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到陈路生的呼吸从微重到渐渐平缓,他才意识到时间真的在流动。 陈路生应该已经睡着了。 “陈路生。”林重忽然说, “我想吃糖葫芦。” 他知道不可能,大半夜的哪有卖糖葫芦的,他就只是说说,反正陈路生肯定听不见。 他仅仅是有点想那个会给他做糖葫芦的舅舅了。 他小时候一发烧感冒生个病,就总会偷偷往他舅舅家跑,身上烧着,他偏想吃凉的,他舅舅无奈给他做糖葫芦吃。 他舅舅以前就是卖糖葫芦的,他小学的时候总领一帮同学去光顾他舅舅的生意,在班里帮他舅舅大肆招揽顾客,然后自己从中抽提成,吃一两串。 腰上有重量压下来,是一只手臂揽住了他。 “吃什么的?草莓的还是山楂的?”陈路生在问他。 他愣了半响:“……草莓的。” 陈路生下床,换了条长裤,换完往外走,林重张了张嘴,想说这个点没卖的了,想想又没说,陈路生自己愿意跑,他心疼什么,折腾死陈路生才好。 谁知,陈路生出去好久后回来,竟真的拿了两串冰糖葫芦进来。 “你哪买来的?”林重奇怪。 “我做的。”陈路生说“借用了下酒店的后厨。” 林重一脸我不信的表情。 等从陈路生手里接过冰糖葫芦,吃了一串,他忍不住又问:“真是你做的?” 林重觉得陈路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所以这才显得格外奇怪,令人怀疑。 “嗯。”陈路生点点头。 “自己学的?”林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更愿意相信是钞能力。 “别人教的。” “谁教的?”林重问。 陈路生看着林重:“一个总记不住事的醉鬼。” 林重不明其意,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专心吃糖葫芦,吃着吃着给自己吃困了,迷迷瞪瞪躺床上,睡着时手里还有一个从签子上撸下来的裹着糖的草莓,草莓尖上有个牙印。 陈路生把草莓从他手里拿走,找湿巾给他擦了擦手和嘴巴。 把湿巾转手扔进纸篓,他回身轻轻点了点林重的额头:“小醉鬼,你是真不记得了啊。” 林重睡得很沉,一动不动的,嘴巴抿了抿,似乎想回味一下甜味,结果进嘴满是苦涩,眉毛立马皱了起来,却没醒。 转天林重烧退了,除了有点咳嗽外,没别的症状,早上两人正吃早餐,陈路生的手机震动个不停,连续几个电话打进来,陈路生没接,看了一眼就挂了。 林重吃饱了,往后躲了躲,拒绝陈路生喂过来的粥,他擦擦嘴,挪开靠枕,躺回床上。 陈路生把他剩下的粥三五下喝完,拿起手机出去了。 随后林重听见了陈路生跟人通电话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他没仔细听,他打着哈欠,打算补个回笼觉,人懒一次,似乎就很难改回去了,昨天不过多睡了几次觉,今天就一觉不够睡了。 他眼皮直打架,陈路生回来时,他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快到中午时,他才又清醒过来。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没了陈路生的身影。 他坐起身,恍然想起,好像在他睡着前,陈路生跟他说了什么,具体的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应该是陈路生要回北京几天。 走了好啊,他想。
第23章 下午的时候,陈路生的助理过来了,给了林重一把这边房子的钥匙,一间大平层,林重走进去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袭来,林重甚至有片刻的恍惚,这和以前那套公寓太像了。 明明多了一间房间,空间也比那个大,可无论是装修上还是摆设上,都几乎一模一样。 房子里的空气似乎稀薄,林重打开窗户透气。 好像有什么堵在胸腔里,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憋得难受,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日落西山,他从衣柜里拽了个黑色鸭舌帽戴上出门了。 金华街第三条巷子里有个小酒吧,没牌子,外面满墙的爬山虎便是他最醒目的招牌,酒吧里有乐队唱着民谣,里面人也不多。 林重和这家酒吧老板认识,他在这里打过架子鼓,挣点烟钱,说起来,他的架子鼓还是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周博学的,仅仅是能流畅地打完能看曲子的程度。 当时是乐队实在缺人,酒吧老板,也就是乐队的主唱,才勉强同意他上的,最近林重已经很久没去了。 “嘿,好久不见啊。”酒吧老板见到林重,走过来热情地抱了抱林重。 林重回抱了他一下。 “怎么样,还打吗?”酒吧老板指了指酒吧中央台上的架子鼓。 “一首。” 酒吧老板挑眉:“就一首?” “嗯。”林重想这一首结束,大概以后他就永远不会去碰架子鼓了。 酒吧老板很快集齐了乐手们,几人调整乐器,陆续上台,林重扣低鸭舌帽,握紧鼓槌,随着吉他手第一次拨弦落下,他随机跟上,落下的鼓槌仿佛与心脏的下落同频,血液间泵动的已分不清是鼓声还是心跳声。 灯光昏暗又斑斓,酒吧里渐渐坐满了人,林重随音乐晃动着身体,鼓槌挥起又落下,鸭舌帽的帽檐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性感的薄唇。 他上半身穿的是个黑色背心,手臂肌肉绷紧时线条匀称,漂亮极了,从肩到裸露在外的开阔的一字锁骨,形成一条引人沉醉的小洼,灯光落下,闪着光泽感,像盛了一洼清水。 