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8:心惊胆战(下) 教室里静悄悄的。 十一班的班牌放在教室最后的那个角落里,此时此刻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了教室,大多数人都低着头正默默写着自己手头的作业,有几个趴在桌上补觉的,有几个偷偷摸摸交头接耳正传递着什么的东西的,也有一两个男生坐在垃圾桶旁边正踢着垃圾玩的。 江云的课桌显然是之前经历了一场浩劫,桌面上乱糟糟的。 班主任在走廊上见到萧培和林壹,对他们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眼神:“你看看,我一不在他们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学习,我是真的管不到他们了。” 萧培对此不作评价,只道:“我们能进去吗?” “可以可以。” . 教室不大,萧培和林壹对视一眼,跟着班主任走进去。 自他们踏入这间教室的那一刻起,就仿佛触动了什么奇异机关,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室里登时像是汽水里被丢入了泡腾片,底下立马传出许多窃窃私语声,叽叽喳喳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围绕着这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又碍于班主任在场,没人敢过分造次。 ——“天啊,警察都来了,不是吧,这么点儿事儿至于吗?江云也真是的,也就是说了她几句,那么矫情干什么。” ——“你没弄清楚状况吧,下课的时候我偷偷去那边围观了,满地的血啊,事儿闹大了。” ——“啊?不是吧,陶姐和璐璐真下狠手?” ——“不清楚,反正那画面,很恐怖!” 教室内的窃窃私语自从班主任和警察进来就没停过。 唐红林显然是知道江云平时都被谁欺负了的,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她心里也害怕,因为这件事情,今年的先进班主任奖怕是要落不到自己手上,因此她更加生气,扫视学生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怒火。 “还吵?嫌作业不够多是吧!课代表,等一下你就把同步练习册收上来检查,上到哪一课就做到哪一课,谁欠了缺了没写完的,一律记名字,我要发给你们家长看看!看看你们平时在学校都是怎么学习的!”唐红林将手提袋猛地磕在讲台边上,距离讲台最近的学生吓得身子一抖。 萧培抿抿唇,站在讲台上低头看了一眼座次表,林壹则站在门边简单地往底下坐着的学生那边看上几眼。 “师父,短头发扎狼尾打扮比较中性的那个,是不是监控里对江云实施暴力的?”林壹凑过去,耳语道。 顺着林壹的目光看过去,第四组顺数第三排靠窗的那个座位上,的确坐着个扎狼尾头的女生。站在讲台上,视野开阔,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个女生正在用书本遮遮掩掩地玩手机。 “是她。”萧培对监控画面很敏感,对人也是。 那女生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有些心惊地抬眸往讲台那边看过去,正好同这两个警察来了个世纪对视。 座次表上有她的名字。 她叫蒋璐。 萧培大约是不想让人脸上彻底没光,迂回地随机挑了几个与此事无关的同学出去问几句话,问了问江云平时在班级里的表现和人缘之类的,而后才让林壹去叫那个扎狼尾的女生过去。 . 他并不是个什么事都要做绝的人,涉及到未成年人的案件,他考虑的会更多。 但林壹不这么想,总觉得萧培该硬气的时候不硬气,手段总是过于温和。 “这种时候就该杀鸡儆猴啊,让大家都看看校园欺凌带来的后果和霸凌者的下场,师父您干嘛给施暴者留情面?”林壹不理解。 萧培无奈一笑:“你也觉得我有时候做得不对是吗。” 林壹抿着唇不说话。 “你看,这就是徒弟的作用,”萧培拍拍他,温和道,“我做不到的事,或者说我的缺点,也是需要徒弟来纠正的。你说我处理这件事的手段有点软弱了,但我也许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那你就该上了。” “咱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可以这么说吧。” . 班主任在教室里说教,苦口婆心地劝导大家不要破环班集体的团结和荣誉,萧培和林壹站在走廊上等着动作慢吞吞的狼尾女生出来。 那女生出来的时候挺蔫头耷脑的,估计是知道自己闯祸了,头都不敢抬,萧培还没开口问,她自己先哭起来了,估计也是害怕,怕警察。 “知道错了?”萧培看着她。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萧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和地道:“江云已经在医院了,现在估计在急救室。”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而且,而且,她自残......也不是我逼的啊!” “蒋璐,”萧培一字一顿念出她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欺负同学是不用负责任的?” 蒋璐猛地抬起头,瞬间泪如雨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她自己当了真,怪我做什么啊?” 萧培有点气,又觉得蒋璐这番言辞苍白得有点好笑,嗤了一声。 林壹心头那股火一下子上来了:“什么叫开玩笑?玩笑是要所有人都觉得好笑才叫玩笑!要不要现在我们一起去盘主任办公室里把监控翻出来给你看,你扪心自问一下大早上扯着江云的头发把她从教室揪上走廊再一路拖去厕所,这件事能被叫做玩笑?要是别人也这么对你,你难道还笑得出来?” 蒋璐心里一阵阵地打鼓,嗓子眼像是被堵了。 