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床洗漱完毕,许秋云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孟康正要落座,看到蜿蜒在餐桌上的黑色物什,惊呼着弹了起来。 许秋云忙赶出来探头,“你这孩子,怎么一大早一惊一乍的?怎么了这是?” 孟康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爸的皮带。 许秋云给他和孟娇都装了点水果带去学校,孟娇早自习时间晚一些,每次要跟着一块儿起床吃早饭,这会儿还在闹着起床气。 孟康把水果带到教室分了。欧阳胤左手一包瞿露分的饼干,右手一个孟康给的水果,吃得不亦乐乎:“正好今天没早餐吃,以后我的早饭就靠你们了!” 孟康今天穿了件卫衣,脖子处的标签总觉得刺挠到了皮肤,他跟瞿露借了把小剪刀,把后领口拽到前头,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着手剪标签。 “剪刀给我,我帮你”他看到方旻昱伸过来的手掌,他把小巧的粉色剪刀置放在上面,刚好一掌心。 “头低一点” 于是孟康把头压得很低,方旻昱的指头擦过他的皮肤,神经末梢在触觉横截面反复流转。 “好了”方旻昱把东西递回来。孟康摁着那块有点发烫的地方,看着眼里的英语阅读左摇右晃,从第一行瞬间跳到最后一行,完全没有过脑。 “周六晚上啊,我提前两天过。不过大昆,徐念和杰仔是寄宿生,晚上得在学校上晚自习,不知道能不能请个假。你带上尹媛依哈,余欢也有个伴” 这是欧阳胤的声音,他新交了个女朋友,是隔壁七班的余欢,尹媛依的邻居兼好友,上次尹媛依过来也是找她。 方旻昱淡淡回应:“她高三了,出不来” “哎呀试试嘛,周六晚上来吃个饭,大不了让她早些走!对,康康,露姐,你们要是得空记得来赏个脸啊!” 瞿露转过身去悄悄问:“你生日啊?” “还没呢,提前过一个”欧阳胤翘着腿感慨道:“这次我这腿好全了,劫后余生啊,我爸给了笔赞助,不得请兄弟姐妹们热闹一把!” 周五晚孟康早早就跟许秋云说好了第二天要给同学庆生的事,许秋云正细心交代着,孟铖打开钱夹子抽出几张钞票递过来,鼓励他多跟同学搞好关系,孟康没接。 时隔几月,他仍无法与孟铖正常交流,气头过去了,他妈都回到了正轨,他却执拗地拧巴着,除去必要的招呼,好像就再也没主动去破冰。 孟铖不上不下地僵了一阵,还是许秋云把钱抽了过来塞进孟康的口袋,“你爸给你你就只管接着,你是要用钱的时候,看到什么想买的想吃的就买,不够再找我们要”她正擀着饺子皮,刚碰了现金,又要去厨房洗手,“礼物准备了吗?人家生日不能空手去,知道吗” 孟康点点头,几个学生没有太多经济自由,大多都会选择凑钱买个好点的东西送人。 一天的琐事完毕,许秋云洗漱完终于回到房间的化妆台前,揉了揉发酸的肩颈,正想拍点水,就看到边上多了一支崭新的口红。 她也不认识什么高档品,但也能从包装看出价格不菲,是小姑娘偏爱的浅色。她以为是孟铖良心作祟,想给她点甜头,又很快否定了,这么多年他对孟铖太了解了,这种取悦伴侣的细节只在婚后前两年做了做样子。 尽管已经清洁完毕了,她也欣然绷着嘴唇描绘,有几条显眼的唇纹,颜色也不适合,仍然宝贝不已地收好。 欧阳胤带着一行人在饭店打了牙祭,又风风火火拎着一个巨大的蛋糕往ktv赶。一群暂时得以从书海里探出头来的男男女女褪去校服,被豪包五颜六色的灯光一衬,颇有些金迷纸醉的味道。 欧阳胤因着包厢内禁止打蛋糕仗逃过一劫,几个高中生也被家长反复嘱咐不能饮酒,于是麦霸唱着歌,其余的吃着零食打着牌。 孟康是个很好的听众,他一首一首认真地聆听着,好听的,跑调的。到了情歌对唱,就有人张罗着让主人公和余欢唱,唱罢欧阳胤又点了一连串,撺掇起了方旻昱。 孟康叉起一块蜜瓜丢进嘴里,这次他不敢看屏幕了,方旻昱好像并没有站起来,只坐在原地握着话筒,与尹媛依十指相扣。 无酒不成局,孟康想着,今夜多好不醉不归。 周围的人齐声叫好,他们的声音都是如此契合,简单对唱都仿佛经历过排练的默契。 孟康塞了一肚子水果,浓茶,陈荣用胳膊肘捅他,“晚上没吃饱啊?看把你饿的,塞狗粮啊?” 话音未落,欧阳胤把话筒递到了陈荣和孟康面前:“来来来,这儿还有一对!” 一包厢人笑得前仰后合,孟康呛出了眼泪,陈荣帮他顺着背,打着哈哈:“切,唱就唱!康康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准夫人!” 孟康已经顺过气了仍在装咳。 早知就不坐这货旁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又有人趁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经久不衰,大家纷纷吐槽它老土却又乐此不疲。 几轮人都选真心话,却又毫无爆点,欧阳胤临时改了规定,每三轮开一盘大冒险。转到孟康的时候他选择了真心话,有女生调戏道:“康康,选大冒险啊!” 孟康充耳不闻,等着提问,欧阳胤扫视了一周,“在座有没有你喜欢的一位异性?同性也行吧,说出名字!” “嗷~~~” 陈荣自信地抖着腿:“这简直是送分题,康康稀罕我,全世界都知道!” 孟康双手垫在膝盖下方,方旻昱的视线直直地扫过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 “有” “可以不说名字吗?” 