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重语气更重了,“做工作做工作,你以为这是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的吗!妇人之见!” 王静翻了个白眼,“姓黎的,你别跟我装腔作势,你还没试试呢,怎么就知道不行了?” 黎重气的咬牙,“你不知道,傅闻璟喜欢那个!” “哪个?” 黎重啧了一声,“他喜欢男的!” “啊?”王静讶然地睁大眼。“你从哪听来的?靠不靠谱?” 黎重冷哼一声,“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早就撮合他和梦圆了。他一直跟文鸿的那个私生子关系不清,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想想,那个私生子没钱没势怎么能这么顺利地接手文鸿的公司。要不是傅闻璟插手,张兰来找我的时候,就凭我跟文鸿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王静张了张嘴,脸色很难看,好像咽了半个鸡蛋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一脸的膈应与难受,“闻璟怎么会跟……你真觉得他不知道当年的事?” “他要是真知道的话,现在就不会跟文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就算他不介意,罗青的脾气我知道,是眼里容不了沙子的,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哪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 王静怔怔对着虚空看了会儿,突然说,“重哥,我前两天做梦,好像还梦见远山了,他穿了第一次跟我见面时的那件蓝色毛衣,高个子,浓眉大眼的,笑容腼腆得像个孩子,看着就很讨人喜欢。他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鸡块,吃的满嘴都是汤汁,一整盘一个人就能炫光,他还管我叫嫂子。”说着,王静眼中泪光闪烁,好像快要落下泪来。 黎重眼角抽动了下,也是沉重地闭了眼,一只手压在宽大的案几上,苍老的手,已经斑斑驳驳显露出老年斑。 “当年的事,谁能想得到呢?算了,都过去了,”他沉重地一挥,“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王静抬手捂住脸,指缝间依稀有水渍渗出。 黎重看着她哭泣,心中烦闷之情更甚,他何尝不会想到从前,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就不要回头不要后悔。 “重哥你说,远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 黎重猛地一拍桌子,“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提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凡有一个外人知道,我们全家都完了!” 王静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只是呆愣的看了看他,稀薄的泪迹干涸,终于慢慢扭开脸,转身走了出去。 王静离开后,黎重独自坐在书房内。 他抽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面摆了一杆尘封多年的猎枪。 黎重把枪拿出来,摸了摸表面掉漆灰扑扑的外壳,熟练地举起枪,一手托着枪身,一手扣着扳机,他眯起眼,透过准星看向白墙。 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他们三个人开着丰田越野车,游猎在西北各地,越是凶猛的猎物当前,他们越是莫名兴奋。傅远山曾经说过,“但凡拿我们生命去赌的,总是最为精彩。”他说这句话时正举起枪,眯起一只眼睛盯着向他们冲来的一头大野猪。“小心!”戴着眼镜的沈文鸿从车窗探出身子在后头大喊。 枪响过后,等黎重他们从车上跳下来赶上时,傅远山正拿着一把短刀在剥那头野猪的皮,白衬衣血迹斑斑,脸上也都是血,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朝着他们一笑,血迹模糊又黑又脏的脸上,雪白的牙齿显得尤为闪亮。 无数个夜晚,他们蹲坐在工地,看着一幢幢在建的高楼大厦,废墟瓦砾,起吊机、挖掘机,彻夜不停的工作,轰隆隆响成一片。城市在建设,从无到有的成型,他们是最早那批被赋予厚望的年轻人。 街边刚租下的一家小店,店门前还是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他们一手拿着军钢壶,一手拿着馍,大谈商业梦想,身上的薄外套抵挡不住雪夜的寒冷,呼气成冰,可没人想要进屋取一取暖,他们年轻而朝气蓬勃,对着广阔的星空,只有憧憬,没有怯意。 如今书房窗户外,一片高楼林立,更远处的高架上车水马龙,柏油路崭新开阔。 手臂支撑着沉重的枪杆。 黎重举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气喘吁吁地放下枪。他不堪重负地向后一坐,昏花老眼朝前看去,雪白的墙壁变成了纷飞的雪夜,一切恍如隔世。 有人老了,有人不在了。
