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培疑惑。 “就是,那个什么......江云爸爸走之前让我们等着,他说要你好看。” “就没了?”萧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生气还是该笑,心里有点五味杂陈的,“让我好看啊,怎么个好看法,他还能揍我不成。” 何萍努了努嘴:“人家说了,你作为人民警察,对待群众的态度不好,要你当着全所警察们的面给他说对不起,他要录视频为证。” . 萧培屁股刚沾上椅子,何萍又跟着过来,耳语道:“明天你先去学校找一趟江云的班主任。 “行。” “师父,我也跟您一起去。”林壹说。 萧培看他一眼:“随你便吧,不过想学东西的话,我这儿可学不到什么有用的。” 林壹搬了张椅子到他身边坐下,凑过去一起看监控。 萧培的办公桌很整洁,就像他整个人一样,一丝不苟。左侧摆着个桌面时钟,秒针一点一圈慢慢转着圈,时间的光阴便悄然流过;右侧有个小相框,里面站着很多人,大家都笑得特别开心。 相框正中间的两个人被大家簇拥着,高个子很阳光,笑起来活力四射,小个子被高个子揽住肩膀,咧着嘴,很开心的样子。 “看我桌子干什么,看监控,不看就自己找点别的事干。”萧培不悦,抬手拍林壹脑袋,顺便把相框反扣在桌面上。 “我看着呢师父。”林壹把视线从相框上移开,全身心投入到监控里。 监控大部分没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林壹撑着下巴全神贯注,没一会儿就要坐不住了,偷偷抬了一下屁股聊以休息。萧培没管他,自顾自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点什么东西,而后把监控切到下一段。 . 桌面上的小时钟显示时间为凌晨一点三十二分。 萧培大概整理出几个电瓶车盗窃案的思路,胳膊肘刚碰到林壹想交代些事情,一张嘴却看见林壹趴在自己身边睡得老香。 “......”年轻人代谢好,睡眠也好。 萧培起身去把空调的温度打高,而后一摸腰间捂着的热水袋,想了想又去重新加热。站立的时候腰间依旧酸痛,热水袋倒是能缓解缓解。 他坐下来,又喝了口温水,眼神慢慢挪到那个被他扣下去的小相框上,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在分局的日子——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徒弟,有对他时刻挂心的好友,有一帮能互相开玩笑的同事,有表面威严实则最大爱好是打开心消消乐的领导。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回不去了。 之前听汪常刚说让他带新人,这个新人今年刚考上分局,要来荷花路派出所锻炼,说是锻炼,实则镀金。萧培一开始是不乐意的。 他不想再带徒弟了。 他有徒弟,那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但因为他的教育方式错误,间接让一条20岁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多年前的医院手术台上。后来他吃了处分,离开分局,下沉到派出所,而那个孩子的家属也恨了他好多年,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有脸面去见那对夫妻。 “所长到底怎么想的,让我当你师父还不如直接把你丢给白予停,起码姓白的靠谱。”萧培温和地往熟睡之人那边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 凌晨两点,教导员敲开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汪常刚道。 “哟,还没睡呢,”何萍笑笑,“我来向您讨杯茶喝。” 汪常刚嘿一声:“年纪大咯,睡不着。何教导员这个时候来找我,不止是为了喝茶吧。” “今天夜里萧培出警了,回来之后差点跟人家属杠上,其实倒也不是他的错,那家属在调解室里打架,他是去拉架的,”何萍面露难色,“只是我看那家属心里不满意,人家走之前说萧培态度不好,要萧培明天当着全所人的面去给他赔礼道歉。” “萧培怎么说?” “他倒没说什么,但心里估计有点想法吧,他之前在分局呆惯了,性子又傲,你也是知道的,”何萍叹气,“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汪常刚一挥手:“你让他避避吧,家属要真来了还不好收场。” “哦,还有,就是新来那两个见习警员分配师父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何萍笑笑,又问。 “吴小莉性格温顺,听话懂事,人嘛也是很有上进心,我都听说了,她啊老想着出警,没什么大问题,新人都这样,跟着白予停倒是合适,”说到这里,汪常刚停顿一下,接着说道,“至于林壹......他父亲跟我是老朋友,我看着他长大能不知道吗,这小子就是一大泼猴!我泡的茶,这臭小子八岁的时候就知道往我茶壶里头尿尿!现在当警察了,正好让萧培管管他,免得这块定时炸弹以后惹出什么大乱子。” 何萍微微点头,却有些不理解:“交给萧培,怕是不好吧,萧培那个心病都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汪常刚喝了口茶,伸出一根手指,“你这话说得不对,心病是怎么来的啊?那还不是人为的嘛,萧培就一闷葫芦,他不说,别人永远都不能开导他,但他总是要面对的啊。林壹这小子虽然混蛋,不过那活宝性格还挺有趣,萧培跟这样活宝的人在一起久了,说不定心病也就治好了呢。” “但是——” 汪常刚叹了口气:“教导员,你就别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了。