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芳的事情也一样很好解决。 她年轻的时候没了丈夫也没了女儿,后来也是一个人,她没有再嫁也没有再养孩子,而是每天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和自己微薄的收入,每天做完枯燥乏味的工作之后就收拾收拾去跳广场舞或是跟其他的女人们聊天,每次都会不欢而散。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过得更好,再加上之前疫情的时候她好几个月都呆在家里没有收入,但她不愿意被当作女人们聊天时取乐的笑柄,所以她的脾气日复一日变得比暴躁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总是和王建国找不痛快,因为她只能在平日里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王建国身上找到一些成就感和优越感。 萧培当然知道。 所以萧培托了点关系,联系上一家宠物帮扶中心,中心的负责人同意了萧培的提议,王建国如果愿意,中心可以为他提供一份给狗狗们倒水倒狗粮的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也轻松,王建国只需要看看狗粮需不需要加就完事了。 而且那里提供食宿,王建国也可以带狗一起去。 在那里负责狗粮和安保工作的,多半是一些没有经济来源的独居老人。 . 后来在民警的劝说下,王建国同王艳芳终于达成和解,两人互相原谅,王建国表示只要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能跟狗相伴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不管是在中心还是在家里;王艳芳表示只要王建国的狗别在楼道乱拉屎污染空气、半夜不要嚎叫就行。 最终王建国填好了中心的登记表,第二天就要去中心那边住了,既然是提供食宿,也不需要他操心什么,白予停说自己会去帮王建国搬东西。 “你这方法不错啊,还知道联系宠物帮扶中心给他老人家寻个轻松又能跟狗待在一起的工作,不过......不像是你的手笔。”白予停搂着萧培的肩,打趣说。 萧培扬起下巴,轻飘飘看一眼林壹:“都是这小子想出来的,鬼点子多得很,连我都没想到——这件事算他的功劳。” 听见师父夸奖自己,林壹咧嘴一笑,即便是口罩盖住了笑容,也还是能感觉到他身后仿佛翘起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似的:“谢谢师父!我应该的。而且为了这事儿师父也前前后后打点了很多,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 萧培难得温柔,眼神暖暖的:“是你厉害。” 白予停握拳锤萧培一下:“徒弟学得好,还不都是你这个师父带出来的?我说你俩在这儿互相谦虚个什么劲儿啊。” 雨慢慢小了,天边透出一缕微光。 三个人站在树荫下,笑成了三朵向日葵。 萧培见社区的事处理得还算是圆满,笑笑,便叫上林壹一起回所里。 . 回所里之后林壹正好看见吴小莉出门,顺手拦了一下:“急匆匆的什么事儿啊?” 吴小莉调整一下口罩,后退半步:“没什么,我去医院看看上个案子的受害人。” 没等林壹说话,吴小莉就低着头走了。 林壹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看什么呢。”萧培从后面绕上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没什么,”林壹推着他进去,斟酌着开口,“就是......吴儿说她去看江云——师父,我觉得她今天兴致不高。” . 市第一人民医院。 吴小莉跟着同行的女辅警一起在医院门口买了花,然后深吸一口气,根据何教导员提供的病房号,怀揣着一份紧张和愧疚上了电梯。 电梯里,两个不太熟悉的女生相视无言,电梯的玻璃面上映出她们年轻的面孔,鼻子和嘴巴被口罩遮住了,警帽之下的一双眼睛露出一点清澈来。 “姐姐,你多大了?”女辅警很单纯。 吴小莉一时愣住:“你......是在叫我吗。” “对啊,”女辅警点头,笑道,“我注意你很久啦,你是正式警察,我偷偷羡慕了很久。” “羡慕?”吴小莉不太理解。 “我叫夏苗苗,大学毕业不久,”女辅警说,“所里警力不足,去年面向社会招辅警的时候,我正愁着找不到工作,就想着试一试。噢,其实我体力不行,身高也不占优势,为了当警察,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练习纵跳摸高,后来没想到考试的时候真的成功了。” “很厉害......”吴小莉有些尴尬,她和夏苗苗并不熟,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案子,她们根本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她记得这次江云报警,教导员说让多找几个女警察跟过去安抚受害人情绪,正逢所里人手不够,这个叫夏苗苗的女生就自己站出来,说可以跟着一起去。 夏苗苗看着她肩膀上见习警察的衔儿,露出一点羡慕的神情:“我从小就想当警察,但是我爸妈不让,他们说当警察危险,而且我成绩很差,只能读大专,连本地警校的分数线都够不着,就差了三分。如果我能上本科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要瞒着家里报警校的。” “其实......我爸妈也不准我当警察。”吴小莉说。 “啊?” 吴小莉解释说:“我小时候住在乡下,我爸妈觉得在派出所当警察只有一点点死工资,还特受委屈,而且我还有弟弟妹妹,他们希望我读书出来之后去当高中老师,因为那样可以开补习班赚外快贴补家里。但是我吧,很轴,那个时候又特别叛逆,就硬是填报了警校,爸妈知道之后气得差点跟我断绝关系。” 夏苗苗垂眸看着电梯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看见自己肩膀上那个与在编警察格格不入的辅警标,觉得有点碍眼,咬咬唇不说话了。 吴小莉看向她:“有心事?” “嗯,我这段时间想好了,我想转正,但是得考试,可我这个脑子它压根就不适合考试,”夏苗苗笑笑,“我不想一直当辅警,我想往上走。” 