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培往林壹那边看了一眼,拍拍他的肩,显然是不想再骂人了:“行了你,你也少说几句。” 白予停叫了辅警兄弟过来把女孩扶进车里:“好好看着,别叫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让小吴在旁边陪一下,女生之间的共鸣应该比较强烈,没准儿一会儿那姑娘就想通了。” “明白,”辅警转身去叫在一边维持秩序的吴小莉,“吴儿!过来一下。” 吴小莉跟群众又嘱咐几句“切记不要把视频传上网,对孩子影响不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小跑过去,“来了来了”。 林壹不急着回车里,见萧培微微喘气,刚想好的怼人措辞咽回肚子:“师父,您不舒服啊。” “没事,”萧培微微掩饰,眸光温和,“走吧,你开车,回所里再问问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哦。” 还是第一次见萧培对自己展露笑颜。 . 上车的时候白予停跟萧培换了座,将药片和水一起递给萧培:“吃两粒,你靠着休息会儿。” “知道了白老妈子。”萧培笑笑,接过药片吞了下去。 他不喜欢就这水喝药,嚼碎了再吞也是一样的。 嘴里的苦涩感能让他保持大夜班的清醒。 白予停:“你丫又不喝水是吧。” “习惯了。”萧培说。 在前面开车的林壹下意识说道:“不苦吗师父。” 萧培:“开你的车。”
第9章 chapter8:抑郁状态 夜里九点,荷花路派出所。 调解室。 “说说吧,今天晚上什么情况?”萧培给那女孩端了杯水,“遇到麻烦事了?” 女孩穿着普通,牛仔裤加牛仔外套,也没有化妆打扮,被吴小莉领着洗过脸之后完全就是个年纪还小的学生。 她一直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说话,也不抬头去看萧培,仿佛于她而言周围的人都与她毫无关系。 萧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边,双手插兜看着她:“你知道今晚有多吓人吗,你说你一个姑娘,大晚上的不回家,站在江边护栏上跳桥,我心脏病差点给你吓出来。” 女孩还是不说话,肩膀微微一抖,眼神扫向萧培,却不愿意直视他的眼睛,视线只是停留在萧培双眼以下的位置。 她突然觉得委屈。 眼睛慢慢地变红,鼻子像被水泥堵住了一样。 但她不愿意哭出声音,安静的调解室内,她双手焦躁不安地握着拳头,心理防线慢慢奔溃,而后彻底招架不住,死死咬着下嘴唇,用力一吸鼻子,狠狠地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给。”萧培从桌上扯了几张纸过去。 纸巾在半空随着流动的空气微微颤动,女孩硬是不接,视线定格在萧培的手上,而后固执地别过脸,眼泪从眼眶里吧嗒掉下来,她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只是狼狈地用手背去擦自己的脸颊。 萧培无奈,拉开椅子坐下:“无所谓,想哭就哭,这里没人看见。” 她还是不愿意配合,只是肩膀抖动的幅度更大,喉咙里发出类似低吼的呜咽,但是很小声。即便她的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萧培拿出手机:“你吃晚饭没有?” 女孩低着脑袋摇了摇,微微抽泣。 “给你点杯奶茶怎么样,我听说现在的学生都爱喝这个,”萧培一边在外卖软件里找着一边说,“果茶好喝,点果茶吧,还有没有别的忌口?” “......谢谢。” 她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萧培笑笑:“二十六分钟后送到。” 女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却还是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萧培又问:“看着你很小的样子,多大了?” “十七岁。” “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最多十二,”萧培把手机放在一边,和缓道,“高三了吧,在哪个学校读书?” “......二中。” 萧培点点头:“哟,我的母校。” 女孩有些局促,眼泪似乎要再次决堤,再看向萧培的时候,她的空洞洞的眼神里写满了恨。 谈话间白予停推门进来,朝两人一笑。 他坐在女孩旁边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侧着身子:“今天这么晚,爸爸妈妈知道吗。” “他们不会管我的。” 白予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又笑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免得担心。” 女孩低着头继续扣着指甲:“没什么好说的。” “联系方式多少,我帮你打电话,让他们等会儿来领你回家。” “137,137......”女孩话没说完突然崩溃一般抬手捂住脸,放声大哭,终究没有说出家里人的电话号码。 她的哭声很大,却很压抑。 白予停同萧培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得都闭上了嘴。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十七岁的女孩哭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收住了情绪,满脸通红,眼睛都快肿了。萧培又把纸巾递给她,这一次她终于抬起眼睛看萧培,接下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一通。 萧培温和开口:“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跟警察叔叔说,不想跟叔叔说也可以跟姐姐说,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我今天很难过。” “嗯,为什么难过,”萧培说,“是因为谈恋爱?” 