林壹考上分局之后下来锻炼的,萧培是谁啊,萧培是分局的精英刑警,有他手把手带着,林壹能学到很多东西。以前的事儿其实所有人的心知肚明,明显那件事跟萧培没什么关系,就是家属闹得太大了,局里迫于舆论压力给了他一个处分,下放派出所。” “但是他这些年过得不好,”何萍抿了抿唇,“这孩子刚入警的时候也是跟林壹一样,成绩优异,考上分局,来派出所锻炼。我当时真是很喜欢这孩子,又阳光又懂事。可这几年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变了许多,他沉稳,但并不快乐。” “心病压的呗。我不信区区一个电瓶车的案子他破不了,他就是懈怠,不想再踏踏实实当警察,”汪常刚慢慢踱步,语气淡然,“不过我也理解,经历过那种事情,是个人都会觉得寒心。” . 萧培强打着精神处理案子,显示屏发出的光很刺眼,五分钟之内,他连续揉了好几次眼睛。 “师父......您还不睡啊,”林壹被显示屏的光扎醒,猛地一搓自己的脸,“我靠,我睡着了?” “嗯。”萧培不往林壹那边看,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监控。 “这是第几个监控?” 萧培道:“第五百二十三个。” 林壹一惊:“师父您厉害啊,这才多久就快看完了!” “小点声,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萧培一拉他胳膊,冷声说,“你想把全所值班的都给吵醒是不是?” “对不起,”林壹乖乖闭嘴,目光又飘过去,低声道,“那个......师父,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您怎么大夏天的还抱个热水袋啊,不嫌难受吗。” “腰疼。”萧培随口说。 林壹咬着下嘴唇,眼神微微一暗,看着那个被萧培捂在腰上的热水袋。 外面又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夏天的这个时候雨水不断,林壹喜欢雨,因为雨可以让他觉得踏实安全,他小时候跟父亲睡一张床,每次下雨他都有理由钻进父亲的臂弯里,而父亲会给他唱一首九十年代非常流行的《冷雨夜》。 第一次听父亲唱的时候,林壹就觉得《冷雨夜》的歌词意境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凄清,倒是很适合下雨天。 “还有几个小时就早上了,你要还困就趴着睡会儿,”萧培终于处理完手头的事,侧眸看向林壹,“我......去趟厕所。” 他说这话的时候咬着牙,然后慢慢撑着桌沿站起来。 林壹拉住他:“师父,您不舒服?” “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萧培皱眉,往旁边迈几步,“睡觉,明天要是精神不好别怪我没给你觉睡。” .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脚步比平时慢,也许是热水袋不管用,他只能去卫生间脱掉上衣,然后侧过身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把膏药揭下来,再换一片新的。 林壹摸进门缝偷偷看他。 腰是笔挺的,就是伤疤太多,没有美感。 “操,大半夜的你有病?”萧培眼睛一斜,跟林壹在门缝边来了个对视,冷不防被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吓得心一跳。 林壹见被抓包,只好拧开门走进去,神色尴尬:“我也觉得我突然尿急。” 萧培:“你撒谎之前连草稿都不带打的?门掩上了不会去隔壁间,一定要跟别人挤一个坑吗?当然,如果你真的有跟别人共用一个小便池的爱好,那就当我放屁。” “对不起啊,师父。” 萧培穿上衣服,又扯了扯皱褶,叹气:“你还真是......算了,你赶紧出去睡觉,年轻人少熬夜。” 林壹:“那个,其实刚刚......您膏药贴歪了。” “你家住海边?”萧培斜他一眼。 “啊?” “不然你管那么宽,做好自己就行。”萧培说着,先他一步离开卫生间。
第11章 chapter10:初步化冰 早上八点半,派出所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雨水过后地面有些湿滑,小院的地上粘着几片怎么也扫不走的树叶。 “早啊教导员。” “早。” “张所早,嫂子最近怎么样?” “挺好挺好,恢复得不错。” 热热闹闹的,昨夜的雨似乎洗净了空气,连空气里都透着一抹芳香,泥土味的。 林壹是在萧培办公桌趴的,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角落里的一张行军床上,肚子上搭着条毛巾。 他往旁边看过去,看见萧培正弯腰接温开水。 “师父。” 萧培侧过身看他:“怎么?终于肯醒了,你自己看看几点钟,所里八点半上班,你非要八点三十一分才愿意睁开眼睛是不是。” “我下次注意,”林壹从行军床上蹦下来,“早上好。” “早,”萧培喝了口水,说,“洗个脸,一会儿跟我去趟二中。” 林壹站在那里不为所动,笑嘻嘻的:“师父,昨晚......” 萧培弹他一个脑瓜嘣,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提昨晚,是谁上完厕所不洗手就趴我办公桌上睡的,又是谁在桌子上流了一滩哈喇子?我要不把你搬床上来,你是不是还得顺便在我桌上撒个尿才罢休?” 林壹面红耳赤,尴尬地挠挠鼻尖:“我本来就睡相不好。” 所以昨夜萧培实在看不下去,宁可忍着腰痛也要把林壹扛起来丢在那张平时没几个人会光顾的、有点发霉的行军床上去,后来清理桌面上的口水时嫌弃得差点就要当场把桌子拆了扔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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