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是浪荡 那时候——大概是五六年前吧——被诊断是精神性的问题,他没吃药,也没接受任何治疗,只在回家后,把自渎当成了任务去完成,两周一次。任务在两个月后宣告破产,他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忘了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机械劳动。 天知道现在他的“精神性问题”有没有进展到了“肉体”。随着岁数的增长,人的身高是会有变化的,这他知道,那,别的地方呢?他看着自己,总感觉有些陌生。 热水迟迟不来。许俊彦伸着手臂试探,觉得温度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憋着股气冲进了水幕中。凉水兜头浇来他的心脏瞬间收紧,总没反应的下体瑟缩了下,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张年轻的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朝上还是往下看。 愣了几秒,他捞过把水冲洗自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暗骂一声,把花洒开到最大。 额头贴在瓷砖上,后脑海都沁着凉。纷繁的画面一并涌来,不知道该琢磨哪个。是突然添了早泄的毛病,还是脑子里那张不属于丁向阳的脸?毫无预兆地,他干呕了一声,紧接着,强烈的反胃感一拥而上,顾不上关闭汹涌的水流,他扑到了马桶前。 蒙了层雾的镜子兢兢业业地映出它所见的一切:绽开毛的牙刷孤零零地站在褪了色的口杯里,新换的牙膏还没被使用过。奶黄色的毛巾和粉蓝色的毛巾贴着,挂得整整齐齐。淋浴水雨一样瓢泼。男人跪在马桶前,面色潮红,青筋暴起,他细瘦的胳膊交叠,落在脖颈上,像是在抵御呕吐的难耐,又像要把自己勒到窒息。黑色的发梢黏在背上,蝴蝶骨突兀地支杈出来……像条落水的狗。 真是贱,真是浪荡,和丁向阳这么多年感情,竟然还抵不过和一个小屁孩醉酒后的一面? 不,不是这样的,或许只是贪恋那个怀抱的温度而已—— 温度?喜欢温度?许俊彦掐着自己的脖子死瞪着自己模糊的倒影,当时那壶开水就该浇你脸上。 “丁向阳……”被巨大愧疚感冲击到失力的男人歪在马桶边。 “早啊许老师,”拎着贝壳包的女老师关上车门,“今天天气不错。” 许俊彦跟着扬了扬头,实在没觉出来这雾蒙蒙的天气哪儿就能算得上是“不错”。 “倒是没风。”他把车锁上。 二月十九,多云转阴,气温只有七度。一头卷发的女老师穿着裙子和不系扣的呢子风衣,踩着露脚面的高跟鞋,在车窗上确认自己妆容的完整。许俊彦关上后备箱,拎着个黑塑料袋从车尾绕出来,一抬头,正看见女人冲他笑。 “一起走啊。” 许俊彦把手里的塑料袋塞进公文包,也跟着笑了笑。 艺院五层,平面设计系,哦,现在得叫视觉传达专业,许俊彦在指示牌上确认了教室位置,抬腿迈出电梯。今天是大一的理论课,还没到上课时间,他看了看表,转身进了教师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人,许俊彦接了杯咖啡,口中低声念着什么。过了会儿,像是卡壳了,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来张纸展开。A4打印纸,字迹力透纸背,他把眼镜摘下来凑近了看。 “……完成了三禾的项目,也按时给希望小学捐款,”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背诵什么汇报的内容,“完成了三禾的项目……” 铃响了,许俊彦把纸叠好塞回口袋里,架上眼睛,拎着包往教室走。 推门进去,就一个人,他退回来看了看门牌,B513,再看看墙上贴的排课表,《艺术美学》,没错。他走进去,跟坐在第一排的男生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好,靠在讲桌边上。 “就你一个啊?” 男生挺紧张地点了点头,“老、老师,他们都在路上呢……” 许俊彦不置可否。抬胳膊看了看表,他捏着半截粉笔问那男孩,“不知道今天有课?” “知、知道。” “知道都不来?” 许俊彦顿了顿,在黑板写上自己名字,面无表情地吓小孩,“我这个人很难讲话的哦,不好好听课是真的会挂科的。” 男孩抹了把汗,讷讷道:“我再催催,再催催,都在路上,真的。” 许俊彦才不管那个,一个也是放一群也是赶,他打开PPT开始讲导入的内容。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鲍姆嘉通黑格尔车尔尼雪夫斯基……“记得做笔记哦,这课我不给课件的。” “也不允许拍照。”许俊彦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微笑。 早八的课,上课十分钟了,班上只有一个人,也就是教学督查没来,不然这得算是事故。许俊彦看着最后一排的空椅子,嘴里念叨着说了八百遍的词,灵魂神游天外。 在第十八分钟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敲响了,一个男生顶着红脸喘着粗气喊报告。 “请进。” 人们陆陆续续进来,低眉顺眼的站在讲台前没敢往后走。 许俊彦算是稍微满意了点。 提前半小时放了学,学生们一哄而散,许俊彦去卫生间洗了洗手,收拾好东西,挎着自己的大衣和皮包慢慢走,见着电梯门口还堵着一群人,脚步一拐,去了楼梯间。 楼梯间不只有他一个人。刚进去,就听见俩小姑娘在说话,闻见了烟味儿,他的手指搓了搓。 “这课讲得都是点什么东西,光顾着看老师的脸了,啧啧,西装革履的,什么这个司机那个司机的,一个斯基我都没记住。” “没事,我做笔记了,你看我的嘛。” “呜呜还是你好……” “下节课可一定要听了,我听学姐说,去年这个课可是挂了得有一半的人呢。” 许俊彦扯扯嘴角,心想,可不只一半人呢,要不是教育处给他打电话——哼哼,写得那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迟到,还不听课,你们完了。 许俊彦捏着那张A4纸,皱着眉头努力分辨上面的字,一种近视和远视的叠加态让他看着模模糊糊的。