第46章 他是住在这 “沈总?沈总?” 身边有人推了推他。 沈良庭才回过神,转头过来,韩颜笑语盈盈看着他,“您在等什么呀?恭喜您,等您上台拿奖呢。” 沈良庭向舞台上看去,硕大的的LED大屏幕上赫然亮着搏浪的LOGO和他的名字。 镜头已经聚焦到他身上。 沈良庭在掌声中走上台,站在舞台上,聚光灯笼罩,手里捧着得到的奖杯。 为他颁奖的是传媒业的泰斗——陈志斌先生。 向下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因为辨不清面容,仿佛满场都是掌声和友好的笑容。所有人都仰视着他,他遥遥地站在高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衣冠楚楚的名流富商,高高在上的权贵豪门,曾经陌生的世界撕开了一道缝隙,向他递出了金光闪闪的入场券。 舞台的镁光灯扫下来,一切光影闪烁,面容模糊,在扫到五排中央整场无人光顾的空位时,沈良庭的眼神一滞,黑压压的睫毛盖下来,掩去了隐晦的情绪。失落的神态一闪而过,转瞬沈良庭又在主持人的调侃中,笑容满面大方得体地应答回复。 傅闻璟没有来,但没关系,他的缺席并不会影响得奖的事实和心情。 沈良庭按计划发表了获奖感言,获得了成片掌声。 走下台后,瞿嘉等人在台下等他,拥抱他,神情激动地表示祝贺。 走回座位,沈良庭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亲吻了奖杯,长长的睫毛垂落下阴影,低声说,“妈妈,我做到了,你会后悔吗?” 延绵公路上。 傅闻璟在车内看颁奖典礼的转播,看男人举着奖杯发表获奖感言,穿着挺括修身用银丝线刺绣的深色礼服,手上戴着质地柔软的薄手套,那张漂亮精致的菱唇,张合间翻花似的编出些高谈阔论,齿牙都是春色。 顾源听见直播传出来的声音,“你果然没看错过,他的确是有本事的人。” “但他不该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只是一枚被当做马前卒的棋子,”傅闻璟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眼望窗外语气低沉,“可我现在还是因为他高兴而感到高兴。” “您不进去吗?” 车子在礼堂外停下,长街寂静,已近尾声,门口只有寥寥两个保安值守。 傅闻璟看着车内电视镜头一扫而过男人亲吻奖杯的画面,转播和现场差了几分钟,再过一个奖项晚会就结束了。 傅闻璟没说走,顾源也不敢动。 车辆在门外停了半小时,直到主持人笑容满面的在台上说,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所有人一起朝镜头挥手,灯光渐暗,镜头拉远,慢慢变成黑屏,出现logo,傅闻璟才说,走吧。 黑车从长街开出,拐过一个弯就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他曾经来过,在街上夜晚的寂静冷清中,隔着墙壁分享另一边的成功喜悦。 — 颁奖礼后是晚宴自助餐,宾客们寒暄交际。 沈良庭跟很多人见了面,握了手,聊天谈笑,亲密无间,也喝了很多酒,开了很多玩笑,人们恭喜他,揶揄他,劝酒他,他照单全收,因为今天是一个高兴的日子。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看来都色彩丰沛,值得高兴,值得庆祝。 一直玩到很晚,他才被瞿嘉和李相寒一人一条胳膊拽出了人群中心,塞进了车里。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沈良庭有些不满地说。 瞿嘉一个头两个大,“沈总,晚宴结束了,该回去了,您喝太多了。” 沈良庭不算太醉,也许是路都走不稳了,但脑子很清醒,“这里关门了,我们换下一个地方再喝。” 瞿嘉哭笑不得,“别玩啦,您又不是会喝酒的人,再高兴也得有个度。” 李相寒把人安放在车后座,“嘉哥,您送沈总回去吗?我还得照顾一下颜姐,她帮沈总挡了不少酒呢。” 瞿嘉点头,“好。” “你记得把人安全送到家后,跟我说一声啊。” “行。” “喝醉酒的人容易吐,您别让沈总仰天睡啊。” “知道了,你怎么啰啰嗦嗦的,这种小事我比你有经验。” 瞿嘉费了半天劲才从沈良庭嘴里问出一个地址,随后钻进副驾驶,让司机开车。 车开到一处别墅区,瞿嘉一路看着外头风景,感觉这里还挺豪华的,就是不太新了,属于老城区,当年再奢侈的布置放久了都有种时过境迁的苍桑感。 瞿嘉扶着沈良庭下车,到门口先按了门铃,其实对里头有人开门不抱有希望,他直觉认为沈良庭就是一个人住的。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真有人把门开了。 “沈总喝醉了,我带……”一句话还没说完,瞿嘉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张脸他在财经杂志和新闻媒体上看到过无数次,十分熟悉。 站在玄关处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居家服,头发略湿,像刚刚洗过澡,声音清冷如同夜色,“麻烦你了。”说着就伸手要把倒在瞿嘉臂弯的醉鬼接过去,可瞿嘉愣没有松开。 瞿嘉盯着男人的脸,结结巴巴地说,“等一下,你,你是傅闻璟?” 傅闻璟和瞿嘉对视,“怎么了?” “对不起,是我敲错门了。”瞿嘉忙不迭道歉,后退两步看了看门牌号,又自言自语说,“不对啊,沈总说就住在这里,怎么会这样?我找错地方了吗?”瞿嘉糊涂起来,有些晕头转向, “你没有找错,他是住在这。”傅闻璟说。 “啊?”瞿嘉眼睛圆睁,瞳孔放大,他透过傅闻璟身躯的遮蔽窥视别墅里头,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次傅闻璟再伸手去接,终于没有半分阻碍地把人接了过来。 傅闻璟单手搂着喝醉的沈良庭,对瞿嘉说,“良庭之前跟我提过你,他说你很聪明,相信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想通了,瞿嘉倒抽一口冷气,他感到隐含的警告,结结巴巴地说,“是,我知道,我刚刚只是太惊讶。”他吸了口气,稍微镇定了点,“今天搏浪得了奖,沈总高兴才多喝了点,麻烦您照顾他一下,这是奖杯。” 瞿嘉解释着,顺便把另一只手拿着的奖杯递过去,语速飞快地表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要走。 但刚刚转身却听到身后的男人叫住了自己,“瞿嘉。”甜饼鸭自整,禁止二传 瞿嘉转过头,黑夜中,傅闻璟的一双眼睛深邃而透彻,“我听说良庭送过你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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