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干什么？这要问你自己吧！”说着陶醉便从她的语文书里翻出来夹得整齐的三百块钱，将钱甩在她身上，“偷了我的钱还有脸在这儿坐着？你是有多穷啊！连三百块都要偷拿别人的！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妈是个出去偷人的，你也是个小偷！” 江云手忙脚乱地去捡起地上的课本：“你凭什么说我妈妈！我没拿你东西！你别冤枉人！” “哎哟证据都已经摆上来了，你狡辩有什么用啊？”陶醉一脚踹翻了她的桌椅，“你去隔壁班勾引人家班长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正好，今天你偷我东西被我抓到了，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 江云前座的那个男生闻言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眼。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江云弯腰一点一点把课本捡起来，看着江云低着头不愿意申辩，看着江云自己去扶倒在地上的课桌，看着江云挣扎，看着江云被陶醉和蒋璐揪着头发一路拖出教室。 “她真是小偷？老师呢，要不跟班主任说一下？”男生是插班生，昨天刚到。 “今天上午没有班主任的课，估计不在。还是别管了，全班都懒得理她，她就一瘟神，你别给自己惹祸。”另一个男生对他说。 男生咂咂嘴，明白过来，点头：“嗯，不理她。” 然后继续跟自己手里的题目死磕，全然不管外面江云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喊。 . 江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对自己的恶意都那么大。 她没有惹人，她真的没有。 她也没有偷东西，她从来都没有。 可是一个人讨厌你，你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陶醉看她不狡辩了，登时心底涌上一股得意洋洋，抬手就是一耳光，然后命令蒋璐和另一个跟班去脱江云的衣服，自己则站在一边录视频，然后将视频发进了QQ空间的那个“表白墙”里。 【墙墙请帮忙发一下，“近距离观看惩治绿茶|婊全过程”，高三（11）班的江某人就是朵盛世绿茶。我真是恨死她了，她妈是个烂货她也是个烂货，本来不想动她的，但她偷了我的钱还不承认，之前勾引我男朋友的事还没跟她计较，这种人活在世界上简直就是浪费空气......没亩的东西。】 【不码谢谢，我不怕绿茶报复。】 表白墙账号背后的主人是自己的好朋友，那边收到视频之后很快就编辑了一段文字发了说说，说说发出去两分钟不到就得到了几十个校友的点赞。 陶醉满意地收起手机，将带来的玻璃镜子狠狠砸碎，而后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根一根插进江云裸露在外的皮肤里。然后她一脚踩在江云的胳膊上，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仰视自己：“长长记性，我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自己反思吧！这些玻璃碎片是你应得的！下次，别再让我抓到你！滚吧！” 江云就这么趴在地上，身上是玻璃扎进去的钻心痛感。 她蜷缩在地上哭起来。 衣服被那些人带走了，她没衣服穿，她不能离开这间厕所。 . 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就挑中了她一个人，为什么她会被欺负，为什么她会被孤立，为什么偏偏是她啊！ 她曾经很努力想讨好那些人，但她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她还是会被打，她依旧是那个所有人口中的“瘟神”，她尝试着向老师求救，但老师说，都是因为她太敏感，都是因为她不合群，都是因为她不懂得开玩笑。 “人家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你何必当真呢？” “江云我告诉你，作为老师，我不希望看到班集体不团结，以后不利于班级团结的话不要再跟我说了，陶醉她们都是好学生，老师不相信她们会这样对你。” “你何必这么敏感？” “是你小说看多了，怎么可能会有学生孤立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自己也做错了事，不然别人为什么不欺负其他人，就欺负你？你是金子吗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好好学习吧。” 这个世界......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被别人欺负，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我也......不知道啊。 . 江云哭了好久好久，上课铃响了，下课铃也响了，她浑身冷冰冰的，蜷缩在那里。 她的目光涣散而带着绝望。 她左手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还剩一格电。 她终于崩溃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肠穿肚烂，已经千疮百孔，像个破碎的布娃娃，内脏填充的棉花正一点一点从破掉的布料里顺着血慢慢流出去。 ——“您好，这里是110警务中心，请讲。” “我......我想死，我想死，你们可以救救我吗，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 荷花路派出所。 “二中有学生报警，说自己遭到了校园霸凌，已经出现轻生想法，但问题是现在咱们人手不够，教导员，怎么办？”接警大厅的值班人员急匆匆找到教导员。 “萧培和小林他们回来了吗？”何萍一边穿戴装备一边下楼。 “在路上，快了。” “那先出警，把小吴叫回来，这种情况有女警察在场会好些，我这就联系学校那边，”何萍带着两个女警率先坐进车里，“你把电话切到另一台机子上，别耽误其他人报警——注意跟学生保持联络，不要挂断。”
