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培往前走,目不斜视:“你觉得呢。” “十八年了啊哥!整整十八年!你别太记仇行吗,”白予停莫名演了起来,哭丧着脸,“十八年!你知道这十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萧培给他一记暴栗:“你当警察屈才了,干脆当影帝去吧。” . 林壹被关在警车里,期间时不时探出头往外看。 他倒是见识到了,这些群众就爱无理取闹,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非要对那些人好言好语地哄着,碰一鼻子灰不说,还怪憋屈的,他都替师父觉得难受。 萧培刚打开后座的门,林壹立马抬起头望向他:“师父!” 萧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坐过去,没有说话。 林壹尴尬地笑两声。 白予停拉开驾驶座的门,往后看看,果然看见萧培那张死驴脸跟林壹隔开至少一个银河系,两人之前什么话也不说。 “嗨!”白予停给林壹递了一瓶水,“新来的?” 林壹点头:“今天刚到,请问您是......” “白予停,我跟你师父当年是同期入警的,叫我哥就好,”白予停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啊,其实萧培他——” “闭嘴,”萧培横了白予停一眼,“开你的车。” 林壹觉得周身汗毛直立,咽了咽口水,被吓得不行。 白予停讪讪地挂挡,而后默默地说:“凶什么啊,看你把人孩子吓的。” . 警车慢慢行驶在杂乱的居民区内,离开阳光小区的时候萧培打开一点车窗,身子微微往那边靠了一点,闭着眼呼吸干净的空气。 其实也不算干净了,空气里漂浮着各种大油大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路边摊的吵嚷和九月独一份的汗臭味刺挠着人的鼻腔,闻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师父,我看这路线,不是回所里的路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林壹抬手在萧培眼前晃了晃。 正好白予停在前面猛地一刹车,坐在后座的两人差点儿跟前作的靠背来了个亲密接触。 林壹才知道自己的话多余了,眼前就是县医院。 “到了,下车吧你俩。”白予停说。 萧培没有真的睡着,林壹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不少。 “别叫我师父。”萧培关上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打开车门下去。 林壹马上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为什么。” 萧培瞥他一眼:“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但是所长说过您是我师父。”林壹道。 “那话是所长说的,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要拜师你找别人去,”萧培一边说着一边对前来询问的护士亮了亮证件,“我是荷花路派出所的,您这儿是不是刚送进去一个老人,能不能让我们过去看一眼?” 护士想了想,道:“哦,救护车刚拉进去的,人还在急诊,您往左边走就是了,大夫们都在那儿。” “谢谢了。” . 医院里人来人往,多的是挂号的取药的办手续的。萧培一路走过去,见急诊台前面围着一群医护,淡蓝色的担架上坐着个老人。 有大夫认识萧培,见他来了,立马道:“萧警官您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萧培把医生拉到一边,“他怎么坐着。” “我也不知道啊,你看,基本上有能力的医生护士都过来看他了,结果这人醒了之后突然从担架上坐起来,硬是不配合检查,我是想拉他去做个胸CT再做个心电图的,结果人家不愿意啊,非说咱医护人员要骗他的钱。” 萧培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那老人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老人捂着胸口骂骂咧咧的,护士去拉他,他也拒不配合。 林壹凑了上去:“那老人家到底怎么了啊,我看着他没病似的,怕不是装出来的。” 萧培实在不想看见林壹了:“你没别的事做了,跟我这儿晃什么晃。” “您是我师父啊,我不跟您跟谁。” “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去打听打听,把那老人家家属叫过来一趟,”萧培把林壹赶走,“快去。” 林壹得到指示后立马立正站好,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 等人走之后医生才捅了捅萧培的胳膊肘:“你这是......又带新人啦?” “嗯,”萧培眼睫轻颤,又道,“那个老人,到底怎么回事。” “过来说。”医生背着手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医院,往安全通道走了几步。 萧培狐疑地看着他。 “心脏衰竭,我这儿有他去年的就诊记录,”医生叹了口气,“这人也是倔的,当时我坐诊,让他忌口他非不忌,大鱼大肉顿顿吃,让他住院他不住,那好,我退一步,让他每三个月来复查一次吧,他说我搞诈骗,想捞他钱袋子。” “那他家属呢。” “不知道啊,他是一个人来的,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先挂了呼吸科,说要开感冒药,呼吸科的同事觉得他那症状不是感冒,好说歹说才让他去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重新挂号,转到心血管内科,排查之后发现他有心衰,而且还比较严重。” 萧培心说林壹这趟估计白去了。 “能让我看看他就诊卡上留下的个人信息吗。” “行,你等一下。”医生说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第5章 chapter4:他讨厌我 医院就诊卡系统。 王建国,男,七十一岁。 身份证号显示他不是本地人。 