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考N大了,我考T大,离我妈近一点。”我声音沙哑:“我当时答应了你的,她在薄公馆过得很好,薄魁之和薄灯都对她很好,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会帮你看着她,确认她一直这样好。” 她很好,你很放心,那我不好,你会担心吗?爸爸。 我抬手擦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继续说:“考上T大,也像你一样读研,我脾气不好,就不当老师了。我找个工作,在T市买套房子,也带露台,种白茉莉和金银花。以后,以后找到女朋友了,带回来给你看。” 我会过上你最希望的平凡人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温馨朴素。 “薄公馆,成家以后我就不会再回了,如果我妈需要我,我就去帮她,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低吧,你也知道她很能干的......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的,我们是普通人,天之骄子们的事,不掺和。” 虽然现在短暂地卷入了,但迟早我会抽身的。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忘记你,我也会记得,直到我也去找你,爸爸。 我倚靠着墓碑,面对着西沉的太阳,脑袋里昏昏沉沉,泪水打湿了脸。我痛恨自己哭泣的软弱样子,但是在我爸面前我永远可以无遮无掩,也只有在这里,我能放任自己痛哭。 将定期来打扫的保洁阿姨这一年的薪酬结掉,再交掉墓园的管理费,我又在尔镇市休息了两天,就买机票回去了。最终还是要回去面对生活的,何况明年有更重要的高考,我不能太过松懈。 走的时候我在箱子里装了一把干花,是白茉莉和金银花扎成的花束。 打车到薄公馆,内外一片寂静,王妈告诉我安之岚陪薄魁之出国参加访谈了,薄灯随行进行短期的交流学习。也就是说,这一个月,薄公馆只有我自己。 挺好的,清净。 我在家写了两天作业,完成这一个星期堆叠的试卷,跟宋敏敏聊了会儿,确认小丫头在集训营吃得饱睡得香,心理状态健康。宋敏敏听说我回T市了,兴高采烈地拜托我帮她去取一副预订了好久的画像,大概是她追了什么明星,找了专业画手帮忙画的。正好我也需要出门散散心,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刚出门就接到了燕鸿雪的消息,问我回来了T市没有,我暑假不想再跟他腻在一起写卷子,假称还在老家G市,快快乐乐骑了个车去取宋敏敏的画。 画手好像是居住在一条深巷里,我没想到地方会这么偏僻,半道上就迷了路,好不容易跟着导航的指引找到了巷子,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夜色笼罩,那条小巷漆黑一片,我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怕的,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第七章 还没走到地方,背后刮来一阵劲风,一股巨力撞上来直接把我撞倒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猱身而上,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手臂和铁箍一样牢牢箍住,把我拖到一面大广告牌后。随后沉重匆忙的步伐从我身后匆匆略过,逐渐远去,仿佛还有男人在急切地交谈。 我直接抬手往后就是一个肘击,后面那人十分娴熟地接下我这一下,压低嗓子在我耳边说:“别慌,是我!” 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臭傻逼陆昊笙。 他一把将我拽起来,沉声说:“阴沟翻船了,他们在找我,我们得走。” 我这才看见他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腹部,深色的T恤一片潮湿,指间鲜血淋漓。我刚想嘲笑他,抬头就看见他苍白的面色,一向锐利的琥珀色眼睛也失去了光泽,满满当当的疲倦充斥其中。他微弯着腰,眉头紧蹙,显然正在强忍痛楚。 这帮人确实是冲着要他性命而来的,我再恨他,也没办法做到落井下石或者见死不救。我没说什么,把他没受伤那边的手臂揽过来搭在自己肩上,向画手家的方向快速走过去。 甫一靠在我身上,陆昊笙就像是失去了力气,沉甸甸的重量砸了下来。我吃力地扛着他一米八大几的身高,一面担心那帮人杀个回马枪。可能陆昊笙命不该绝,往前十几米就是画手的家,小姑娘正坐在店里等我,我推门进去,二话不说就直冲内间。那小姑娘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我先把陆昊笙放下来,深呼吸了一下,尽量浮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来的路上我朋友被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了,我只能先带他找个地方休息,马上就把他送去医院。” 小姑娘明显被我安抚到了,我长得好看,努力装出一副笑脸的时候,也很容易讨人喜欢。她被我打发出去拿画,我抓紧时间清理了瓷砖地面上的血迹,拿着她给我的家庭急救箱,手忙脚乱地拿棉花和纱布出来给陆昊笙处理伤口。 “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我头也不抬地说:“我是来给宋敏敏拿画的,拿了我就要走,不会管你。” “这么无情?”他居然还有心思和我笑,自己手脚利落地包扎,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一眨不眨:“半个月没见过我,不想念吗?” “陆昊笙,我没一刀捅死你,已经算是我心慈。”我的声音瞬间低至冰点,放开手里的纱布棉花,扯了张纸巾缓缓擦拭自己的双手。我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当仇人,我不在乎。” 