第28章 Chapter27：心惊胆战（上） 江母接到民警电话的时候，还在家里准备午饭。 民警说，江云在学校里出了点状况。 “你去干什么？”江父一把拉住放下手中的肉菜即将出门的江母。 “我去干什么，我去救我女儿的命！你起开！” 赵澜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脾气忽然上来，她挣扎了两下想把江唤之推开，却被那男人拉扯到客厅的饭桌前，头被死死地摁在桌上。 江唤之长期喝酒，因此浑身上下透着股刺鼻而浓烈的酒味，有些肥胖的身躯紧紧压着赵澜，抬手便是几个耳刮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找借口去偷男人！” 赵澜从未反抗，今天却啐他一口：“滚啊！” 他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在家中的无上权威被侵犯，于是气得又打了妻子几耳光，顺手抄了桌上的酒瓶便对着妻子的背脊猛地砸下去：“我叫你顶嘴，我叫你顶嘴，我叫你顶嘴！我打死你个臭婆娘，我打死你......” 赵澜的哭声从客厅一直传到玄关，然后她那颗想要离开这里的心被家里的大门狠狠锁住了。 江唤之脚下的地面上都是血。 是赵澜的血。 赵澜脸上的皱纹里全是咸酸的眼泪，她跪坐在地上，坐在自己刚刚流出来的那摊鲜血之中，然后她撕心裂肺地开始痛苦，用颤抖的、有些苍老的手腕遮住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一直掉。 邻居觉得这家天天吵架，厌烦极了，又不好说些什么，愤愤地将自己家的碗筷砸了，大吼：“烦不烦啊天天哭天天哭！哭你家的丧啊！” 只隔了一道墙。 一道墙而已。 邻居摔碗的声音便清晰地传进江唤之家里。 江唤之更生气了，抬脚就踹向赵澜：“听到没有，哭什么哭！丢不丢人啊你！你个臭婆娘......” 赵澜整个人都开始抽搐，她哭得喘不过气，一声倒着一声，嗓子眼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抽气的咝咝声和她颤抖得开始打冷颤的声音，然后江唤之骂她：“疯子。” 血腥味在屋子里永远挥之不去。 赵澜的哭声也是。 . 警车驶向学校的时候，接线员还在尝试与江云沟通。 但江云那边除了之前的求救以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了。 她似乎不想跟人说话。 . “你看她，光着身子，多骚啊。” “婊子就是婊子，逢场作戏都这么逼真。” “别围在这儿，我刚刚听到警笛声了，快走吧快走吧。” “这贱逼还敢报警？” “快走吧快走吧！” 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外面服装店里的模特，摆在橱窗里供人围观，叫人评头论足。但她比不上模特拥有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羡慕的身材和漂亮的衣服，她只有一副被揍过之后光溜溜的躯体和瘦弱的骨架。 电话手表“嘀”了一声，没电了。 接线员劝慰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在耳侧。 外面的人扒着厕所的隔离板看她，留下几句酸酸的话语，上课铃一响便一哄而散，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江云坐在厕所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冷冷的，血迹快干了，有一点黏，玻璃被她自己拔了出来，插得不深，但她觉得好痛。 她把目光放在自己右手手腕上。 那里原本是有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疤的。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伤害自己，但她心里很难受，难受到要窒息的时候，她就会用美工刀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在胳膊上划下一道，或深或浅，这样她觉得疼了，就会清醒一些，起码知道自己是活着的，起码不会陷入无法自拔的窒息里去。 可她现在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对她抱有着那么大的恶意。 她不明白。 为什么别人的青春美好又阳光，自己却要活在无人知晓的痛苦的黑暗里，一个人行走，看不到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另一个深渊，还是渴望了十几年的光亮。 于是她终于咬咬牙，她觉得现在是时候为自己做一回主了。 “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她想，“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结局。” 玻璃慢慢被攥在左手手心。 有点疼。 然后玻璃的尖端被她指向右手手腕。 她是个很怕疼的人，一时间有点下不去手，但她实在是太难受了，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着，喉咙发不出声音，浑身冰凉得发抖，那种窒息感又席卷上来，她痛苦得连玻璃都拿不稳。 .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觉得很疼。 但她有种解脱后的轻松和如释重负，而下一秒门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楼道上是很多人匆忙的脚步，随之而来的是女厕的门发出一声巨响，手电筒的亮光和外界的阳光一起洒了进来。 洒在这个昏暗的，散发着腥臭味的厕所里。 “别怕，阿姨来了，别怕啊，”何萍踹开女厕门之后一间挨着一间去推门，最后在第五个隔间找到了衣服被人拿走的江云，“别怕别怕，警察来了......” 江云觉得自己被人抱住。 她的哭声从厕所隔间里一直传到外面，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有种濒死的感觉，却又被人从绝境中拉了一把那样。
86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