吴小莉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道:“其实像荷花路这样的辖区派出所,按理来说起码要配备20个正式民警,但是实际上所里的正式警察只有15个。辅警在所里占了很大一部分,很多事情,没有辅警就办不成了。” “但我还是想转正。”夏苗苗傻傻地看着她。 吴小莉张了张口,还想接着说什么,电梯缓缓停下,随着叮的一声,门开了。 这里是住院部的六楼。 江云的病房就在不远处。 . 她们抱着花和水果过去的时候,正好在走廊的长椅上看见了一位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 “你们是警察?你们是来找江云的对不对,”那女人见到她们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忙从座位上起身,跌跌撞撞跑过去,眼角满是泪痕,显然是在这里哭过很久,泪痕都结块了,“我叫赵澜,我是江云的妈妈,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她是被人打成这样的,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啊......” 吴小莉放下花,伸手扶住情绪激动的家属:“阿姨您先坐着,别激动,我们今天就是来探望江云的,这案子现在还在调查,我们一定尽力。” “尽力?不,不,你们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我求你们了,求求你求求你......”赵澜的精神状况有些失常,她双手合十,不断乞求。 “我们一定会的,请您相信警察,相信我们好吗。”吴小莉认真地说。 赵澜的眼泪被皱纹挤走,她一夜之间似乎长出了很多白发,很多很多。 她差点给吴小莉跪下来,好在吴小莉拦了一把。 她感激涕零,她求吴小莉一定要抓到凶手。 . 病房里的人还躺着,无声无息。 这间病房里一共有十六个人,所有人都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帘子拉着,一片死寂。 吴小莉觉得心里酸酸的。 其实赵澜——眼前这个哭得连声音都没办法正常发出的中年妇女——并不知道吴小莉只是个很普通、痕普通的见习警员。 赵澜只知道这个人身上穿着蓝色的执勤服,只知道这件衣服只有警察才能穿,只知道现在只有警察才能帮自己,帮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办案需要走很多道程序,她分不清见习警察和别的警察之前有什么区别,她只知道警察能救自己女儿,她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作为母亲的本能。 所以赵澜甘愿去求一求他们,求一求这些办案的民警,她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去争取,努力去求助,一定可以让那些伤害自己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 “我能去看看江云吗?” “可以可以......” 留下夏苗苗在走廊上安抚家属情绪,吴小莉问过赵澜之后便拎着果篮和花进入病房。 . 其实这间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特别浓,仪器运作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下也显得很清晰。 吴小莉经过病房里躺着的其他人,那些人有的醒了,正撩开帘子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有的还在休息,帘子拉得很严实,仿佛睡在里面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打扰。 她步子很轻,走到最里面靠窗的那张病床旁边,看见江云正抱着腿坐在那儿,右手还在输液,点滴一滴一滴慢慢落下,江云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帘子是掩了一半的,外面的光影打进来,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画面。 “姐姐来看你,”吴小莉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声音被口罩挡着,闷闷的,而她对江云眨眨眼睛,眼里盛了一点宽慰的笑意,“你喜欢吃水果吗?” 江云摇头,又点点头:“喜欢。” 吴小莉拉开一旁的陪护椅坐下,耐心问:“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江云慢慢看向她。 她也用询问的目光看过去。
第32章 Chapter31:我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 点滴还在一滴一滴慢慢下落。 像是时间的沙漏,一点一点,流走了。江云却觉得,那很像是生命的流逝,一点一点,悄无声息,这个人就走过很长的路,来到生与死的分岔路口,正在徘徊一样。 她靠在医院的枕头里,耳边是其他病人小声的哭泣、呻吟和抱怨。 . “疼......” 江云一开口,嗓子很沙哑,眼泪突然决了堤,从眼角落下来,落在下巴上,又掉在病号服上,然后晕染开。 吴小莉有些担忧,有些心急,伸手去探她额头:“哪里疼?给姐姐说说好不好。” “哪里都很疼,嗓子......很疼,胳膊......还有,手,还有,很多地方都疼,”江云哭着说,声音却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好疼啊。我今天早上,做了个梦,梦到她们又来打我,我一直跑,一直跑,但还是被她们抓住了,她们骂我是绿茶,给我起很多难听的外号,还录了视频,发在,在表白墙上,说我这种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吴小莉伸手去用大拇指擦掉她的眼泪:“没事了,咱们现在很安全对不对,警察叔叔还有阿姨和姐姐都在保护你,不怕了啊,我们会把那些人统统抓起来,让她们坐牢,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江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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