音乐很燥,酒吧里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很快一曲终了,在众人喊着安可,要求再来一首的时候,林重撂下鼓槌,默默走下台,在吧台前坐下,摘了鸭舌帽,要了杯酒。 他觉得他身体里天生缺少酒精,当酒精淹过头顶,痛苦就没了可占之地。 只剩沉溺于快活的俗烂灵魂在战栗。 一连两三天,他都泡在酒吧里,甚至有时会睡在那里,等到酒吧再营业继续喝。 至于那个房子,他并不想回去,陈路生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他不想接,接了也是应付几句后挂掉,有时干脆把手机关机,让陈路生联系不到他。 这天,依旧在酒吧,依旧是老位子的吧台前,依旧是一杯威士忌,今天有优惠,来的人很多,演奏的也是很燥的歌,所以场子很热。 林重抿了口酒,酒的辛辣滑过喉咙。 “弟弟。”一只手臂从后面绕了过来,松松搂住林重的脖子。 林重仰头,对上一张娃娃脸。 蒲玉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巧啊。” 见到蒲玉,林重恍惚间意识到,时间在继续,而他也还活着。 将将然,他好像才从那场火中离开。 “我可以拍你吗?”蒲玉举起相机。 林重点了点头,他倒无所谓。 蒲玉道,“你随意些,不要管镜头,不然拍出来会很不自然的。” 上次就是,因为林重总是太僵硬了,没出几张好片,连个九宫格都凑不齐。 可林重确实很难不在意镜头,他浑身透着拘谨,坐在吧台前不动,闷声喝酒。 不过喝了两杯后,人有点醉了,竟也不管什么镜头不镜头的了,热歌一奏,他从座上站起来,跟着人一起随音乐晃动。 林重最后喝倒了,是蒲玉把他送回家的。 林重嘟嘟囔囔说了地址后,在出租车后座上身子一歪,靠在了蒲玉身上。 到了地方,蒲玉扶着林重下车上楼,从林重口袋里成功掏到钥匙,用钥匙开了门。 蒲玉把林重扶到沙发上,林重躺在沙发上喊渴,蒲玉连忙倒了杯水,抬眸时目光在电视机下边缘多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转身去喂林重水喝。 落地窗外,夜沉且静。 林重喝完水,彻底睡着了。 蒲玉理了理林重额前的头发,“我说过,下次要亲你嘴巴,现在是下次了。” 他俯身,将嘴唇凑上去,林重歪了歪头,倒是躲开了,蒲玉眼中闪过失望,眼眸暗了暗。 不过没有再试一次。 他起身走到电视前,直面着电视下面的针孔摄像头,“看够了吗?变态先生。” 他刚才没亲到林重,然而在镜头里可就不是那样了,他的身体挡住了林重,从镜头里只能看到他弯腰俯身亲吻的动作,可看不到林重躲开了。 随后他将针孔摄像头破坏掉,又检查了一下房子里其他地方,一共还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在房间里,一个在浴室里,蒲玉将它们全部破坏,回到卧室,给林重盖了张薄毯子,深藏功与名,退场了。 林重并不知道当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他照常去酒吧喝酒,一天天过得稀里糊涂,一觉醒来不知白天黑夜。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跟他没关系,每天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还是没清醒。 酒吧老板说,他这快成瘾了,劝他控制点,他没法控制,他喜欢死了醉着的感觉——脑袋空空,还能睡个好觉。 陈路生是林重遇见蒲玉后的第三天回来的,林重顶着醉意,钥匙戳了好几下才戳进钥匙孔里。 打开门,他迈进家门,身体摇摇晃晃,靠住门框。 “你去哪了?”突然的一声吓得他清醒了几分。 屋里没开灯,朦朦胧胧的一道身影坐在沙发上,黑暗中好像有一只凶兽紧盯着他,令他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进门就被陈路生一句又冷又凶的质问砸中,林重只觉得陈路生在抽风,不想理他。
第24章 林重踢掉鞋,换上拖鞋,径直往房间走。 陈路生起身走过来拽住林重,再次质问:“我问你,你去哪了!” “我去哪了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林重不耐烦地推了陈路生一下,没推开。 反被陈路生抓住了手腕,后背直接抵在了墙上,手扣在头顶锁死,完全无法挣开。 “你说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陈路生用身体堵住林重的去路。 林重夹在墙壁和陈路生之间,一面被滚烫紧贴着,后背则染上一丝凉意。 陈路生的膝盖挤进他双腿间,卡住他腿根内侧。 陈路生没比林重高多少,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所以以这种姿势贴近的两人几乎是面贴着面,气息融在一起,彼此的脸上都是又湿又热。 一阵痒意从脸烧到脖子。 陈路生不禁眼神有些迷离,喉结滚了滚。 可林重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他补充道:“对,我以后就是你的情人了。” 他刻意加重情人两个字,字音咬得死死的。 “也是你说的,做你的情人,只需要和你上床,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曾经那些话,怎么刺进林重心里的,如今又怎么刺进了陈路生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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