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已经很累了,说不清因为发烧还是什么原因。 江问久缓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呼吸平静下来。 离开之前,他把入户门那张照片取了下来,大概程霖不会想看到他了。 他站在院子里裹紧了风衣,掏出了一直装在衣兜里的手机。 只用了四十多分钟。他看着手机屏幕,任凭时间流过去。 他把电话拨给了张玉雪。 “你满意了?”他对着电话说到,“我还没报道的工作解约了,我和我喜欢的人分开了,我的房子也停租了,你满意了吗?” 张玉雪大概在抽烟,听完他说话只是沙哑地笑了一声:“给你买了票,晚上坐车回来,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江问久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箱走进了车流中。 走了一段路他又拿起了手机。 电话那边过了好久才接起来。 “清哥,程霖烧得很厉害……”他说的时候声音发飘,但还是说了下去,“能不能劳烦你去看看他?” 他忘了那通电话后面还说了什么,只是在那通电话之后他再也没听到任何这座城市的信息。 下车之后他在朦胧熹微的清晨里站了很久,他站在出站口给程霖打了几个电话,从被拒接到关机占线。 他跟着张玉雪回了家,张玉雪反倒是守信地把信息都给了江问久,另外给江问久换了一块卡和只有简单功能的手机。 江问久看了看就揣进兜里,扔到房间里之后就坐在桌前发呆。 晚上江问橙见到他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但是江问久还是照常给她盛了饭,又照常慢悠悠地吃饭。 甚至晚上依旧辅导她作业。 “不是……”江问橙听张玉雪要出去收拾东西叮叮咣咣太吵了,就把门关上了,“你怎么回来了?那你多会走?” “你以为我说以后我都在这里盯着你是跟你开玩笑吗?”江问久昨天晚上在车上并没睡着,今天依旧睡不着,他正闭着眼睛养神。 江问橙这屋让他觉得安宁,没有摄像头,除了妹妹写作业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你看起来很难受。”江问橙望着他。 “没有。”江问久敲了敲桌子,“写你的作业。” 江问久坐了一会又睁开眼睛。 “你月考给我考个第一吧。”他看着小橙子的作业,随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又圈出来一道错题,“快点长大,快点考出去,去一个大城市帮哥哥见见世面。” 江问橙的表情好像见了鬼。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江问橙拍了拍他的腿,“你像那种没有工作的全职妈妈,老公不回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别逼我啊,我怀疑我们家有什么遗传性精神病史,逼我会让我发疯的。” “别瞎说。”江问久目光发散,又靠了回去。 “跟你那含情脉脉的男朋友聊聊天,找点力量。”江问橙换了一本书,“别折腾你脆弱的妹妹。” “分了。”江问久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小橙子没再说话,也没写作业。 “写你的作业。”江问久含糊不清说道。 他的情绪平静地像一条直线,好像从车站出来就漂浮在混沌之中,一点波澜都激不起来。 “那你还好吗?”江问橙问道。 “好,我有什么不好的。”江问久打了个哈欠,喃喃回答道。 江问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了,只是感觉时而喘不上气来。 他检查了小橙子的理科作业,就洗了个澡回屋睡了。 躺在床上他才缩在被子里瑟瑟发起抖来。 小橙子每天上课,江问久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 张玉雪说的工作是在城郊的药厂包装检查,江问久去了一天,盯着药瓶犯困,称了质量之后就进行了锡箔包装。 好在清闲。 也过于清闲。 江问久中午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手里的钱,买了两个馒头塞在兜里,走回了厂门口的避风处。 他站在门口,干噎进去半个馒头。 江问久每天晚上回家都很晚,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家,他只是觉得累和烦。 他没做饭直接进了卫生间洗了个澡。 程霖掐过的地方留下了很深的淤青,江问久就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身体。 碰上去的时候还会微微作痛。 他好像忘了当时是不是也这么疼,只是现在看上去只觉得好像从身体内部疼了出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 他的手指覆盖了程霖的指痕,一寸寸压下去,又一寸寸沿着程霖的指痕掐下去。 他看了一会,又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屋子才放松了一点。 江问久把被子拉过头顶,缩成一团,手指轻轻贴着身体淤青的地方又慢慢扣紧。 他带回来的行李被张玉雪收拾了一遍,只剩下来几件衣服和那件厚实的小毯子。 小毯子在秋天刚刚好用,江问久缩进去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手指扣紧的时候疼痛使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他好像沉进了一个窒息的怀抱,挤压着他的胸膛吐出那口悬着的气。 带我走吧。 把我关起来也没关系。 永远把我关起来也是可以的。 可是他记得程霖说:我不要你了。 他在黑夜里张大眼睛,眼泪又掉不下来一点。他闷在被子里喘不上气,就伸出来一只手垂在空气中。 ---- 破碎小江2.0
