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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娅婵却捂着被子不说话了。方寅从床头摸出眼镜戴上，追问道：“旻昱自己说的？” “不是” 夫妻俩都在学院授课声乐，艺术类的孩子男男女女大多随性乖张，也不乏同性相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从没往自己儿子身上想过： “我今天在旻昱那里看见那孩子了，红着眼睛，情绪也不对，见了我没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方寅双手交叉垫到脑后，等着下文。 温娅婵继续说：“我起先以为是你儿子带了女孩子同居了，洗漱的东西都是成对的，可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一点女孩子用的东西，衣柜里也没有” “那有可能是人家知道你要过去，把东西收起来了，你别想多了”方寅转过头来，舒了口气：“你就凭这个来断定他们俩的关系也太草率了，何况旻昱又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他初中就开始跟小女生拍拖了——” “你儿子他自己承认跟孟康住一起！我之前还侥幸想着是不是知道我要过去，人家女孩子怕不自在躲起来了”温娅婵将穿进领口的一绺头发从睡衣里拨出来，左半边脸便被长发挡了去：“孟康倒是有意避嫌，你儿子艺高人胆大，这么大个沙发恨不得黏一块儿坐着，人家说有事要走，他着急追出去，在门口跟我打哑谜！” 温娅婵爱美成性，热衷养颜之道，美容觉是每日必修课， 这会儿却坐卧不宁地熬到凌晨两点多，方寅将枕头立起来让她靠坐着，被她推开，“你说他们还一起考了同一所大学，该不是高中的时候就——” “哎？那时候可是你自己提供的情报，说他跟女朋友在病房里眉来眼去。他大学也交了个女朋友，不是还给你看过照片吗？”方寅直言道：“你现在有点疑人偷斧的心态了” 温娅婵气不打一处来，又暂时没想到反驳的话，在老爷子那里受挫，紧接着又操心起亲儿子跑偏的恋情，全屋子男人没一个省心的，大半夜焦虑得不行，重重一个翻身，床铺都颤栗不止。 翌日，孟康牵挂童珂的病情，早早定好了返程的车票。方旻昱仰面躺着还没醒，脑袋却是偏向了自己这边。 他摸出手机侧身玩了一阵，有些无聊。便盯着方旻昱的脸看，想起童珂后来跟自己说起高二那段往事： 童珂说方旻昱站在人堆里太出众，也就记住了，总是忍不住去多看两眼，看得多了就趁着机会画了下来，现在回过头想想，也不见得真有多喜欢。 孟康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跟方旻昱有正面交流是在高一开学不久，那天下着雨，他急急往校内赶，路过方旻昱的时候恰好踩了个“水雷”，脏污的泥水溅得到处都是，方旻昱的白鞋和牛仔裤腿也没有幸免于难。 他并不知道方旻昱的名字，对方的鞋面被染上大面积泥点，他慌乱道歉，想从书包翻纸巾，方旻昱见他伞都拄歪了，淋得睁不开眼，摇头说“没事”，很快拐了个弯消失在雨幕。 那天孟康感冒了，想想可能是当时淋了雨，心跳得太快太急，血液都往心脏的地方供给了—— 一晃七年，就这么在无数个喜欢方旻昱的日子里淌过去了。 他伸出食指去探方旻昱的鼻息，是温热的，打在自己手上成了水汽，很快湿漉漉一片，突然那食指被攥住，方旻昱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在做什么？” 孟康往回缩，另一手也被擒住，方旻昱把玩着他光秃秃的十指，蹙起了眉：“偷了我的戒指又不戴，藏哪儿去了？” 孟康还记着昨晚的事，酸溜溜想着，那枚戒指还指不定是他和哪个前任的对戒，便谎称：“当了”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很是有趣，方旻昱对着他的无名指重重一捏，好笑道：“那你不赔我一个么” 孟康吃痛得皱了脸，童珂孑然一身辞了工作，现在还在第一期化疗，除了医疗费用还要负担房租水电，孟康悄无声息贴补进去不少，如今捉襟见肘，已经开始为了后续的生活费犯愁。 他伸出一条腿架上方旻昱的，昨晚他梗着口气没让方旻昱碰，车程将近想到又有一小段时间见不着人，恨不得贴到对方身上去。 方旻昱扒光了他，衣服往床下一扔，调笑他骗完财又来骗色。 孟康的肩膀被顶出床外悬空着，方旻昱动作再大一点，随时可能会栽下去。于是伸出胳膊求救，方旻昱拉住他的小臂，一下一下地怼进去，孟康眼看着头发要贴到地板，急得骂了句脏话。 方旻昱握着他的腰将人捞回来。 体内还埋着热烫巨物，被这样一带，孟康紧咬着牙，痛得直蹬腿。 “昨天我妈过来，你跑得比兔子还快，知不知道她已经起疑了？”方旻昱吻着他的手腕。 孟康蹬腿的动作停下，勃起处都差点软了去。 方旻昱时急时缓地脔着他，直到慢吞吞射了精，发现身下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开口： “我不该过来的” 当天下午，方旻昱做完实验记录，跟导师请了两天假，匆匆赶回老家。 进门之后，客厅空无一人，只剩乌日木和七七霸着沙发在看动画，七七闻声窜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他走去厨房，冯姨手上还捏了根芹菜，见到他有点惊诧：“呀，旻昱回来啦？” 方旻昱拨开七七乱动的爪子，“冯姨，我爸妈在不在？” “方老师在琴房，温老师应该也快回来了” 方寅的头发剪得很短，长发蓄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换了发型很是不习惯。方旻昱走到他旁边，坐上钢琴凳。 方寅头也不抬，专心弹奏。 这是首卡普斯汀的小交响曲，方旻昱从小耳濡目染，许久不碰琴键，肌肉记忆却在，他循着合适的时点加入联弹。 一曲毕，方寅淡淡给出客观评价：“退步了” 琴房门被推开，温娅婵侧身站在门外，逆着光叫人看不清面目： “方旻昱，你跟我出来”
