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回到这边,在书房找到练字静心的程林,咬着他的裤脚叫他过去,程林以为祝辛出事了,转着轮椅出来,老管家手脚慢,跟出来的时候程林跟祝辛在程林这边的院子里碰了个正着——程林正要从缓坡上下去,祝辛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程林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祝辛,只是有点醉。 他没有先开口,也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等了会儿,祝辛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程林安静等他下文。 祝辛手里还提着没喝完的半罐啤酒,他捏着易拉罐嘎吱响,问:“他问我还想怎么折磨你,可我怎么折磨你了呢?” 程林否认:“没有。” 祝辛仰头看天上细细的一牙月亮,嘲弄地问:“如果说喜欢我是折磨的话,程林,我没有强求过你。” 程林点头:“是我非要喜欢的。” “你要喜欢我,是我的错吗?” “我的错。” “我也没有叫你来找我!” “我想来。” “要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你没有喜欢过我——我多希望我没认识过你。” 程林看着祝辛的脸,叹息:“是我不好。” 祝辛端着酒喝完最后一气,气愤地将罐子砸在地上:“要是没认识你,我的人生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程林依旧低声:“对,我的错。” 对这些指责,他照单全收,可祝辛依旧不觉得解气。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因为程林终于承认的喜欢觉得解恨,此刻却又无理地要求:“那你别喜欢了。” 说完,他定定盯着程林的脸,等他跟此前每个问题一样很轻声地答应。 可是这次没有回应。 有些谎话很容易就能说出口,有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祝辛不死心,又说一遍:“你别喜欢我了。” 程林说:“我明天就可以走。” 祝辛再次重复:“我让你别喜欢我了!” “祝祝。”程林唇角有笑,很轻,也有很轻很无奈的叹息:“这件事太难了。” 他已经不想再看祝辛有一丝不情愿,所以他可以透明人一样活在他身边,但凡他因为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有丁点不适,他也可以立即离开,祝辛有什么要求他都想尽力满足,但是收回喜欢是太蛮横的要求,他实在做不到,他能做到的只有消失在祝辛眼前。 “我不想你喜欢我了。”祝辛站在台阶下,比台阶上的程林高出不太多的半截,他眼尾发红,“程林,你别喜欢了,我不想折磨你了,我们真的结束吧。” 可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希望程林别放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之前以为是报复心,可他发现他对报复人没有兴趣。 除了医院里短短片刻的快意,他再也没有从程林的喜欢当中额外得到丁点快乐,相反,甚至有些不快。前者,追根究底,他不是那种人,对仇人结局凄凉还是萧索不感兴趣;至于后者,不想深究,他又一次忽视掉心底那道声音重复,要程林放弃继续喜欢自己这块凉薄的木头。 这次不是沉默,程林盯着祝辛泛红的眼眶:“祝辛,我有的东西也不多了。” 如果这点东西也要割舍,那么割舍掉之后,他跟行尸走肉之间又差什么?他已经不强求别的了,祝辛却还要用这种要求来为难他。
第79章 你心软了是吗? 猫在矮墙上,狗在门口,安森竖着耳朵听这两个人用中文吵架。不知不觉,天上又飘起雪花,门后的老管家终于出现,说:“外面冷,进来说吧。” 门外二人没一个动作,一个执拗一个无奈。 如果是别的也就算了,答应了就答应了,可是这个要求,答应了又能怎么样?除了把祝辛推得更远外,没有别的意义。 大帅冻得拿爪子捂着鼻子保暖,终究冻得受不了,走上前来咬着祝辛的裤脚拽他,想让他去室内,程林倾身制止,大帅停下了,低声呜咽,希望这两个人有一个服软。 祝辛又盯了程林一会儿,忽而转身离开,程林问:“我要走吗?” 祝辛离开的步伐停下,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发红,紧了紧。 他说:“你随便。” 程林眼睁睁看着祝辛消失在视野,然后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隔壁的客人低声问祝辛怎么了,祝辛似乎没说话,之后是更隐秘的开门关门声,大概是卧室。 这样的一天,祝辛也有了一句话决定他人去留的权力,程林把自己摆在很卑微的位置仰人鼻息,但是祝辛发觉他不想要这种权力。 某些时候程林的话也是对的,他好像缺失做恶的能力,注定享受不了酣畅淋漓的快意。 便也罢了,他早解脱,就也不要困着别人了——祝辛这么想。 可程林没有离开,那天之后,程林愈发安静地呆在祝辛隔壁,在窗帘狭窄的缝隙中日复一日地枯槁。 *** 因为流感和暴雪,NANO的新年酒会在元旦过去近一月之后姗姗来迟,酒会上,NANO宣布了新合作对象姿英药业,半年前祝辛回国考察淘汰掉东阳这个选项,之后东阳内部似乎出了问题,紧接着NANO联合几家财团吞并东阳,现如今东阳背后老板已经换了人成了NANO和国内几个财团,此次合作又有姿英加入,还是沿用东阳原本的生产线,只不过研发团队全部换人,NANO会派新的研发总监过去,这一消息无疑又成了业内焦点,酒会还没结束消息已经在业内传开。 