厅,是以钦点的速度很快,点完品出来后,谈宴望向钱仲贺,眉目含笑道:“这次你可把钱升笛气个够呛。” “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钱仲贺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淡声道,“我倒是建议他肚量放大一些,免得气急伤身,得不偿失。” 谈宴扶额轻笑:“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钱仲贺揽过谈宴的肩头,拾阶而上,道:“去游泳。” 这艘豪华邮轮最顶层是一个室内恒温嵌入式游泳池,专供人消遣玩乐,不过此时人都聚集在下层交流玩闹,相反顶层倒显得空旷寂寥了些,泳池这边零零散散出现几个人影,不一会儿也都走了。 钱仲贺和谈宴换上泳裤,站在岸边热身。 钱仲贺酷爱健身运动,游泳也是他的强项之一。 谈宴一边热身,一边回想着少年时代钱仲贺的风姿,他仍旧记得那时钱仲贺参加校内游泳选拔比赛,其余选手皆是高年级体育生,可钱仲贺站在其中也毫不逊色,出尘的姿态愈发清冽,引得岸边所有女生都小声尖叫。 钱仲贺却对周遭呼喊声无所动容,只有眸光透过拥挤的人群,望到坐在看台上的谈宴,冷淡的凤眸才缓缓聚起暖意。 谈宴举着志愿者发给他的彩色塑料手掌晃了晃,做出口型:“贺贺加油!” 钱仲贺唇角微勾,慵懒地抬手回应,便戴上泳镜入水,结实颀长的身形被水淹没,女生们顿时哀叹不已。 所有水中待命的选手都箭在弦上,等待一声哨响,钱仲贺宛如一道凌厉修长的箭划破池水,规律摆动的双臂劲瘦有力,毫不费力地拉开与第二名的差距,名列前茅。 钱仲贺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驾轻就熟,仿佛一个完美无缺的AI,每一步动作都按照指令出色完成。 直到小腿渐上几滴水,谈宴的思绪才被拉回来,看到钱仲贺朝身上泼了些池水,这么做是为了让皮肤提前适应一下水,自身的体表温度能够和泳池的温度尽可能保持一致,防止由于温差不同出现抽筋。 泼玩水,钱仲贺站直起身,高挑的身形隐隐压过顶上的灯光,一米八九的身高极易给身边人带来压迫感,他望着谈宴,温声道:“一起下水?” “不了,我还没热身好,”谈宴摇了摇头,道,“你先下去吧。” 谈宴好久没有游泳了,体力更是不算好,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跟上钱仲贺的节奏,他还是选择多热会儿身,让身体提前适应运动。 钱仲贺点点头,如雄狮般扎入水中,溅起一簇晶莹的水花,泳池内水质清澈,那道矫健的身形时隐时现,如同一只矫捷俊美的虎鲸在水中游走,摆臂游动时肌肉发力,隆起的肌肉群健美结实,从背脊延绵至小腹,流畅漂亮的人鱼线扎入黑色泳裤,引人暇想。 几番泳动,钱仲贺便游到泳池另一端,只见他像猎豹一般倏然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长腿一蹬池面,瞬间翻身朝回游,掩藏在泳镜下的眼眸坚韧深沉,泳姿标准流畅。 谈宴在岸边不间断地热身,垂眸回想钱升笛,谈宴并不担心这一个小人物能掀起多大的浪,但背后涉及到钱氏,盘根错节的事情交杂在一起,就变得十分错乱,如今的钱仲贺成为众矢之的,谈宴不可不避免地担心他的安危…… 谈宴将心中愁绪撇开,钱仲贺向来处事精明,八面圆通,无需在这里杞人忧天,钱仲贺自然不会出现差错。 他一定会平安无事。 只是当谈宴再一抬眸,却发现水面上了无动静,一点翻涌的浪花都没有,清澈湛蓝的水面平滑安静,刚刚还在泳池中矫健游泳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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