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似乎拉完这单就准备下班了,和郝暻确认了地址后,对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说,我一会儿就回家。 电台里正在放着一首华语情歌,很悲情,也很烂俗。郝暻靠着车窗,听了一会儿受不了,起身打断司机。 “师傅,不好意思,电台能麻烦您关下吗,有点点吵,谢谢了。” “噢噢,好。”司机关完电台,连电话也一并挂断不打了。 车窗留了一道缝,风不断扑在郝暻的脸上。街上的人还很多,三五成群的女大学生,加班回来的上班族,正要跑出去玩的年轻夜猫子。 郝暻看着一盏又一盏向后退去的路灯,突然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冷吗?冷的话可以帮您把窗关上。”司机是很细心的类型,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没事,不要紧。”郝暻摆摆手。 “哦,好的。”司机便没话说了。 车内再次静下来,郝暻又说:“师傅,可以的话麻烦您开稍微快一点。” “好,可以的。”刚说着,却正好吃到一个红灯,司机缓缓踩下了刹车。 前方一片汽车踩下刹车的后灯亮起,郝暻看着满目红光,没忍住又揉了揉鼻子。 在十二点的出租车后座上,郝暻在这一天的末尾,新一天的来临之际,终于不得不承认,沈回的那段沉默,对他还是有刺痛的。 或许这便是他们这段感情里最大的问题。 在恋爱里的郝暻,鲜活,漂亮,擅长撒娇,有一点黏人。 但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到沈回的好,沈回会半夜带他出去吃饭,在过生日那天郑重说谢谢你,会察觉他吸鼻子,给他送“钻石”。 这就是沈回的喜欢,但可能这也就是全部了。每个人的上限都不一样,沈回的上限就到这里,可人总是贪心的。 郝暻想要感受到被需要,独一无二的那种,可和沈回到最后,他最感到的,就是自己不被需要。 红灯转绿,道路恢复畅通,郝暻叹了口气。 夜猫子Mike还在泡吧,给郝暻发来了消息: --这家清吧太赞了,酒好好喝,下次你和沈回一起来啊。 附上一张和男友的合照。 郝暻点开又退出,还是打了字给Mike发过去。 --明天有空吗,约个饭? --有啊有啊,想吃什么你定吧,我都行。 Mike很快回了过来,郝暻摁熄屏幕,决定晚点再想了,他靠着座椅,觉得极度困倦起来。 郝暻总以为自己很潇洒,可以为了不要和前男友做纠缠,当天搬出公寓,立马换掉手机号,把沈回当作过去时。 但在今天回到这个公寓,他终于发现,其实并不。 他也终于承认,自己对沈回还有很深的迷恋,可是他不想重蹈覆辙。
第10章 礼拜天的中午,天气很阴,郝暻跟Mike约在一家东北菜馆见面。 Mike和男友度过了非常美妙的一个周六夜晚,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郝暻拖着两只黑眼圈,在对比之下多少有点半死不活。 “没睡好?”Mike看了郝暻一眼问,又大呼小叫这家店真是好吃绝了,美味爆了。 他和郝暻都是南方人,又第一次吃这么地道的东北菜,给予了非常夸张的赞美,郝暻觉得某种程度上麦珂和沈回真是两个极端。 “你是没睡好呢,还是……”Mike又塞了一大口锅包肉,将话题跳了回去,“和沈回纵欲过度啊?” “咳咳咳……”郝暻冷不丁被呛得直咳。 Mike淡定给他倒水:“别激动啊,大家都是成年人。” 郝暻瞪了他一眼,接过玻璃杯喝了两口后,正了正色。 “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他的神情很认真,“先跟你说声抱歉,你听了别生气,然后有点问题想聊聊。” “你说,我肯定不生气,有谁见过我生气的样子嘛。”Mike放下筷子,抓了抓脑袋。 这家店的装潢很老式,四面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灯具也有些年头了,最里的一根灯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闪一次,老板可能是对自家的味道真的很有信心,一直都没换过。 在有些掉漆的大堂柱子边,Mike听郝暻解释完有关沈回的来龙去脉,又花了一会儿时间消化,然后开始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郝暻你……”话说到一半,Mike顿了一下。 “不是说不生气嘛。”郝暻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你好聪明啊。” 结果下一句话从Mike的嘴里蹦出来,属实出乎郝暻的预料。 只见Mike松开眉头,微微睁大眼睛,语气颇有些佩服地说:“以前我被一些人烦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拿前男友来挡挡刀呢,就我那个劈腿的前男友,呵呵,正好是他欠我该还的。” “不是,”郝暻对Mike的脑回路感到神奇,“你别学这个啊,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那你说想聊的问题是什么?”Mike坐直一些身体,又问。 “就是,我昨天跟沈回见了一面。” 郝暻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语速也变慢了:“本来只是拿个东西,但后来我们就……” “就什么?” 郝暻吞吞吐吐,Mike看他半天,重新拿起筷子吃了口肉说:“上床啊?” “你怎么知道?” 郝暻噎了一下,又去看Mike的表情,但Mike看起来再自然不过了。 “这多正常啊,”Mike说,“成年人嘛,旧爱相见,一时冲动,旧情复燃,常有的事。” “不,没有旧情复燃,”郝暻连忙否定,“就只是打了一炮,对,迟来的分手、炮,仅此而已。” 就连任何一句温存都没有,哪怕问他曾经喜欢自己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郝暻将视线转向一边的窗户外面,托着下巴,叹了口气。