第52章 质问 = 方旻昱跟在后面上了楼，温娅婵在楼上也养了点盆栽，乌日木盘踞在瓷缸上，见有人过来，纵身一跃，弹上了储物柜。 温娅婵咳嗽了几声，现在方旻昱已经长到一米八五，离得近了，她需要仰起头才能勉强对上眼：“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 方旻昱眼匝肌绷紧了一瞬，随即点头： “是”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面对这不争的事实依然难以接受。 温娅婵的肩膀脱力地垂懈下去，右手重重搭上额头。方旻昱视野里便只剩下她前日断裂开的指甲，突兀地被斩去一截， “妈，我不想骗你，我跟孟康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心慌的沉默，谁也没再主动打破。 乌日木在门外挠了几下，尖利地叫两声又没了动静。 “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就在网上查了一整天”温娅婵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网上说同性恋的 形成一方面是基因遗传，另一方面是成长环境”她突然拾眼看过来，语气算得上冷静：“你呢？” 她接着说： "我不像你爷爷，喜欢讲些大道理。你的学习，生活，我跟你爸从没干涉过，给足了你个人空间，但是你真的清楚自己选择的方向吗？你的头脑是清醒的吗？” 方旻昱眸光一闪，终是没有开口。 “我问你，你不肯出国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方旻昱摇头，轻声道：“不，我本来就没有出国的打算” “那你是什么打算？”温娅婵言及此，情緒才慢慢浮出水面，她的眼周被手掌压得通红，唇边还挂了一绺发丝， “你都已经 23了！基本的判断力和责任感要有吧？你现在脑袋发热喜欢上男的了，一年之后呢？三年五年之后呢？” 温娅婵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冯姐问了儿子的去向，高跟鞋踩了一天也没来得及换，足弓早就崩得难受不已，再一看自家儿雷打不动的糟心样：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社会的门都没挨着，就敢在自己面前大大方方出柜。 方旻昱等了一阵，直到温娅婵偃旗息鼓了才斟酌着开口：“妈，你是不能接受孟康还是不 能接受同性恋本身？ 楼下热菜已经端上餐桌，冯姐摘了围裙，歪头往楼上的方向张望：“温老师和旻昱还在楼上，我去叫一声” 方寅洗完手立即关了水龙头，阔步搭上扶梯：“我去吧” 临近二楼主卧，温娅婵的声音隔着一道木门隐隐传来： “......要是先天的我也认了，你这半路出家的算怎么回事？还反过来问我接不接受同性恋本身，哈！你是同性恋吗？你是吗！你之前谈了几个女朋友忘了？你记性被狗吃了——” 方寅适时推门进去，声音戛然而止，温娅婵红着眼，见状裹着外衣背过身去，方寅盯着满目愁云的儿子，默了片刻道：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饭桌上顾忌到冯姐，三人对方才楼上的事闭口不提，分神夹一点面前的菜色。方旻昱是冯姐看着长大，这么多年来，感情上也算得半个儿子，冯姐把主菜都往他跟前推，方旻昱勉力笑着夹了几筷子，又恢复了静谧。如此氛围出现在这个往日一派和谐的家里实在可疑，冯姐只能把疑问咽进肚里，可老家催得紧，儿媳妇快要临盆，她紧接着就要回去伺候月子。 只能是硬着头皮把情况拖出。 温娅婵双目无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平日这个家的女主人总是言笑晏晏，也没有半分架子，冯姐既察觉出了不对劲，碍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过问。倒是方寅顺着把话接了过去，寒暄了几句，准假了。 冯姐稍稍松一口气，顺手端了餐盘撤下，冷不跌听到一句：“这是二胎了吧？真快啊” 是温娅婵的声音。 冯姐笑着应和：“是，阮阮四岁了，也想要个伴，再大一点就玩不到一起咯” 温娅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无回应。 ——.—— 童珂的一期化疗结束后，暂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便带着孟康回了F省的住处。孟康兢兢业业，每天都去采购最新鲜的食材。然而即便是做着极易消化的吃食，童珂的胃口依然没有起色。 这天孟康提着一袋子水果，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屋，跟客厅的不速之客直接打了个照面——那人高高瘦瘦，额发后梳，露出凌厉的五官，约莫30出头的年龄，周身压迫感十足，面上还隐隐可见怒容。 一个久不提及的名字在孟康脑中慢慢成型。 童珂从洗手间出来，随意甩干手上水渍，见了孟康，接了他手里的水果提袋就去厨房洗，洗完又切好招呼他过来吃，全程对那人熟视无睹。那人双臂环抱，阴恻恻道：“你确定还要带个旁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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