去年一月份,王建国因咳嗽痰多、心慌憋气、食欲减退前来医院挂号就诊,几番辗转后查出心脏衰竭。 科室主任莫文建议他尽快办理住院手续,而他却声称医生误诊不愿办理,经过协商后,王建国最终答应每三个月来复查一次,拿着药便回家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我还特意打电话催了他两次,每次他都说忘记了,下次再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莫文推了推眼镜。 萧培颔首:“我明白,那照你这样说,他的家属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过一次,是吗。” 莫文把胸前的笔取下来又安回去,叹气道:“都是这样的,我们科室经常接诊老年患者,这些患者中,有三分之一是被家属带来的,剩下的那三分之二,要么是发病了自己不知道,被邻居打120送来,要么是自己硬撑着过来,一问家属,都说自己是独居。” . 萧培从安全通道出去的时候,急诊台前依旧吵嚷。 王建国颤颤巍巍站在担架床上,苍老的眼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医护人员和看热闹的家属:“是你们逼我的!我没生病!我说了我没生病!我要走,我要走!” 医护人员连连后退,嘴里劝着,医院的保安拿着防爆叉和防爆盾急急忙忙赶过来,把王建国和其他无关人员隔离开。 萧培跟其他同事一块儿上前维持秩序,嗓子都要喊喷火了,王建军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担架床上蹦跶,好说歹说才愿意躺回去,护士见状拿着输液瓶小心翼翼上去拎王建国的手,萧培站在一边摁着不让乱动,谁想到下一秒意外就发生了。 “警察是吧,警察就了不起了?你别特么摁着老子!” “大爷,您别乱动!”萧培喝道,“输着液呢大爷!” “我呸!你是我的谁啊我凭啥听你的,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老子走过的路比你一辈子吃过的盐都多,你是警察又怎么样?我不就养个狗吗,你跟那婆娘合伙的吧!合伙不让我养狗,你想要我的命!” 萧培牢牢摁着他:“大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您现在生病了,需要治疗!知道吗,不要乱动了!” 王建国不断挣扎,刚扎上的针在扭动中走了位,很快脱落下来,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溅出去,染红了医院蓝白相间的床单,也溅了几滴在萧培身上。 萧培呆立片刻,缓缓放下手,下意识去擦左脸和眼睛旁边被溅到的血。 王建国突然大声叫嚷起来:“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大家快看啊!警察打人啦!” 医院里的秩序差一点就乱了套,看热闹的病人家属、烦不胜烦的工作人员、举起手机录像的吃瓜群众...... “哎哟痛死我了!警察打人了!他要打死我啊!”王建国苦着脸。 萧培叹了口气,又对着王建国说:“大爷,我说一句,我没有动手,我按着你是为了你的身体,你还在输液你知道吗!你这样闹,让医院的人怎么上班?其他人怎么看病!您有苦衷,别人就没有苦衷吗,就拿养狗的事来说,养狗是没错,但你想想住在你楼上楼下的其他人呢?他们抱着怎样的心情?”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警察这么凶,官儿很大吧。” “现在的人啊素质真低,那大爷在医院大吵大闹,这人身为警察不去制止,还跟着一块儿吵,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警察就可以不遵守医院规定吗?那老的不知道,难道他也不知道医院禁止喧哗?” 群众的手机还在录像,甚至有人拿着手机冲上去对着萧培的脸一通猛拍,萧培不敢再让事情闹大,抬手挡脸的时候无端被不明真相的路人指着鼻子说了一句:“现在的警察官威可真大,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你还欺负老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场面有些嘈杂,拿着手机录像的人中不知道是谁被推挤过去,胳膊肘撞到了萧培的脸。 . “别拍了,别拍了,手机收一收。”萧培被人群推挤着,其他民警还在一边卖力地维持秩序,直到萧培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声吼了句“挤!都给我挤啊!都别看病了!一个二个的都那么无聊吗!喜欢看热闹去菜市场看啊!” 他这一吼算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然而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却越来越多,窃窃私语的指责声也越来越多。 这年头派出所的警察都不容易。 萧培想着,突然胸口一痛,眼前弥漫上一片薄薄的黑雾,不多时又散去。 林壹一过来就看见萧培撑不住一般扶了把墙面,于是心下一紧,马上噔噔噔跑过去,先是疏散了围观群众,而后又是让护士赶紧把老人家安顿好,等医院秩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回到萧培身边。 萧培靠着医院冰冷的墙面,长长呼了口气。 “我靠你受伤了师父!怎么回事!”林壹看见萧培警服上的一串血迹,吓得骂了句脏话。 “不是我的血,”萧培说,“刚才那大爷手背上的针滑出去,血溅出来弄上的。” 林壹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萧培拍拍他的肩,难掩眉心的疲惫:“走吧,回所里。” . 车上,林壹提起刚才那个老人家,有些叹惋:“养狗的那个是独居老人,我打听过了,他是十多年前一个人搬过来的,跟邻里关系并不好,几乎每天都吵架打架,王建国这人吧又特别爱占小便宜,其他居民冬天晒的萝卜干,他看见没人了就会偷偷带回自己家;有时候谁家晾的被子给风吹到地上,他看见了就捡走,说捡到了就是自己家的......阳光小区的所有人提到他都气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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