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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敲敲桌面：“把你知道的有过参与的所有人都列个名单出来，我去上报给纪委。” 程闯北身子突然抖了抖，不断摇头。 杨岚声音大了些：“程闯北！” 程闯北不断吞咽口水，直直看着他：“那些人，那些人要么退休要么病故了，你上哪儿找去！” 他这么死死盯着杨岚，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过了片刻，他列名单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杨岚一定要让他来亲自列这个名单不可——杨岚玩得比他当年还大。 . 审讯结束之后，杨岚接过程闯北列好的名单，扫一眼。 名单上牵扯到的人少说有十来个，有的病故了，有的退休了，有的下落不明。 但是没有杨岚的名字。 林壹凑上来：“杨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跟钱福东有过牵扯的人居然这么多，柳江市的水怕是也太深了点。” “你怕？”杨岚将名单放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 林壹摇头：“人民警察不怕死，更不怕报复，不就是区区几个黑社会吗，还能让这些人翻了天不成。” 杨岚眸底掠过一丝温和，带着点疲惫，看向林壹：“你倒是很正直，跟你师父一样。” “师父教的。”林壹很自豪。 “以后也会一直正义下去吗？”杨岚淡然微笑，“林壹，你还年轻，不知道在这个岗位上你将会面对什么样的诱惑，很多时候一些原本心里纯粹的人，在喝过第一杯酒、吃过第一顿饭之后，初心都会被动摇，逐渐就会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到这个岗位上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丢了初心’。” 林壹手指蜷了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哦？” “我师父就不会，我师父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初心，我是他徒弟，我自然也不会，”林壹笑笑，“我觉得当一个普通人，为民服务才是很多警察一生的追求吧。这份工作再怎样辛苦也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危险也总是要有人去面对的。如果每个人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为了金钱和名利不惜玷污自己的职业，那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杨岚嘿一声：“你小子觉悟挺高。” 林壹被夸了，很高兴，一整天干活都像打了鸡血。 杨岚突然羡慕起来。 羡慕林壹没城府，羡慕林壹能一直坚持自我，更羡慕林壹心里的通透和纯净。
第68章 chapter67：尾声（3） 案子查到这个地步，程闯北鱼死网破供出钱福东，当最后一次审讯的时候，林壹问他：“平时你藏着掖着，为什么现在非要把自己的合作伙伴供出来不可？” “我看透他了，他想弄死我，我也不能让他如意，”程闯北说道，“对了，钱旭有一对年迈的父母，被钱福东安排在近海的后山别墅里，就在钱福东家不远，你们去查，肯定能查出不少东西。不然钱福东为什么不灭了钱旭的口，而是认他当干儿子又给他的父母提供那么好的条件？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把钱旭牢牢捏在手心而已，钱旭的父母可是一直都被钱福东严密监控的。” 林壹颔首：“行，我知道了。” 程闯北又说：“我劝你们呢，动作最好快一点，不然钱福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警察。 林壹不明就里。 程闯北突然抬起被手铐铐住的两双手：“你过来，凑近一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林壹微微皱眉：“你耍什么花招？” “你想不想听？”程闯北嘿嘿一笑。 . 就在林壹把头靠近铁栅栏的一瞬间，程闯北忽然疯了似地大喊：“钱福东杀了人，我亲眼看见！” 这一喊差点没把林壹直接喊聋。 林壹蹙额，刚想问他死者是谁，程闯北却闭口不言，表示自己还不想死，做人证可以，但他不敢保证自己一旦把话说出口，来日会不会直接死在柳江。 “你在疑神疑鬼什么，公安局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进来了，我们就会严格对你实施保护措施，还有人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不成？”林壹满脸怒火。 程闯北神秘地摇摇头：“那倒不一定。” “无可救药！”林壹吼一句，径直出了工作区。 .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唐爻。 唐爻拦住他，眼里的乌青暴露无余：“程昭找到了吗？” “还没，”林壹缓和一下神色，“你先别着急，我们一直在努力，省公安厅也介入了，一定能找到的。” “别出事。”唐爻喃喃。 “不会的。” . 林壹说完这三个字忽地想起刚才程闯北对自己说的话，下意识感到脊背发凉，打两个寒颤就抬脚走人。 唐爻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家，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久违的气味扑面而来。 其实这房子是他跟程昭攒钱一起付的首付，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唐爻，房贷却是两个人一起还。这段时间跟自己关系最好的人跟人间蒸发一样莫名其妙地失踪，唐爻大部分的夜晚都在刑警队里的沙发上凑合。 