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后怕,一个急转把车停到别墅前,然后冷着脸把钥匙抛给前来迎接的仆人,忍着心脏砰砰直跳的不安大跨步往里走:“我哥那混蛋这几天有来过别墅吗?都在干什么?” “陆总一直待在他自己的卧室里。” “没出来过?” “对,一日三餐也是嘱咐我们送到门口的。” “不可能,陆之岸那个爱工作如命的家伙怎么会呆在家里,连公司都不去——” 目光扫到客厅桌上放着的东西时,陆容猛地住了口。 两块已经放得变质的奶油小方。 以及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 正是…… 他假意讨好陆之岸的那晚索要的东西。
第47章 祈愿 这不是陆之岸的作风。 陆容管他要的东西,怎么样都会在次日交付。 …… 陆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冲到三楼的了。 等他重新有了意识,已经气喘吁吁地置身于陆之岸的卧室门前。 门口的餐车放着西式晚餐,盛有牛排和其他甜点的盘子摸上去已然凉透,咖啡没有一丝升腾的热气。 交叠着摆在纸巾上的银质刀叉干干净净,菜肴外观也是完整漂亮的,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所以……陆之岸没吃饭? 陆容推了几下门,发现从里面落了锁。 他心乱如麻,忘了指示小灾厄用雾气把门板融掉,而是不假思索地直接抬起腿,狠狠踹了过去—— 咣当一声,反作用力震得陆容下半身痛麻难耐。 幸好,门最终开了。 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娇生惯养的陆小少爷差点儿呕出来。 但是他忍了下来。 陆容撕开衣摆,捂住口鼻快步往里走。 他不敢开灯,不敢直面与血腥味关联的现实,却又不得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室内太过昏暗,陆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内打转,蹙紧眉头反复呼唤:“陆之岸?!陆之岸你人呢?!” 没有回应。 床上空空荡荡,浴缸里没有人。 消息未读,电话不接。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击中了陆容。 他没想过有一天陆之岸会不在。 对陆容来说,陆之岸早已成了一种比习惯还要自然的存在。虽然他对上控制欲过强的陆之岸会怄气,会争吵,会发火,会犟嘴,但诸如此类的行为完全可以归入闹脾气的范畴,而且…… 也都建立在陆之岸会陪着他、宠着他的基本原则上。 因为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无法无天。 如果对方真的抛下了他,到某个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被宠坏的家养猫就要成野猫了。 没有了主人的野猫自由自在,却再也不能放下戒心撒娇。 就在陆容即将崩溃之际,小灾厄从口袋里探出头,打量起到处是血污的这座人间炼狱。然后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触手戳了戳情绪过于激动的青年。 ——床下。 灾厄抵住陆容冰冷潮湿的手心,轻轻写下这两个字。 陆容浑身一震,对找到兄长的渴望瞬间战胜了对潜在视觉冲击的恐惧。他按亮吊灯,俯身趴到地毯上,屏息朝昏暗一片的床底下张望。 极为微弱的呼吸声让陆容瞳孔紧缩。 循着声音,他伸出双手牢牢抓住那团模糊的轮廓,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对方拽了出来。 正是陆之岸。 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状况极为不妙。 ……受伤了居然他妈的藏起来?! 藏起来就能好了?! 陆容气得暴跳如雷,想撸起袖子揍这人一顿,但一见到兄长身上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还在不住滴血,愤然举高的手就又迫不得已地放下了。 在灾厄的帮助下,没什么力气的陆小少爷黑着脸把陆之岸拖到床上,然后解开兄长被血浸透的衬衣,打算把腰腹侧那道露骨的狭长伤口包扎一下。 孰料刚解开,一叠血红色的符篆就从被划烂的内衬里掉了出来。鬼画符似的纹路陆容看不懂,于是随手扔到一边,急着先给对方止血。 只是陆容不知道,他随手丢开的那些东西全是陆之岸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对他的祝福。 一岁一张,共计七十六张。 陆之岸把最后的力量凝结在了怀里的这些红符里,通过折损自己的寿命镇住围绕在陆容身边的不祥与妖异,祈愿心爱之人百岁无忧,平安喜乐。 ---- “受伤被发现”这个梗我觉得挺甜的(本后妈说道