Mike又一次放下筷子,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想复合吗? “复合。”郝暻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笑了笑,“没这么想,昨天那时候就觉得,不甘心,好像还有点生气,反正有点上头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特别帅啊,特别。”说着,郝暻回过头来,给了Mike一个带着无奈的眼神,又故意夹杂着点风流。 Mike看了他一会儿,说,对,这个承认,特别帅。他拿过一边的啤酒,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又给郝暻倒了一点,然后冲他举了举杯。 “说句局外人的话,你别介意啊。”Mike喝了口酒,用手背抹了抹嘴,“不是都说旁观者清嘛,我总觉得你还没有放下他,没有let it go,兄弟。” 郝暻的笑容僵了一秒,他正端起酒杯,连喝酒的动作也是一顿。 边上一桌正好有客人离席,老板娘过来收拾桌面,碗盘碰在一起发出一串噪音,郝暻等老板娘收拾完离开,喝了两口杯子里的啤酒,才说:“问你啊Mike。” “嗯。” “你觉得沈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回啊。”Mike回忆了一下高中时代,很确定地说,“上学的时候我跟他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还算熟,除了特别帅这一点,他话不多,很会做事,班上事务都交给他,雷厉风行的,就是给人一种挺生硬的感觉,所以人缘其实不算好。” Mike又笑了下:“所以你跟我说他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才特别吃惊啊,毕竟你看起来是跟谁都能处得很好的类型。” “我就知道。”郝暻了然地眨了眨眼睛。 老板娘收完碗筷,又来边上擦桌面了。郝暻和Mike都睡了个大懒觉才出门,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餐馆里的人少了起来,四周安静了许多。 郝暻还是等到老板娘走后,才对Mike说:“但在我眼里,我觉得沈回是一个柔软简单的人。” “没想到吧?我会用这种形容词。” 郝暻好笑地冲Mike抬了抬眉毛,撇了撇嘴,接着又恢复成认真的神情。 “沈回在公司里有多会运用那些手段,在生活里就有多简单,他是这样的人。” “所以如果我跟他提复合,他说不定会觉得,哦,这样也不错,然后真的跟我重新在一起。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郝暻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酒杯,抬起头来,眼睛被边上的壁灯照射得很亮,像是泪光,“我也希望他不要有这样的爱情。” “哪样?” 郝暻想了想:“前几年不是有个很火的词嘛——将就。”说完,他又换上了那副举重若轻,十足洒脱的笑容。 沈回值得更好的,郝暻的理智面对自己这样说,他应该碰到一个能够点燃他激情的人,明白真正的爱情。同样的,郝暻也值得更好的。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合适就各自寻找新的,只要忽视掉郝暻的感情面在说,那个点燃沈回激情的人是郝暻就好了。 “可他要是真有了新恋人,你能做到祝福他吗?”Mike叹了口气,然后问老板再要了一瓶啤酒。 “祝福……可能现在还做不太到,”郝暻耸了耸肩,嘟起圆润的嘴唇,“但总会做到的。” 这顿饭的最后,两个人干掉了两瓶啤酒。Mike和郝暻的酒量都很好,没有任何感觉。 Mike一边叫老板结账一边还说,真没想到我们两个大白天的就在这喝上了,郝暻捶了捶他的肩,表示朋友,够义气。 在饭馆门口出来的路上,Mike很突然地问郝暻:“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门口的路边栽种着两排早樱,有的树枝上已经稀稀拉拉地结了一些花苞,Mike顶着颗大寸头在树边上站着,看起来有点傻。他想起几个月前发生过的一件小插曲,那是郝暻刚入职的第一周。 有个同事跟Mike在工作上起了点争执,冲动下口无遮拦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当时的气氛一下子尴尬无比,结果谁也没想到,才来了几天的新人郝暻在边上淡淡地来了一句,那Mike每天中午都会不声不响地帮你扔外卖垃圾,你知不知道。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Mike的语气难得变得真挚,他说:“是你特别能看得到别人的好。” 不管是作为同事的他,还是沈回。 “Jade,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真的,”Mike再次对郝暻笑起来,“也真的很理想主义,但那没什么不好的,我支持,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有三五行人走过来,郝暻让了让,然后吸了下鼻子。 他看起来对谁都酷,但实际上又想哭了。 “这还是你吗麦珂同学,突然这么矫情。”郝暻转过身,说着一些玩笑话,又说谢谢。 回家的路上,郝暻没有叫车,一个人走了很久。 他很感激Mike能对他说这些话,但还是忍不住一直想起来和沈回分手时的样子。 事实上,关于无法复合的理由,郝暻还有一些事没能对Mike说出口。 在沈回忙得无以复加的最后几个月里,郝暻身上的负面情绪,其实是很多,也很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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