签约仪式之后,祝辛作为研发部代表上台讲话,他简短介绍了几句这次合作的内容,说完了要下去,酒会主持人抓着他不让,向在场来宾介绍祝辛,说他是研发部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之一,管理着NANO研发部顶尖的研发小组,又列出来一堆奖项,甚至连学生时期的都没放过,祝辛从他越来越兴奋的语气中察觉不对,果然,这位公关部的同事说完这些之后紧接着不怀好意地调侃,“但是我们这么优秀的工程师至今还是单身!” 台下有善意笑声,还有熟悉一些的同事吹口哨,祝辛叹气,主持人说:“据说因此他们小组才成为研发部开会最多、加班最多、绩效最高的小组。” “不过现在,他的小组有希望减少加班了!” 祝辛被推搡着起哄,要他跟姿英股东的千金跳开场舞,本来就有的环节被他们弄得像是真有什么暧昧般,祝辛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殷姿道歉,手很有分寸地虚扶在对方腰上,殷姿笑笑:“没关系。” 乐曲很长,华尔兹步调简单轻缓,跳着跳着就开始走神。 祝辛记起他第一次跳舞,那是某个晚上,程林去参加宴会回来,说没意思,不如在家陪他,然后开了唱片机在昏暗的客厅带着他转圈,他是第一次跳舞,别手别脚总走错踩到人,程林就低声调笑,说他故意的。然后转着转着,开始接吻。 漆黑的夜晚,低缓的音乐,温柔的吻。程林似乎偏好温柔地开始,耐心地勾引,直到他不耐。 缠绵的吻,温柔抚在腰上的手掌,逐渐捧着脸颊后脑勺的手,轻缓旋转忽然间的天旋地转,骤然加重的亲吻啃噬…… 祝辛跟舞伴在大厅中央缓慢旋转,沸腾的起哄调笑随着音乐声消失,众人都在欢度今宵,四周都是亲密旋转的舞步,眼前的舞伴低声:“你在走神,很不礼貌哦。” 祝辛回神:“抱歉。” 忽然,他有种有人在看他的感觉——就像在家工作的时候,总觉得隔壁那人再看。循着直觉的方向看过去却没看到人,那个方向空空如也,殷姿又笑:“看到熟人了?” 祝辛摇头,专心跳完这一曲,这种舞步,音乐不停似乎就可以天荒地老地转下去,好在音乐是有尽头的,祝辛在将人送回位置之后去洗手间,直到离开大厅,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才消失。 而楼上,老管家站在程林身侧,等祝辛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推着轮椅进电梯,出去的时候,程林说:“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老管家早该退休了,要不是孟知那回事,他现在应该在颐养天年,程林叫他找个别的人替换,退休。 老管家说:“还没找到,怕不合你心意。” 程林说:“随便找吧。” …… 酒会结束已是深夜,祝辛披上风衣从宴会厅出来站在路边吹着风醒酒,夜深不好打车,公司的车刚去送人了,还得等一会儿,但是祝辛已经很困了,他不喜欢应酬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可是将来这样的日子还多,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像今晚一样疲惫困倦,此刻大衣口袋里有一张楼上的房卡,已经有一些醉到不省人事的同事互相搀扶着从客房部电梯上楼,就在他犹豫是回家去跟两只宠物共眠还是就近睡上舒服一觉的时候,路口转过来一辆车,打着双闪缓慢停在面前。 老管家和蔼的脸出现在车窗后:“祝先生要回去了吗?” 后排车窗没降下来,但大概是有人的。然而祝辛想了想,还是打开车门上去了,上去发现程林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黑漆漆一片隐没在角落里,安静靠在靠背上像是睡着了,要不是他找了一圈,险些没发现。 祝辛在车门口的位置坐下,车子开了不久酒意上涌开始犯困,最后索性靠着靠背睡着了。 发现后面的人呼吸均匀,管家叫司机开慢点,于是四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家门口,车子靠着路边缓缓停下,没人叫醒祝辛。 司机下车了,没熄火,暖风还吹着,老管家回去煮醒酒汤,车上只剩下一前一后两个人。 程林缓慢挪动身体到了祝辛身边,安静注视昏暗光线中恬静的睡颜。 他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太累了——不知道是入乡随俗还是怎么,祝辛每天都要喝好多咖啡,每天早上只要闻到咖啡味就说明祝辛起床了,于是一杯咖啡叫醒两个人,他也睁开眼,听隔壁祝辛逗猫逗狗,然后去上班,然后他开始坐在书房里写写字看看书,望着窗户那一线缝隙发呆,像那只猫等祝辛的那些年一样,望着祝辛家的门等他回来。 他比猫幸运一点,猫不知道祝辛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但他知道,会的。六点半之后他就开始等,祝辛一般在六点五十前后到家,有时候兴许有应酬,会晚一点,他回来的时候那辆白色宝马先出现,在一百米外的路口转过去停在停车场,然后过上五分半钟,祝辛会出现在路口开门,进门不久,又会煮咖啡。 但是他只知道隔壁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不知道祝辛什么时候跟姿英的千金约会了,也不知道祝辛华尔兹已经跳得很好了。 那些外国佬只会吹口哨起哄,要是国内,可能还会有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之类的称赞。 祝辛长大地很好,是他再怎么料想也没能料到的那种程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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