他不想回家，怕看到一些能够勾起自己回忆的东西，比如门边放鞋的矮柜上摆着的相框，比如阳台上程昭养的一整排绿萝，还有绿萝下自己最喜欢的多肉和三角梅，还有卧室里挂着的几件属于程昭的外套。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非常迫切地想回去看看。 家里没开灯，黄昏的光照进来，洒在卧室里。 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所有的一切都很整齐地摆放着。唐爻随意地往床上趟，双脚搭在外面踩着地面。 地面上的凸起有些磨脚。 他烦躁地起身，在地上狠狠蹬了一下，地板却动了动。 ......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回到刑警队的，他只知道他后来蹲在床边流了一滴眼泪，然后擦干净，又把地板砖复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家卧室里的秘密。 刑警队依旧忙忙碌碌，专案组在讨论如何对钱福东实施控制措施，但就是没有找到直击钱福东要害的证据，说洗钱吧，程闯北的笔录只能当作参考，现在能做的只有查钱福东的资金链，但聪明如钱福东，又这么可能那么快让警察掌握他的秘密，彻查一个公司要走的程序何其困难，这么查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举报中心这段时间里突然接到了很多条有关于钱福东的举报信件，有村子写联名信说钱福东非法侵占农村用地，用于改建土方项目；有人实名举报钱福东欺负不懂法律的穷人，向不小心刮到自己车的普通人索要巨额的车辆上漆赔偿费用；有人举报钱福东名下的土方项目非法集资、不结工钱、虐待农工...... 但是——杨岚给出的意见是暂时不要查了，搁置一会儿，抓了程闯北已经足以给上面交差，再这么查下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如果连累了自己人又该怎么办，谁来承担责任？ 第一个反驳的是林壹。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 唐爻突然大力推门进去：“必须查！为什么不查？他背后有人又怎么样，我们怕吗？我们根本不怕！” 林壹也跟着附和：“以前总是说调查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必须一查到底，钱福东的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查就一查到顶，也算是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就算是为了三名遇害的女性和那些被钱福东欺负过的普通人，也必须一直查下去，还这些人一个真相，要抓不能只抓程闯北，更要把幕后的人绳之以法。更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柳江市市民，这个社会有法可依！” . 就在这个时候，技术组与省公安厅配合针对程昭失踪的调查有了眉目。 监控显示程昭的车辆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就在距离近海别墅区不远的加油站处，他还特意开车过去加过油，有明文记录，当晚在加油站值班的工作人员也被叫来了刑警队配合调查，工作人员表示确实有印象——出入别墅区的本来就没几个人，那些有钱人加油从来不去这个穷酸的加油站，加油站的油也不适合拿来给豪车加油，程昭突然出现在那里，很突兀。 因为是当天夜里唯一一个开着便宜车来加油的，再加上程昭加油的时候一直抠抠搜搜，非要从钱包里凑纸币出来，就是不肯扫码支付，所以工作人员的印象就更为深刻。 近海别墅是哪里？ 近海别墅区是富人堆，钱福东在那里有好几栋地理位置最好也卖得最贵的别墅。 加油站的监控显示程昭加完油之后就开车往近海别墅区的方向去了，在一棵树下停了车，一呆就是一整晚，也许他在车上睡了一宿，黎明的时候他从车上下来，消失在监控死角处，之后再也不见了踪影，彻底人间蒸发。 也完全没有从近海别墅区返回的踪迹。 . “这么看来他还是去私下调查钱福东了，”杨岚站起来，看着技术组拿来的文件，“很可能已经......” 不管钱福东有没有对程昭做出什么，他现在都是板上钉钉的嫌疑人。 林壹急切起来：“查啊！” 杨岚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嘘，安静。” 林壹心急如焚，恨不能直接冲出去开车去把钱福东亲自抓回来：“他要是跑了怎么办？钱福东是什么人，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事？” . 杨岚眉间的怒意越来越重，后来他眼眸闪了闪，看见站在门边喘气的唐爻。 他神色肃杀，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紧紧攥着拳头：“马上行动。” . 专案组的人开始对钱福东名下的财产进行彻查，锁定了好几个境外机构和国内的皮包公司，发现钱福东名下的多张银行卡都有过大额交易记录，且钱财的来源和最后的归属并不十分明确，基本可以判定他有非法洗钱的嫌疑，而那些注册过的皮包公司和被钱福东伪装起来的境外机构，就是他的钱庄，里面的钱十有八九是脏钱。 这边还查着，杨岚向上打了抓捕钱福东的申请，申请刚批复下来，那边就出事了。 情报中心的人急匆匆打电话过去：“钱福东要逃！” “什么？”杨岚一愣。 “往南去了，南边临海，不是近海别墅靠的那个内海，是外面能直达国外的那个海！他要是超出领海范围咱们就永远抓不住他了！到时候想协调各个部门也是个大麻烦......” . 此时此刻，钱福东在一艘货轮的甲板上，双手放在眼前，挡住天空倾洒下来的刺眼的日光，日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货轮行驶速度并不快，但他笃定警察查不到自己。 他身边站着他的司机，苏小灰。 “药吃了吗？”钱福东问。 “没，没吃。”苏小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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