女孩摇头:“我没有谈恋爱。” 白予停看萧培一眼,思索道:“是家庭原因?” 女孩重重点头,而后又猛地摇头。 “学校的事让你不开心?” “......你别管。” . 萧培叹气,起身去找吴小莉和教导员来。 白予停拍了把女孩的肩,想法设法开导她。 调解室内,女孩一直哭,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难过得抽搐,手边全是被眼泪浸泡过的纸。 教导员得知情况后急急忙忙赶下楼,一把推开调解室的门,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朝她微微笑笑:“我让这些叔叔们出去,你跟我还有这位姐姐聊,行吗。” 说罢,何萍朝白予停和萧培使了个眼色。 萧培转身离开调解室,轻轻把门掩上。 白予停站起身,对女孩道:“那你跟阿姨和姐姐聊天,我去帮你看看奶茶到了没有。” . 萧培去小院里透气,正好看见林壹一个人站在那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萧培过去。 “呼吸空气,”林壹的脸在小院的灯光下照得有些落寞,他侧过脸,笑得依旧没心没肺,嘴里叼着根烟,“来一根儿?” 萧培微拧着眉:“不用,我戒了。” 林壹把打火机收口袋,呼出一口烟雾。 “怎么,才第一天办案就给你累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萧培说。 “我不累,我就是透口气,再说您不也是?” 两人相视无言。 林壹突然问:“您刚说您戒烟了?这么说以前也是个老烟枪?” 萧培无奈于他换话题的速度如此之快,只好干巴巴地看他一眼:“离我远点儿,以为二手烟很好闻吗。” 其实多年前化工厂罐车泄漏之后萧培就戒烟了,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多活几年。那时候白予停天天耳提面命催他戒烟,甚至趁他不留意把烟盒的烟全部偷出来换成糖,鬼知道萧培分析案情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下摸出一颗奶里奶气的旺仔,其他人是什么表情。 萧培不是不知道白予停对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有的话不能直接说破,一旦说破,以后在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不尴尬。 心里想着,白予停就过来了,拿着外卖就进屋:“那个......何姐找你。” “我马上去。” . 夜里九点三十分。 何萍身边站着白予停,萧培身边站着林壹,四个人围在办公桌旁边。吴小莉则留在一楼调解室里安抚女孩的情绪。 “她说她叫江云,是三星区第二中学高三的学生,”何萍说,“我已经了解过了,这个孩子呢平时在学校表现不错,只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成绩也还算可以,不是很出挑,但拿过几次前十。这次突然情绪失控要跳江的原因有点复杂,我觉得咱们还是找班主任和家属过来才好说。” 萧培看了何萍一眼,何萍往常总是笑眯眯的,现在却格外冷静严肃。 “原因复杂?”萧培问,“到底什么事。” 何萍往调解室的方向看过去,又收回视线,压低了声音:“刚跟她聊天的时候,她突然问我,如果一个人死了,曾经欺负过那个人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什么死不死的?”林壹瞪大眼睛,“那像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如果一个人死了...... 萧培明白过来,抬手抹了把脸,反手给林壹送去一个暴栗:“校园欺凌,这种案子我接了很多起,现在的高中生都成熟得很。你这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少见多怪。” 林壹乖乖闭上嘴巴。 “对,是校园欺凌。这孩子突然把我给问住了,我一下没说上话,结果她又告诉我,”何萍叹息,“如果死了,那些人会很开心。” . 几分钟前,调解室。 “如果一个人死了,曾经欺负过那个人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吴小莉与何萍几乎同时顿住。 何萍:“你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江云犹豫几秒,握紧拳头,自问自答:“那些人会很高兴,他们会觉得,哇,看那个婊|子,从桥上跳下来了诶,临死前还在演习,可真没意思。或者又会说,死得好啊。” “告诉阿姨,谁欺负你了?我找他们去!”何萍沉下脸。 江云抬眸看过去,空洞洞的眼睛里装满泪水,而后她不甘心地吸吸鼻子,终究无法忍耐般哇地一声扑进何萍怀里:“他们都不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 . 没有人知道每一朵玫瑰的花柄上是不是长满了倒刺,没有人能参悟别人的痛苦和伤疤。 “值日的时候,我们组有七个人,但是每一次他们都让我包揽下所有的活,拖地、扫地、擦窗户、擦瓷砖,弄得不好的时候,学生会来检查扣分,班主任就会生气,问今天是谁值日,他们就会指着我,说我从来不干活,但其实不干活的是他们。” “前天晚上晚自习,我去上厕所,突然灯全部黑了,我怎么开门都打不开,黑乎乎的,我很害怕,他们就站在门的外面笑话我,让我给他们道歉,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他们,我没有做错事我凭什么道歉!然后他们就把水桶从门板上丢进来,浇我一身的水。” “他们有一个QQ空间,叫做表白墙,他们在上面投稿骂我,说三年十一班的江云是婊|子,骂我妈是小三。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在黑板上写我的名字,然后全班的人看见了就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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