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萧随一点都不奇怪他会知道这件事,吧台的酒保都是他的眼线,酒保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付老板想知道他带谁上了楼一点难度都没有。 “怎么样?”付老板一脸八卦。 “什么怎么样。”萧随知道他想问什么,偏偏不告诉他,喝了口酒,装傻。 “啧,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付老板撇撇嘴。 “真想知道你怎么不去约他。” “你是不知道,他之前一直有固定的dom,关系都保持了大概两年吧。他们俩感情很稳定,两个月前那个dom去了外地,应该是要去很久,或者说就在那边定居了。总之时静深没跟人走,关系也结束了,今晚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来,一来就被你拐走了。”付老板翻个白眼。 萧随心说怪不得。时静深的各种反应都很令人满意,他的上一个dom肯定花了很多心思调教他。 酒过三巡,萧随告辞,西装外套挂在小臂上,外面的凉风一吹,酒气散了一些,人也跟着清醒不少。付老板借着时静深的由头,灌了他不少酒。萧随站了一会儿,等那种眩晕的感觉过去了,才打电话叫司机来送他回家。 时静深回到家就把自己泡关进了浴室里,热水没兜头淋下来,他抹了把眼睛,伸着手看身上的鞭痕和勒痕。 萧随的技巧很好,即使有好几鞭他用了很大力气,也没有破皮,只是在皮下聚集起了一道道细长发紫的淤血。热水很好地缓解了疼痛,时静深长呼出一口气,不久前浑身颤栗的感觉依旧残留在身体上。 水温渐渐变凉,时静深起身,利落洗漱好,带着疲惫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是星期六,生物钟让萧随依旧起了个大早,他照例换好运动服去晨跑,回来时家里的阿姨已经摆好了早餐。他迅速冲了个澡出来,一边坐下一边打开手机,点开了昨晚上刚放出来的作家深水的访谈。 萧随是家里的第二个儿子,父母的结合不全是因为利益,但也绝对不单纯是感情使然,算是不纯粹的商业联姻,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琴瑟和鸣,倒也相敬如宾。他有个大三岁的大哥萧明和小六岁的妹妹萧意,兄妹三人感情很好。大学毕业以后,萧明接过了他们家的产业,萧随则拿着父母给的一笔启动资金,独自出来创业,现在公司已经初具规模。萧意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有父母和两个哥哥的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北美上学,追她的艺术梦。 萧家父母的教育很开明,从小就培养他们独立,小打小闹也很包容,不捅大篓子一切好说。相同的培养模式下,萧家两个儿子却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大儿子萧明待人温和又不失原则,俨然一位翩翩君子;萧随则怼天怼地,青春期时尤甚,大学毕业后自己出来创业,脾气才收敛了不少。 这位名为“深水”的作家是他读研究生三年级时知道的,那时候的萧随已经过了最叛逆的时候,有了创业的打算,偶然一次被朋友拉去陪着做社会调查,美其名曰帅哥在旁事倍功半。他们进了一家书店,朋友拦下顾客做采访的时候他无所事事地浏览书架上的书,一本装帧简陋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纯白的书脊上印着书名和作者名,书名是一个语气词,作者名不像是英文,更像是拼音,他尝试着拼了拼,猜想那大概不是真名而是笔名。他觉得有趣,把书抽出来看,书的封面底色也是纯白的,上面用黑色印出了书名,书名下面是一个黑色的嘴唇,嘴唇上压着一根食指。 朋友已经采访完那一位顾客,拉着他寻找下一位采访对象。萧随手里翻着书,边走边看。那本书是一本短篇小说集,并不厚,收录了五篇微小说,萧随囫囵看完前三篇的时候,朋友完成了采访任务,于是他买走了那本书,在一个星期天把它看完了。他对于“深水”的印象就从那时起。 之后他在网上搜索这个作者的信息,了解到这是个新锐作家,已经出版了两部作品,获得了半年前的一个小众的国际奖项,并且“深水”只接受电话采访,拿奖时也只是发去了一段语音文件,表达获奖感言,因此并没有他的影像记录。他更觉得有趣了,也不知道“深水”是用何种理由推脱了各种各样需要露面的场合。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着关注深水,到现在也有五六年时间了。期间他又出版了两部作品,都不厚,字数上来讲算是中篇,最新一本书名叫《关于色盲悖论的另一种解释》,才上架不久,这次采访也是关于这本书的。 主持人:深水,晚上好。 深水:晚上好。 主持人:我们知道您这次新书出版距离上一本书的出版隔了三年多,和您往常两本书之间的间隔有很大差异,这三年内您一直在写这本书吗? 深水:是的,与往常相比,这本书格外耗费精力。 主持:可以和我们说说为什么吗? 深水:这本书我断断续续地写,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写了一点就要停下来几天,和以前的书不同,以前我每天都写,无论写多少,每天都写。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要控制住自己把握好情节的走向,防止情节太偏激。 主持:原来如此,您这次在书名中提到了“色盲悖论”这个词,可以解释一下吗? 深水:“色盲悖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有一种奇怪的色盲症,但他自己并不知晓这种色盲症的存在,对他来说,蓝色就是绿色,绿色就是蓝色,但是这类人群又把他们眼中的蓝色称为“绿色”,绿色称为“蓝色”,因此他们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颜色识别上的不同,所以看起来似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正常”的。 主持:(笑)听起来有点绕呢。 深水:(笑)这样解释的确有点像绕口令,当然色盲悖论延伸出了很多种解释,我只是作了字面意思上的解释。 