第46章 Chapter 45 Wardrobe ==== 江问久觉得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又特别冷。 他的班只上了短短一个月,干脆在家做起了家务。 江问久真正感觉烦躁是从冬天开始的。小橙子开始长个子了,之前买的衣服已经不再合适了,江问久趁着周末陪她买了一套新衣服。他回来之后就在看自己的银行卡,等周一小橙子去上学,江问久才站在门口盯着张玉雪。 “你那还有多少钱?”江问久开口的时候张玉雪吓了一跳。 “跟你没关系。”张玉雪继续吃饭并告诉他。 “那我跟你说清楚,我没多少钱了,你不让我上月薪一万的班,也不让我上两千的班。”江问久有些不耐烦,直接摊牌,“我剩下的钱不会给你填一点,小橙子在上学,开销大需求也多。” 他摔了门坐在写字台前面算账。 江问久上班的时候和一个同事拼车回来,被张玉雪从楼上看到。 江问久听到张玉雪摔门的时候觉得好笑,就明白张玉雪误会了什么,果然那个月结束,张玉雪就不用他上班了。 江问久也就在家里休息了。 他晚上看着小橙子跑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喘不过气来,缓一缓又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他在年底找了个工作,干了没多长时间张玉雪又发了一场大疯,那一个月里面他们打了四五次架,甚至有时候不再顾及小橙子。 江问久折腾了几次之后觉得没意思,就只是顾着护着小橙子,陆陆续续换了好几次工作,一直都没有什么工作做长久。索性小橙子过了这一年也长大了很多,有的时候江问久在里面辅导她功课的时候,张玉雪在外面敲门。 她敏感地觉得哥哥身上有什么变了。 江问久好像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变了很多。 他的难过好像只有那一段时间,在过了那一周之后就变成了原来的江问久。 她觉得不对劲是从转过年新开学开始的。 江问久在辅导她化学作业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些费力。 不光她觉得了,江问久也意识到了。那天晚上江问久把化学书翻了一遍又一遍,走的时候叹了口气。 进了六月份张玉雪好像季节应激一样闹了起来,他们不再避着小橙子,有时候江问久会皱着眉头把小橙子塞回自己的屋子里。他像是麻木了一样,不想闹也不想吵,甚至挨打了也不想还手——只有一次小橙子还在家,张玉雪又拿出那段视频的时候江问久没忍住出手阻止了事态发展。 这件事之后张玉雪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江问久陪床的时候家底掏了个干净。 他不说话,张玉雪也不说话,两个人表情都难看的很。 那个夏天就那么过了。 江问久在火锅店打了两个月的工,白天在店里做体力活,晚上动辄就和张玉雪发生点矛盾。 这份工作也没长久。 张玉雪有天大闹了一场,除了江问久没人受伤,滚烫的汤泼到江问久侧腰上的时候他只是皱了皱眉。 小橙子假期帮好多人写作业挣钱,被江问久发现的时候站在门口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问久罕见的没骂她,甚至什么都没说。 晚上他帮小橙子一起写着。 “哥,”小橙子写完一本,趴在桌子上吃雪糕,“你腰还疼不疼?” “不疼。”江问久平静地回答道。 她觉得一定疼的,不然他为什么只坐了三分之一个凳子,又前倾着身体。 那个月又闹了几场,张玉雪甚至每天盯着江问久不让他出门。江问久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甚至都没想过反驳。 再开学的时候小橙子升学,进度明显有些慢,江问久挑了一个节假日陪她买书的时候拿了几套理综卷子,小橙子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不行。”小橙子翻着那个金考卷四十五套发呆。 “给我的。”江问久打断她。 小橙子的表情好像接受不了一点。 她喜欢来书店,来书店必须要把书架都点一遍,看好一会才回家,江问久找了一个学术专著的区域翻着自己导师这一年新出的书,看了一会又往门口的休息区走。 最近的畅销书乌泱泱摆了一个架子,上面放了一个大屏幕,大屏幕正播放着宣传视频。 他站在展柜前面看着视频采访上那个人,程霖礼貌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在三分钟的宣传片里,有他的画面只有四十八秒,他看了十几遍,直到书店的员工跟他说要关门了。 小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他身后,沉默着拉他的手臂。 “回家吧。”江问久把妹妹手里的袋子拿过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回到家他关好了自己的门,钻进了狭小逼仄的衣柜里。 他把自己埋在衣服里巨幅喘息着。 说分手的时候他没哭,被程霖骂的时候他没哭,电话被拉黑的时候他没哭……却在六个月后看到那四十多秒的视频之后他忽然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眼泪大股大股地流下来。 可是就算他现在开口说自己撑不下去了,也不会有人会来带他走。 江问久蜷在衣柜里睡着了,他梦到某个晚上程霖开车跨省来接他,靠在车门上接过了他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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