陆昊笙的笑容像泡沫一样消失,他又恢复成那种满身戾气的样子,用同样冰冷的眼睛盯着我:“解星然,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你从来没给我吃过敬酒。”我站起身,抱着双臂,盯着他:“你现在最好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说了,又能怎么样?”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我现在这样,你觉得你就打得过了?就算打得过,你敢动手吗?” 我不能得罪陆家,他知道,我也知道。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两次三番地作践我,无所畏惧。 我盯着他,那一瞬间是真的想就这样不管不顾与他同归于尽算了。 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必然是流露出了十分的愤恨,陆昊笙深深看了我一眼,竟然率先挪开了眼睛,垂下头处理自己的伤口。我不欲再与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就想去拿画走人,他却又开了口:“照顾我到痊愈,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找你麻烦。” 我步子滞住,这句话对我而言很有诱惑力。我开学就要高三,一点风波也禁不起,如果能省去陆昊笙这个大麻烦,基本就平静了一大半。 但我没有马上回头,陆昊笙在我这并不是什么正面形象,我知道他是有名的一言九鼎,但是我不愿意立刻同意。 “也不再接近你。”他又补充了一句,更有诱惑力了。 我缓缓回头看着他:“我不会照顾人。” “不用你当保姆,我要养伤,无聊的很。你干你自己的,有人陪我说说话就行。”他嘲道:“你在怕什么呢?怎么,我干了你一次,给你干出心理阴影来了?” 我冷冷道:“一言为定。” 陆昊笙没有回家养伤,我也不会跟他进陆家大宅的门。他在外面找了套清静的小区房,他住主卧、我住次卧,陆家的佣人上门做饭清洁,我只需要带着行李住进去。 不知道他是在抽什么风,每天吃完饭都要搬到客厅里晒太阳,晒的时候我还必须要坐在他旁边写作业。我行李箱那束干花被我放在次卧床头,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床头没有这束花,我睡不着,所以每半年都会回一趟尔镇市。 陆昊笙不犯病的时候,其实是很正常一个人。他估计没想着参加高考,每天只是学学英文和德语,剩余时候就是抱着笔记本看。我第一次看他学德语的时候,觉得很惊悚,他每天打架斗殴,我真以为他除了散打什么也不会。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在市井街头长大么?”我惊讶的表情太明显,他嗤笑一声。 “那德语挺适合你的。”我反唇相讥:“确实很希特勒。” 陆昊笙皮笑肉不笑,还是那张狗嘴:“解星然,你是不是欠干了?” “臭傻逼。”我比了个中指,决定今天不再看他一眼,多说一句话。 平心而论,我确实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是医生,多我一个人他的伤口并不会愈合得更快。不过他身体素质是真的好,半个月过去,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这半个月燕鸿雪问了我十几次回来了没有,我一律搪塞说自己还在G市。 既然陆昊笙伤口快好了,我也收拾收拾准备滚了。他能出门了以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基本都是深夜才回来,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之气和血腥味。陆家从来都不是好惹的行事作风,我知道肯定会有人为陆昊笙流的血付出代价。 他好几天都是半夜回来,我学习也是晚睡晚起的作息,两个少年人容易肚子饿,我也不矫情,自己下面的时候总会多做他一碗。不麻烦,清汤面配烫生菜,撒一把虾皮提鲜,煎个糖心蛋。陆昊笙也不挑剔,每次飞速吃完,然后把我的碗一收,一并洗了。 八月初,次日就是我的生日,我想回去自己过,反正陆昊笙也好得七七八八。于是我当天就开始收拾行李,他下午要是回来了就当面说,没回来我就留张纸条走人。 但陆昊笙回来得比我预计得早很多,我行李收拾到一半,午饭点都没到,他就风风火火回来了。他一进门,看到我摊在地上的行李箱,皱紧眉头靠在门口,声音冷冰冰的:“我说了你可以走了么?” “我要回去还要跟你打申请报告?”我头都没抬继续收拾:“陆昊笙,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俩之间刚有所缓和的关系立马又降至冰点,陆昊笙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和他原本是死对头,不是什么朋友兄弟。他脸上先开始浮现一种猝不及防、梦中醒来的惊愕,然后是恼怒。他上来一脚把我的行李箱踹开了一丈远,蛮不讲理道:“你要走没我点头,你就别想走。” “你有病吗?”行李箱是安之岚给我买的,我用了好几年,一直很爱惜,被他这一脚踹飞,我立马怒气冲头,跳起来就骂:“你在狗叫些什么东西?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来管我?我是得罪不起你陆家,但是我不怕你陆昊笙!” 他的眼睛也被怒火点燃得明亮至极,怒极反笑,抱着双臂冷冷睨着我:“就算我把你扣在这里,薄公馆也会为了一个私生子来找我要人吗?正牌少爷也就罢了,你是什么东西?” 操,这狗东西永远嘴这么欠,我是真的忍不住,上去就是一拳。他反手架住,直接下绊把我甩在地上,俯身过来就压住。 他的气息一靠近,久远的惨痛记忆立刻涌现,我手脚冰凉、眼前发黑,嘶声惨叫起来:“你滚开!滚开!!!” 陆昊笙如果能滚开,就不是陆昊笙了。他一副气昏了头的表情:“我凭什么滚开,那谁可以不滚?薄灯,燕鸿雪,还是宋敏敏?”他又伸手来捏我的脸,咬牙切齿,语气里一闪而过极其深重的嫉妒:“解星然,你怎么谁都勾引,长得这个样子就不要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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