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川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混乱,蜷在身侧的手不停发颤,他抬脚往床边走去,一个趔趄撞在椅子腿跪了下去。呼吸声和心跳声吵得他几乎思考不了,宋怀川用颤抖的手扶了下眼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警笛声。 警察到了,宋怀川和他们快速交代了事件。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性质恶劣的入室绑架,因此警察们都很看重,带上宋怀川去警局调监控,尽量用最快时间找到纪聿礼。 除夕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快消融了,稀疏的雪化为水从房檐上滴下,化雪向来比下雪冷,纪聿礼被带走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绒的打底衫,宋怀川连忙从家里拿上羽绒服上了警车。 到警局后他们很快调出监控,一辆面包车停在楼前,四个体格很大的男人走下车上了楼,五分钟后其中一个人肩上扛着纪聿礼走出来,扔进车里,接着驱车离开。 警察们跟着他们行驶的路径一路调取监控,那辆车速度极快地在道路上行驶,越开越偏,逐渐远离了市中心。 宋怀川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映着监控屏的光,单手撑在桌面的手背青筋暴起,周身萦绕着阴沉又冰凉的气场,有种处于失控边缘的平静。 然而,追查到了某一步时忽然遇到了阻碍,那车人大概是经验丰富,七绕八拐驶进了一座荒山,再往前就没有监控了,他们直接失去了踪迹。 姚警官低骂了一声:“操,这群家伙肯定是专业的,应该是受人雇佣。我们不能再等了,先去面包车消失的地方看看,再拖下去我怕对人质有危险。” 两三辆警车同时出动,宋怀川坐在第一辆车的后座,怀里抱着残留纪聿礼气味的衣服,指尖在手机上快速点按着什么。 副驾的姚警官回了回头,宽慰道:“孩子,别太紧张,他们既然是早有预谋,又是受人所托,那必然不会这么快就动手,我们已经用最快速度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不过,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我需要问一问你,关于绑匪的身份,你有猜想吗?” 宋怀川嗯了一声,忽然将手机递给姚警官。姚警官接过,看到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贴图,认真看了一会,竟然是云城某一集团金融犯罪的举证。 宋怀川道:“这是成华集团近几年有漏洞的税务登记,我是在网上收集到的,或许不够准确,但经过对比分析,我认为成华集团有偷税漏税、洗钱、非法集资等违法举措,我过会发您文件,希望您能申请调查。同时,我怀疑绑架……我弟弟的人是成华集团董事长的亲弟弟,李兴平。我本来想等离开云城再拿出来……算了。”宋怀川垂下眼睫,自嘲般低笑了一声。 姚警官看着手机里面那密密麻麻的又条理清晰的举证,无法相信这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孩,仅仅依靠网络上报道登记的细枝末节就找出的一个大集团的漏洞。这需要很多的耐心、条理性,以及时间。 姚警官郑重地将手机还给宋怀川:“好,我明白了,等救回你弟弟,我会帮你的。” 很快来到了面包车消失的地点,警察下车探查,因为化雪的缘故,这里的地面变得泥泞又松软,他们很快发现时间最近的一道车辙印,顺着印子往前开了五六分钟,终于在一片橘子树林中看到了面包车。 警察们鱼涌而出,掏出警枪朝那边靠近,见那车头竟然撞上了一棵树干,前盖都被撞得深凹下去,挡风玻璃上布满裂纹,车门大开着,里面的人却不见踪迹。 宋怀川从他们后面走近,沉默地望着座椅上弹出的安全气囊和星星点点的已然干涸的血迹。 “车后有人。”姚警官低声对同事说,互相使了个眼色,出其不意地闪到车后,包围了车身。 “蹲下!双手抱头!”姚警官喝道,车后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惊呼,三个男人畏缩地蹲在车边抱着头,嘴里的香烟掉在地上。 他们身上竟然大大小小的都有伤,尤其是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额角的鲜血已经凝固了,衣服上和裸露的皮肤上都沾着血,看样子与这场车撞树的事故对上了。 “操他妈的,运气真不好。”其中一人低骂道。 姚警官踢了他一脚,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的另一个同伙和人质呢?” 那三个男人低着头不答,姚警官对着他们猛踹了两脚:“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被踹得最多的男人坐在了地上,道,“有人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把一个小孩带到这里。我们也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矛盾,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照做了,撬开他家门用迷药迷晕他然后带出来了,结果他妈的,那小子装晕,偷袭我们。” 另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啐了一口:“我开着车呢,他用手铐勒我脖子,我手一歪就开到沟里撞树上了,你看,我头上破了这么大一口子呢,警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滚你妈的。”姚警官扇了他一巴掌,“他人呢?” “跑了,趁着我们撞晕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一个兄弟去追了,毕竟他可值两百万呢,嘿嘿。” 姚警官皱了皱眉,对同事挥挥手:“带走。另外的人跟我去找人。” 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宋怀川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绑来的那小孩受伤了吗?” 一个人道:“不知道,应该没有吧,看他跑得这么快,肯定没啥大事。” 宋怀川没再说什么,低头查看地上的脚印。 车辙的印子好找,但鞋印就不是了,在这样的天气,人的重量根本留不下清晰的鞋印,没一会就会消失在泥水中,所以他们寻找的难度翻了一倍。 