孟康的胃撑得有些难受,脑子也有点混混沌沌,好多双眼睛都在等着他的答案,他好想趁着这个松懈的夜晚把那个名字合盘托出。 “唉?唉?那可不行,不守规矩的就要加一个大冒险!” 孟康看着方旻昱的眼,妥协道:“好,我选大冒险” 欧阳胤亢奋地站上了沙发:“好!包厢里的人,挑一个亲吧!亲够一分钟!!男女不忌!!!” 众人捏着手摇铃争相助兴,声音淹没了本就被调低的背景音。 陈荣拍拍膝盖站起来,“嗐,过了今晚怕是要官宣了,先说好,不能亲嘴儿哈!我还是黄花大闺男!” 孟康在一片催促声中别无选择,把嘴唇虚虚贴上陈荣的侧脸,被人举报作弊,不知是谁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他的唇连着脸颊便重重附了上去。 一片相机闪光灯不停。 后面的游戏孟康心神不宁地打着酱油。轮到了方旻昱,欧阳胤尝到了甜头故技重施,杜绝掉他真心话的选项,直接让他挑人来亲。 孟康也直勾勾盯过去。 方旻昱转头请示尹媛依,尹媛依只低头捂住了脸。 欧阳胤似乎觉得不太到位,坐地起价加起了码:“你挑对象亲那就不止一分钟那么简单了!三分钟法式湿吻,少一秒就是你不行!” “喔喔喔喔喔————” 方旻昱和尹媛依被淹没在围观群众里,孟康独自遗落在一片叫好声中 “方旻昱好会亲我的天!” “艹啊这么个亲法真不会出事吗!” …… 孟康捂着肚子出了包厢门。 他想他应该扒开人群站在最前排看到脱敏,看着方旻昱搂着心爱的女孩热吻,看着她们在暧昧的灯光下引颈缠绵,可他好像忽然植物神经紊乱般起了肠胃反应,靠坐在走廊的墙面时十指仍在发颤。 他要回家 “孟康” 孟康捂着肚子头也不回地赶去卫生间 “孟康!” 真的有点眩晕,能不能别叫了,可方旻昱已经跑过来拉住了他,“我——” “嘿嘿”孟康抹了把脸,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好丢人,我吃多了水果,居然拉肚子了”
第14章 番外 = 康康: 我可以也这么叫你吗? 我冥思苦想了好多天,要怎么感谢你。我因无意间暴露的性取向遭到了很多非议,无处排解。那段时间我像一只过街蟑螂,人人避而远之。类似潘,郭二人对于我的辱骂,我明里暗里听过无数遍,早就免疫了。 当时在隔间可以听到只言片语,却只想趁他们错开话题的时候溜出去。 你看,我就是这么怯弱。 我从小被寄养在姑妈家里,饱受冷眼。后来大了点被我妈接回去,她已经找了第二春,还有了一个孩子。我终日要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亲妈,一个完全陌生的后爸,还有一个任性蛮横的弟弟。初中时我也喜欢上网泡吧,整晚不着家,我带着一身网吧的烟味回来,我妈甚至不敢骂我,我游离在这个家的边缘地带混一口饭吃,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不能再堕落下去,一旦把自己养废了,没有人会管你。 能进八班我妈其实也挺为我高兴,还奖励了我一台不错的手机,手机被我弟弟拿着“玩坏了”,她像个在公共场合教训熊孩子的家长那样假模假样训斥了我弟两句,就要把自己的手机赔给我。 你会懂那种感受吗?我从未有过那么深刻的对于“局外人”的理解。 后来我又知道了自己是个gay,是,我遭人唾弃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其实我都习惯了,从小我的姑父姑妈,我的堂兄堂妹再到我的生身父母都不喜欢我,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无亲无友无牵无挂,这些都熬过来了,我怎会怕区区流言? 但人言可畏,我亲耳听了,亲身体验了,有如穿心之痛。 谢谢你,孟康。你为我做的,我真的非常感动。一句谢谢远不能表达什么,可我目前好像只有说谢谢的能力。我看到你被郭宥刁难找茬,被潘泽伟奚落嘲讽,每次觉得我应该要有所行动,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腹背受敌,可每次我居然都很无耻地逃避了,我惧怕他们的拳头和面孔,更惧怕他们无节制地出言中伤,所以每当午夜梦回时悔恨得无法入睡。 莫怪他人不言善,先省自己三分理。 有的人受人袒护还畏首畏尾,有的人被流言蚕食却愿意挺身而出。所以世道还是公平,你那么招人喜欢更是应该。 写到这里断开已久,心境又有了点变化,不知道怎么接了,那就不接了吧。其实我也不太后悔别人知道我的取向,好像这本该就是我要去经历的,只是提前来了,那就这样吧。 我跟方某人发了信息,我想我欠他一个道歉,害他被牵连被诟病。他说没关系,他说谢谢我的喜欢。事实上他好像一直不曾因为那事就对我冷眼相待,我是不是还挺幸运?别的不提,至少我挑人的眼光很不错。 如果我以后能找到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人,他不用那么温柔夺目,但我不会再遮遮掩掩,我们会在阳光下抬起头颅相依相伴。 最后还是想说,谢谢你。上周末我去了一趟xx山带了一条平安手绳,给你放在课桌里了,愿你一生平安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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