第48章 思虑 止血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引魂灯对陆之岸也不起作用。 陆容烦躁地揪了几把灾厄的触手,一个电话打给家庭医生,要对方带着急救设备立即上门,顺便下了死命令,要求医生对接下来看到的一切保持沉默。 …… 骄傲如陆之岸,什么时候落魄潦倒到这种境地? 居然独自一人躺在脏兮兮的床下,即将悄无声息地在孤单和黑暗中死去。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没去医院治疗,但事已至此,陆容也不会没脑子地贸贸然喊仆人上楼,让更多人见到陆之岸此刻的模样。 在任意妄为、视各种教条规矩如无物的射手座小祖宗看来,他自己的这张脸完全不值钱,丢就丢了。 但他哥……不能受到任何嘲弄。 “陆之岸你个王八蛋,赶紧给老子睁开眼!”陆小少爷一边焦急地等待医生,一边骂骂咧咧地用拧干了的热毛巾给兄长擦身,试图暖热这具过于冰冷的身躯,“你他妈还得赚钱养我!不准死!” 可毛巾的温度散得太快,怎么都捂不热陆之岸。 陆容咬咬牙,不顾灾厄的反对自己脱了衣服,随即一点都不嫌弃地躺到血人似的兄长身边,共同一个枕头。 然后青年顶着浓郁腥甜的气味展开双臂,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拥抱住从始至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的对方,声音微微发抖:“哥,你看我一眼……只要你没事,我砸锅卖铁养你也行……” 陆之岸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 留意到这个细节后,陆容把对方抱得更紧,贴着陆之岸的侧脸一声声地呼唤,就跟叫魂似的坚持了十几分钟,直到医生带着两三名助手赶来。 陆容这才麻木地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脸,冲刷掉长睫和肩窝各处蹭到的血渍。然后青年支着下巴愣愣地坐在床边,像一具提线木偶那样默然地看完了抢救和输血的全过程。 他想,身上扎那么多管子肯定很疼,陆之岸那王八蛋估计也疼得在心里嗷嗷叫,只是没力气表现出来,等陆之岸醒了肯定要多嘲笑几下。 他还想,当哥哥就是吃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表现得无畏无惧,连受伤都不让弟弟知道。要是他跟陆之岸交换几天,照顾下对方,估计陆之岸开心得维持不住那张从小到大的冰山脸了。 陆容还想了很多很多,只是一眨眼,就又忘了。 记忆纷繁错乱,像是散落在海边的贝壳。 他的两只手不够大,总是拾起一枚就又弄丢一枚,导致始终拼凑不齐完整的全貌。 以前陆容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谁能完完全全记得清小时候发生的东西呢,忘记就忘记了,多大点事。 可现在,他有点慌了。 如果他和陆之岸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止步于今夜,那就意味着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珍惜的、再也不会重现的宝贵过往。 那么每忘却一点,都代表着活在他记忆里的陆之岸死去了一点,天上属于他哥的那颗星星黯淡了一分。 真正的死亡从来都不是生理上的衰竭,而是被忘却。 “喂,陆之岸。”陆容无视正在实施急救的医生和助手,弯下腰贴近兄长耳畔,咬着牙轻声威胁,“我记忆力不好,你他妈要是这回醒不过来,我以后找男人就照着你的模样找,让你在地下也不安生。” “要是醒得过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紧盯着心电图,“我就认真考虑一下跟你发展亲情之外的关系。”
第49章 苏醒 陆容这人有些时候挺矫情,对陆之岸没给自己事后关怀一事耿耿于怀了很久,有些时候又一点都不扭捏,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想做什么就直接上。 ……譬如现在。 这么大胆直率的发言,也就陆容说得出来。 屋内的医生跟助手均不自然地一僵,陆之岸紧绷着的身体倒是逐渐放松,惨白失血的唇角微扬。 他一直处于濒死状态,虽然听得见别人说的每一个字,感受得到别人做的每一件事,但是……无法回应。 寿数将尽的他,已经渐渐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 可这句话,不论怎样都必须回应。 这是他渴望了一生的东西,却囿于血脉、顾及陆容的未来,始终不曾主动提起。 男人不计代价地调转法力集中精神,过了半晌,终于攒出力气,昏沉的意识也勉强聚拢。 他的灵魂千疮百孔。 他的爱意无坚不摧。 迎着刺目的灯光,陆之岸缓慢睁开黑漆漆的双眸,眼底存了几分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好。” 陆容怔了好一会儿。 比起陆之岸此刻让人牙痒的镇定和平静,青年的反应要大得多。他白皙湿润的鼻头止不住地泛红,睫毛也颤抖得厉害,难得在床下露出无助脆弱的一面来:“陆之岸你个王八蛋……你吓死我了!” 然后陆容避开伤口和输液管,噌的一下把脑袋埋进兄长终于温暖了几分的肩窝,久久不曾挪开。 * 陆之岸受到的侵蚀不仅在身体,更在灵魂。 照常理来看,损伤无可逆转,别离不可避免。 而大限,就在近日。 但陆容的这番言论却意外地打破了冥冥之中的定数,给陆之岸不断溃散破碎的灵魂注入了不少能量,让其得以再支撑一阵。 只是信天理的陆之岸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缺心眼的陆容以为这是现代医学的奇迹,所以俩人都没察觉到这一变化。 在反复确认陆之岸的各项身体指标都脱离了危险范围后,熬了一整晚的陆小少爷才把灌了铅一样的脑袋抬起来,站直身体长舒了一口气。 他把医生和助手留在二楼客卧住下,要求对方明天继续帮忙照看,然后打算喊佣人来照料陆之岸,自个儿则回去补个囫囵觉。等走到一楼,陆容却又想起他哥现在这样不适合被更多人看见,顿时又迟疑了。 最后,坚持了二十四年享乐主义的青年撅着嘴拿了几袋速溶咖啡回到满是血腥味的卧室,决心一边照顾还没输完液的兄长,一边通过玩手机游戏的方式和瞌睡虫彻夜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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