几个警察分开寻找,宋怀川跟着姚警官往荒山深处走去。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 他们没有看见一点人的影子,姚警官的对讲机也始终安静,宋怀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脚步开始变得急促又焦躁,干净的鞋子上沾满泥污也毫不在意。 距离纪聿礼被拐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他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在这么冷的冬天跑四个小时,会不会早就被冻晕在某个角落?或是已经被人追上,生死未卜? 宋怀川拒绝了姚警官递来的水,抹了把额角的汗,抬眼时眼底尽是偏执和坚定。 不会的,纪聿礼,快出现……快出现在我眼前,快回到我身边。 就在这时,宋怀川听到一个短促的衣料摩擦声,那声音极其轻微,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们的脚步声盖过,但精神时刻绷紧的宋怀川还是一瞬间捕捉到了那声音,迅速转过身朝那个方位奔去:“有声音。” “啊?我怎么没听见。”姚警官连忙跟过去。 宋怀川拨开缠绕的藤蔓,踩过泥泞的草地,终于在一棵树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宋怀川的心猛地落了下去,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几乎要当场跪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纪聿礼一个激灵,回过头戒备地看向来人,在看见宋怀川脸的瞬间收回身上的戒备:“宋……” 他话未说完,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颤抖的手放在后脑勺,用力地摁进颈间。宋怀川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纪聿礼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闻着宋怀川冷淡清新的气味软下身体。 “你找到我了。”纪聿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安心与愉悦。 “对不起。”宋怀川半跪在他身前,嗓音沙哑,竟然带着一丝颤抖,“对不起。” 纪聿礼双手缓缓环上他的脖颈,像平时撒娇索吻那样:“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第38章 38.患失 宋怀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纪聿礼耳边,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纪聿礼抬起头,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抚上他同样冰凉的脸,手铐发出碰撞轻响,如同冰块的质感。 宋怀川拉下他的手,看着纪聿礼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两道青紫痕迹抿起唇,垂下的睫毛簌簌扇动,这一瞬间,纪聿礼竟然罕见地在他身上窥见了一丝脆弱,好像被绑架、被勒出淤青的人是他一样。 纪聿礼扬起嘴角,双手绕过他的头环住脖子,将他扯向自己:“别哭呀,哥哥。” 宋怀川的下巴抵住他的肩窝,紧紧抱着他。纪聿礼像安抚小孩一样不断抚摸他的后背,莫名的,纪聿礼觉得宋怀川比他更害怕。 姚警官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呃,他这是……?”他低着头,一脸诧异地低头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看样子是绑匪之一。 纪聿礼说:“他追着我跑,我就抢了他的刀,然后把他打晕了,不过这么久还没醒,也有可能是冻死了。” 姚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一息尚存,就是皮肤冰得像个死人,身上只穿着件夏天的白T,不解道:“他衣服呢?” “我身上。”纪聿礼往宋怀川怀里挪了挪,“我太冷了。” 宋怀川这才发现纪聿礼的身上披了一件明显不是他的皮夹克,想来是从绑匪身上扒下来的。 宋怀川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不放心地摸他身体:“有没有受伤?” 纪聿礼摇摇头:“我小时候经常被绑架,我已经有经验了,那几个废物打不过我。” 语气里还颇有些自豪。 在露天待了太久,宋怀川自己的手没有多暖和,但仍旧被纪聿礼皮肤的温度冰到了,他不想继续耽搁,横抱起他往回走,纪聿礼乖乖地缩在怀里。 姚警官和同事们通过话,把昏迷的绑匪也扛回了警车,往城市里开。几个小时下来,所有人的鞋子上都是一片泥泞,有些人的衣服上凝了些细小的水珠。 把纪聿礼手上的手铐解开后,宋怀川把他身上披的那件臭烘烘的夹克扔掉,裹进自己带的羽绒服里,用姚警官给的暖宝宝给纪聿礼捂手。 一脱离冰冷的空气,纪聿礼被冻得麻木的四肢渐渐产生了点知觉,紧绷一整天的弦松懈下来,靠在宋怀川身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宋怀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之前在外面没感觉,现在才发觉他的脸烫得吓人。他皱起眉,揉揉纪聿礼的耳朵:“他们又喂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纪聿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随即很快闭回去,有气无力道:“没有,就是冻的。” 一个身体本就有亏损的少年穿着打底衫在化雪天跑了四个小时,还要和四个绑匪作斗争,险些陷入一次交通事故,仅仅是高烧已经是万幸,谁也不知道他销声匿迹的四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因为人质发高烧,警察们没有让他们立刻去警局做笔录,而是送他们到医院,让他们第二天联系警局,宋怀川和他们道了谢,抱着纪聿礼挂了急诊。 一番简单的检查后,医生说纪聿礼身上除了因过冷而产生的高烧和几处不严重的挫伤,没有什么大问题,给他开了药,让他们去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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