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劲“嗯”一声,拎过袋子,脚踩着门槛,磨磨蹭蹭,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
沈致亭故意拿着套盒的手指戳他一下:“还不让开啊?”
“有件事,我现在要跟你说。”陈北劲眉头微微紧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从前我没放在心上,后来……后来我怕你觉得不舒服,也没说。”
沈致亭明白了,点点头,说:“行,那咱们进屋说。”
“不进屋,”陈北劲固执道:“就在这儿说。”
沈致亭莫名其妙:“为什么?” 谁家夫夫私房话敞着大门口说啊?
“进去了,我就不想说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和你的家里。”
“所以?”
“晦气事儿得留在门外。”
幼稚。 沈致亭想笑,可一想到这事对陈北劲来说可能并不愉快,就又笑不出来了。
“嗯,”沈致亭好脾气地说:“你说吧。”
陈北劲觑他一眼:“你先保证,你不会在心里留疙瘩。”
沈致亭格外耐心地举手向天发誓:“我保证。”
“保证什么。”
“我保证,无论陈北劲发生过什么,我沈致亭对他的爱都只增不减,更不会有任何芥蒂。”
陈北劲这才笑了。
沈致亭也笑了,没好气道:“这下行了吧,小祖宗。”
陈北劲没吭声,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伸手揪住身前人的领带,指尖反复折叠,将那条平展光滑的布料折得乱七八糟,好半响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似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事一点点传递过去,见沈致亭安静地望着他,才慢慢开口:
“我……我重读高中的时候,每晚放学后会在家里上两个小时的法语课,我不喜欢外人住在我的公寓里,家里的保姆和保镖只有我打电话吩咐了才可以过来,教课的老师……是李铮鸣在我爸公司就职前一任总经理的校友,名校出身,背景丰富,三十出头就做了教授,还精通中文,被推荐来辅导我……每次我默写,他就坐在我旁边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我什么都写不下来,他靠得我一次比一次近,有时候会压到我的肩上开玩笑,我也从没往那里想过,后来有一天,公寓突然停电了,窗外的天很黑,打着雷下着暴雨,屋里只亮了一盏台灯……”
…… ……
其实他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即便有些事无论发生了还是没发生,都难免会在心底深处留下一道丑陋的疤,但只要他不以为耻,就没人能把他怎样。
父亲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在此之前,他一直没能拿出什么让父亲值得骄傲的成绩,父亲视他为无物,他亦以漠视回敬,父子感情淡泊如水,身在一处,住在两处,互不打扰,互不过问,直到那个老师消失,声誉卓著的年轻教授变成在官网上的“查无此人”,他才知道父亲震怒了。 整个企业中上层都遭到了迁怒,凡跟那个经理有关系的员工全部遭到了打压和辞退。
这世上有很多不讲道理的事,撕坏的衬衣和那个老师的血都还遗留在他房间的地板上,他没有多余的同情给任何人。
那是他爸第一次来看他,带着阿龙兄弟和一个心理医生,告诉他,凶神恶煞的这两个,虽然模样有点吓人,但精通中泰法英德五国语言,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保镖兼新老师,而这位天使般的心理医生会住在他家,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好起来。
他留下了凶神恶煞,赶走了天使。
虽然对他爸此番小题大做十分嗤之以鼻,但他还是抬起了头,对坐在沙发对面的、穿一身高尔夫运动装,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装酷的、他在心里骂了大半年的陈耀河——叫了一声“爸”。
原来他爸发福的臭脸这么容易就松动了。
异国他乡,身如浮萍,始终有些陌生的男人突然亲切了起来,那人笑眯眯地望着他,一张口,就叫他西伯利亚小绵羊。
他假装没听见,只说他没有事,有事的是别人,所以他不需要医生。
那位装备无极多、打球技术无极烂的高尔夫选手沉吟着,用球杆来回拨动着脚边血丝残存的两颗牙,思虑片刻后,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事情还算圆满的处理完了,当然,他爸恳求他为了家庭幸福,千万不要告诉许景辉,他承诺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可后来他爸妈还是离了婚。
许景辉的人脉广泛到他现在都还没完全摸清。
他爸委屈得专门坐飞机跑来找他控诉,他妈打电话来拍着桌子把他和他爸狠骂了一顿,而他,他当时正躺在加州公寓的大床上,抱着电脑跟沈致亭打视频。
大清早同时接到两通电话,对他这个自幼身处“母在父不在,父在母不在”家庭环境的人来说,听到父母要离婚的消息并没有特别震惊,只是,他没想到一件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事,就让聚少离多的夫妻俩彻底玩完。
到如今,谁能想到曾经打视频的人成了他的挚爱?
他也没想到。 但他知道他在乎。 所有跟沈致亭的有关的一切,他都在乎。
于是向情场高手打电话虚心请教:“我有事。”
戚老二果然深明大义,被人遛了居然没有迁怒他,只是语气不太好:“我不跟你装,这个档口,你最好说正事。”
陈北劲知道对方早清楚了他和沈致亭的事,就直接说:“我也不跟你装,就是想问问你,谈恋爱的时候,除了送礼物,怎么才能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我很在乎他?”