主持:那您写书时是引用了诸多解释中的一种吗? 深水:我认为不是的,色盲悖论里的解释是患有这种色盲症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色盲症,但在我的书中,主角是完全知道自己的不一样的,只是他装成一副和常人无异的样子,可以说是完全和悖论相反的。 主持:您刚才说这本书您断断续续写了三年,那么是什么让您想要写这本书呢,中途有没有想过放弃不写呢? 深水:想写这本书的原因有很多,事实上这本书我从五年前就开始想写了,三年前我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一试了,才开始写。写这本书的原因之一是受了另一本关于精神疾病的书的启发;至于中途与没有想过放弃不写这个问题,我是一个很容易就想要放弃的人,以前我也说过写书时我总想着不写了,写这本书时这种感觉比以往都强烈,因为在此之前我没有写过这么长篇幅的一个故事,以前的书,它们都是短篇小说或者微小说的集合,而这一本是完整的一篇中篇小说,这对我来说很有挑战性(笑),我总是边写边删边改,对于篇幅比较长的故事来说,这其实是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我个人而言。 主持:所以精神疾病是书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是您想要表达的重点吗? 深水:精神疾病只是书中的一个元素,这本书的构成中不能没有它,至于表达的重点,我猜您是想说“主题”?还是那句话:“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认为一个作品的主题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构成的,书写出来了,出版了,接下来就是读者自己的事情了。 主持:那我换一种方式来问,在您过去的作品当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社会议题,这次会是精神疾病吗? 深水:精神疾病只是一个载体,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认为。实际上在我的观念里,文学应该具有社会性,但又不能只是社会性,在社会性之外,更应该有文学本身的东西,“文以载道”的说法实际上抹杀了文学本身。 主持:这是否意味着在未来的写作中,您决定更偏重于文学本身而不是关注社会? 深水:人是社会动物,所以人必须要关注社会,并且一部分事件本身就具有双重意义,但目前来说,我认为我的写作中缺乏一些“风花雪月”。 … 访谈并不长,萧随吃完早餐的时候,访谈也接近尾声。听完最后一点点,萧随站起身,去了书房。
第3章 3 **** - 自杀 我是人格分裂症患者,永远挣扎在绝望的漩涡中,断断续续地看这个世界十数年。 如今我要死了。 海边的浪不断拍打在岩石上,经年的侵蚀让下部的岩石往里凹进去一块。这是个货物吞吐量客观的深水港,远处的大型吊臂不停地抓取和转运着集装箱。 没人会注意到我,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单独的人。 我转过身,背向大海,倒了下去。 海水包围了我,流进口鼻,渗进肺里,挤压空气,窒息感很快出现,手脚开始无意识地挣扎。 我在海水的压力下费力地睁着眼睛,太阳光线穿透浅层海水,投下一道道散射状的光柱。这个场景和那场不断发生的梦高度重叠,梦里的孤儿院、小孩子的身体、男人的肩头、眼睛里有旋转圆圈的行人、大厦外墙大屏幕上睫毛挂满冰雪的狙击手没了呼吸…一幕幕场景闪回。梦的最后,是一片生长在海底的蓝色树林,我游进一个树洞。 我不断地下沉,下沉到阳光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失去意识,长眠在海底的树林。 **** - 挣扎 我站在一个花园的角落。花园连着一道小门,陈设比较简单,栽种的花木长势喜人,虽然面积不大,也足够成群结队的孩子们玩耍。 我站在那端详了这花园一会儿,发现我的视野高度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低头查看,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 我迈开脚步,进入那道小门,里面是明亮的长廊,两边的墙上绘着涂鸦,墙后面是活动室,玻璃被擦得很干净,小孩们在里面玩着游戏。 沿着走廊往前走,转过一个拐角,我看见一间摆着很多铁架床的房间,想来是寝室。再往前走是盥洗室,小孩子的牙具整齐摆放着 。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女人。女人眼里浮着温柔的笑意,说:“小凡今天怎么没在小花园玩啊?我正找你呢,你爸爸来接你了。”然后她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大门前,那里站着一个男人,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男人眼睛里旋转着黑色的圆圈,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孩模样的我。 男人背起我离开。我趴在男人肩上张望着周围。街道两边高楼林立,巨大的电子屏展示着应季的时装;马路上新能源汽车川流不息;对面街道有一个露天影院在放电影,大屏幕上战士穿着单薄的外套卧在冰天雪地里,端着狙击枪一动不动,出露在外的手冻成了紫色,睫毛挂满冰雪,呼吸带来的肩背起伏已经很微弱,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敌人,扣动扳机之后停止了呼吸。街上行人成群结队,每个人眼睛里都旋转着黑色的圆圈,有的快有的慢。只是看了一会儿,我就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男人似有所感,说:“不要看,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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