事到如今她只知道害怕,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对江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也是,玻璃碎片又没扎在她自己身上,她又怎么可能知晓江云的苦楚,故而她在警察面前开始喊冤:“江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这能怪我吗?我只是象征性地警告一下她,她老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但其实放在平时谁会管她啊!她自己要死要活还赖着别人了?如果不是她抢人在先,还偷了陶醉的钱,谁又会采取这种方法让她长记性!” . 陶醉...... 是那个有点微胖,还烫着一头卷发的女孩。 “陶醉人呢?”萧培皱着眉。 “我怎么知道!江云一出事她就下楼了,她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稍微警告了江云一下而已,警告一下......”话越往后说,蒋璐的声音就越低。 她自己也开始慌了,尤其是面前站着两个货真价实的警察的时候。 这会儿林壹的手机震动几下,林壹抬眼看师父半秒,低头便把网警同事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粗略浏览一遍。 偌大的走廊上谁也没有说话。 蒋璐梗着脖子,死死盯着眼前的警察。 林壹扬起手机,当着萧培和蒋璐的面把网警同事那边找出来的视频放出来。 . 视频画面有些抖动,但清晰地记录了江云在厕所里挣扎再到被扒光衣服、被扇耳光、被辱骂各种难听的词汇的全过程。 蒋璐和陶醉的声音在这里面被记录得很清楚。 ——“陶姐,这婊子之前勾引简哥的事儿还没有算账呢,她把你男朋友都骗走了,又盯着你口袋里的钱,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咱们最好别放过这种人。” ——“还敢反抗?你是不是还嫌自己身上不够脏啊,看到你就要呕了,自己长得那副掰样子还有脸去找男人啊,你妈是做鸡的你也是做鸡的,一家子都是鸡婆......” ——“江云,你要是敢报警你就完了知道吗。” ——“长长记性,我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自己反思吧!这些玻璃碎片是你应得的!下次,别再让我抓到你!滚吧!” 扒开江云衣服的几个人没有被拍到全脸,却被拍到了衣服的颜色和头发的样式。 江云的哭声很绝望。 . 蒋璐申辩道:“我真的只是警告一下她而已,玻璃碎片也不是我扎的,都是陶醉!” “所以你的警告就是指你和陶醉合伙让别人扒开江云的衣服录制视频发上网?”萧培愠怒,“谁给你的权力脱人家的衣裳?谁给你的胆子去录视频!你警告人的时候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已经触碰法律底线了!” 蒋璐低头,手指紧紧搓着衣角,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她后悔道:“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一句轻飘飘的“我不是故意的”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这个世界上要多出多少冤案。 萧培没理会她的道歉,只是挥挥手让她进教室学习,然后带着林壹下楼了。 “不带回所里?还有那个情节最严重的陶醉——”林壹问道。 “等证据链完整之后,我去请示所长,到时候看看要不要拘,如果要拘的话,是带着手续直接来学校带人走,还是联系家属让她们来自首,”萧培沉思道,“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很恶劣,弄不好分局要介入的,而且她们已经高三,早就到了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的年纪。” 林壹点点头:“受害人那边呢。” “有教导员和吴儿在,应该能开导开导,但我估计她那个情况还需要心理医生帮忙,”萧培叹气,“她可能要用一生来治愈这件事带给她的伤害,而那些对她不好的人,是完全不会感到任何愧疚的。” 一个人被欺负到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自愈。 其实这种案子萧培以前接触过,在所有有关乎校园暴力的案件里,几乎所有的施暴者都说过同一句话——“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她太敏感了”、“她不懂得开玩笑”、“她不合群”、“我看她不顺眼”。 旁观的人,害怕惹祸上身,所以从未伸出援助之手,因为旁观者,并不想跟受害者一样被孤立被嘲笑。 受害者总是被打上自卑懦弱敏感的标签,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敏感、不合群也成为了这些施暴者施暴的理由? 是受害者真的敏感懦弱乃至于不合群吗? . “师父,我有点难受,”林壹呼了口气,坐在桂花树下,摘掉警帽,觉得很闷,“我......有点窒息,如果早点把这种事情扼杀在摇篮里,比如在江云第一次说起她的经历的时候,我们就立马着手调查,今天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看到的,”萧培安抚他,在他汗湿的头上揉了几把,“林壹,我们尽力了,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让那些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把自己拉进过去的漩涡里。” 林壹摇摇头:“她们得到惩罚,不一定会真的悔改啊。” “那也好过放任罪恶逍遥法外,不是吗。”萧培轻声说。 施暴者被施予法律制裁后,往往声泪俱下,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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