昨天熬了个夜才把这东西写完,今天起来了一看,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每桩每件却都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 但还是感谢科技的发展,让他能够足不出户就查到银行流水和凭证,在最后一天把这些赶完。以前常提的什么厄尔尼诺可能是消失了,这些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他背得很吃力,一些毫无逻辑的东西堆叠在一起,让人记住上句就忘了下句,但即使这样,他觉得还是脱稿比较好一点,不仅仅是因为往年都是脱稿,而且总感觉,自己的事情还要看着稿子读出来,显得多矫情的——又不是什么国家领导人。 许俊彦的眉毛拧出沟壑,眼睛眯着,随着脚步的拍打,手里的纸张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背得格外烦躁。 下到三楼,凭借着多年来的肌肉记忆,他径直拐向自己的办公室。 门口,助教的位置上坐着个人,见他来了,弹簧似的蹦了起来。许俊彦头也没抬,摸出门禁卡开门,“今天没什么事,你开完会直接回家就行。” “呃。”男人的声音。 许俊彦有点差异,不是小张? “老师。” 他把门推开,用脚抵着,脸上带着点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焦躁,转头,一个太眼熟了的人就冲进了他的眼眶。丁、不是,是那个小孩,正耸肩塌背地抱着盆花在他身后站着,用丁向阳的脸朝他傻笑。 “是我。”男孩自来熟地贴过来,叉着长手直愣愣往前一伸,花盆边缘差点磕到许俊彦下巴,“嘿,老师,一个小礼物。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那个……” 听见这话,许俊彦一个激灵,迅速地左右看了看,扯着男孩的脖领子,“闭嘴。” “你给我进来。”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 鸽子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第14章 人生是长路 绝对的身高差让许俊彦揪着领子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事实上,描述为许俊彦不会接受的,“男孩弯腰就着男人的手往前走”可能来得更准确一些。 扯进屋来,许俊彦把樊亮使劲“甩”开,樊亮就眨了眨眼,跟着那股力的动势,往后象征性地退了两步,期间还不忘把多肉摆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 许俊彦把衣服和包扔在椅背上,拧着眉头,一脑门的官司,也就没注意到能令他出离愤怒的小动作。 突如其来的人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现如今,这是完全有悖于他所下定的一切决心和承诺的情况,瞥了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男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你来干什么?”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人见过他的不堪,许俊彦没想着维持自己所谓的绅士风度。他上下打量了男孩两眼,恍然大悟,“说吧,你想要什么。” 樊亮挠了挠脖子,觉得这人今天怪怪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啊,我今天……” “那你要干什么,”许俊彦打断他的话,“你过来干什么。” 在短短的几个瞬间,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可能存在的一百种威胁和恐吓,看着表情纯良到无辜的男孩,他心中的烦躁更甚。 “开诚布公,你也别藏着掖着,就明说了吧。” 倒不是说许俊彦怕被人发现他们曾一起睡过一夜,然后急着拿钱堵嘴,他压根不在乎这个。只是那天后,他对着丁向阳的照片起了誓,他会不再接触旁人、与人交际,更不会再参与刘明江组织的活动。他会避免一切无用的交往,回归到只有他们两人时的那样。他认为这样才算是“公平”。这才算是没差了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的一辈子,这是他答应过的。 而那个所谓的“旁人”,当然也包括这个让他立誓的罪魁祸首。他们本不该再见的。 “多少,你说个数。”除了这个原因——男孩套着短半截的过时棉服,牛仔裤被洗得脱色,浑身写着窘困两个字——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你没事吧?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就是过来先、”樊亮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踩踩点……” “踩踩点?”许俊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露出一个讥笑,但男孩的表情纯良到无辜,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脚上的靴子拍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你是个什么人啊你还‘踩踩点’?小偷吗?” “你想要什么,嗯?你想要什么!”许俊彦把手上的积家摘下来,“表?还是电脑?” 他环顾自己的办公室,把一切能想到的东西搬过来,扔在男孩身上,“手机?手机要不要?” “出轨”的另一主角顶着故人的脸看他,像是魔鬼的引诱又像是天使的审判,愧疚和愤怒笼罩在许俊彦的心头,他被一股子邪火烧得几乎要丧失理智了,“两万、三万?够不够?还是你想要别的?电脑游戏机球鞋,你想要什么你说,开个价,你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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