对方简单粗暴一声吼:“趴那儿,挨操!”
陈北劲:“……”
看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迁怒的。
不过这话确实点醒了他,明白过来沈致亭那句话背后的深层原因。
说完了,陈北劲垂着头,手指依然一刻不停地揪着对方领带,等沈致亭的反应。
沈致亭攥住了他手。
陈北劲没再动。
沈致亭并不提刚才的事,只问:“我今天给你发的那些话,你都看了吗?”
陈北劲点点头。
“为什么不回?”
“因为,”陈北劲脚尖来回踢着门槛,低声说:“想再装一会儿。”
“啊?”沈致亭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你今天晚上不是跟李勤光见面去了么,”陈北劲看他一眼,昂起了下巴,说得理所当然,“就算是见他,你也不能光看他,你得时时刻刻想着我在不高兴才行。”
沈致亭:“……”
“我知道你意思,我就气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陈北劲回握住他手,不怀好意地笑笑:“沈致亭,我喜欢看你紧张我的样子,你平时都不这样的。”
“我平时怎样?”
“死不认错,死不认输。”陈北劲说得直白。
“那你知道,”沈致亭抽出手来,拍拍对方脸颊,笑问:“怎么样才能让我认错、认输么?”
陈北劲挑挑眉,眼神问询。
“陈北劲,陈北劲。”说完,沈致亭拽着人的手腕往家里走。
陈北劲被人拉在身后走,仰着脖子抖着肩膀笑个不停。
“笑什么?”沈致亭翘着嘴角,明知故问。 “你爱我!”陈北劲飞扬着眉,几乎用喊。
这就是沈致亭给他的反应。 两个人心照不宣。
而对于沈致亭来说,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剩下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他最擅长的就是解题。
夜色深了,金丝边暗云纹窗帘厚重层叠,散落时无声无息,悄然将清华月色掩盖。
背对着墙,陈北劲两手撑着胳膊,无聊地坐在沈致亭窗角的书桌上,歪着脑袋,随手翻了几页书,等着某人洗完澡后过来找他。
找他,“找你”,这是沈致亭说的,可沈致亭准备怎么找他?
压在桌面上的右手掌心里,是那人刚才递给他的两个套,这一次沈致亭没说话,也没拉着他喝酒,更没半分强迫的意思。 陈北劲明白他的暗示:愿意的话,待会儿就帮他戴上,不愿意,下次再说,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门把手发出被拧动的细微声响,陈北劲心跳突突起来,朝门口看去。沈致亭推门进来了。
赤.裸着上身,浅灰长裤,沈致亭正擦着头发,一抬头,视线正和他撞上。
心跳得更快了,陈北劲咽了咽喉咙,攥紧了手心。
沈致亭移开视线,反手啪的一下,打开了卧室所有的灯。
一时间房间大亮,门口的人赤身通白,更亮。
“陈北劲。”门口的人叫他一声。 “嗯。”他紧张地应了一声。 “我能过去吗?”沈致亭望着他,朝他举了下毛巾,“头发还有点湿,帮我擦擦?” 陈北劲点点头,说了句“好”,将手心的东西放到身后,伸手接过毛巾,扶着沈致亭的肩,将人揽到身前,又习惯性把人转过去背朝自己,动作小心地帮人擦头发。
没问沈致亭为什么不直接吹干。 他大概知道他在做什么。
手掌帮人捋顺着乌黑的发丝,指弯不经意触碰到对方温凉的皮肤,鼻翼浮游着身前人沐浴露的香味,陈北劲闭了闭眼,深呼吸两下,然后睁开眼,说:“你往我这边靠靠。”
沈致亭直接转过了身,抬眼看着他。
“擦干了。”被人盯得有些耳热,陈北劲轻咳一声,将毛巾还给他。
“嗯。”沈致亭接过,随手扔到左侧方的床上。
陈北劲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去,余光突然注意到对方光.裸的手腕上系着几圈绳状物,是他刚才在门口一直把玩的那条纯黑色领带。 没觉得有多重要,望着床铺,先询问:“要过去吗?”
沈致亭观察着他眼神,问:“你想过去吗?”
陈北劲没正面回,拉过沈致亭的手,放到自己的.轻碰了一下,和人对视着,脸有点发烧,“不知道,反正是起来了。”
沈致亭笑了笑,缓缓欺身过来,双手撑在桌上,掌心覆盖住对方的手,伸下巴隔过陈北劲的肩,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也、是。”
一刹间,脸和耳朵彻底烧熟了。 反手十指紧扣,陈北劲就着这个姿势,向下稍稍歪着头,在对方侧颈吻了一下。
沈致亭站立在陈北劲垂落桌沿的两条.腿.之间,趁机又往前走了几小步,长裤深埋进宽松的工装短裤间,两人紧密贴住,抵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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