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有一排墙柜,他和盛千陵一人用一边。 江里把盛千陵挂西装的柜子打开,发现原本排列整齐的柜子空了一小块。 盛千陵有很多西装,向来是按照颜色分类。 黑色最多,深黑浅黑有七八套。再就是深蓝和浅蓝,接着是几套灰色,还有两套白色礼服。 现在,挂灰色西装的那几个衣架都空了。 江里:“……” 他默默对着那块空出来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心里泛起一阵细细的痒意。 他的手抚过那些西装袖子,好像在抚摸盛千陵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特别特别想念盛千陵。 即使昨夜才在一张床上睡过,早上盛千陵离开家时还亲吻过他的唇角。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盛千陵刚巧给江里打电话过来了。 江里放开盛千陵的西装,循着铃声走去客厅拿手机接听电话。 电话里,盛千陵轻声问:“里里,你在哪儿?” 江里:“在家里。” 盛千陵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像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一样,很快说:“里里,我前天和教练申请带你来集训中心练球,他这几天在苏州那边带队训练,没能联系上,刚刚才回复我。里里,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来集训中心练球了,你要过来吗?” 江里有段时间没摸斯诺克球杆了,手痒得很,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盛千陵笑道:“现在就可以过来,来之前,你去把榻榻米那个房间墙上挂的球杆取下来,旁边有杆盒,你装好拿过来。我把定位发给你,你打车过来。” 江里弯起眼睛笑,答:“好。” 挂电话前又匆忙说一句:“陵哥,我想你。” 电话那头的盛千陵:“……” 这通电话,有点甜。 江里很快拾掇了一下自己,换了身干净清爽适合练球的衣服,又去拿球杆。 那支球杆很陌生,不像盛千陵常用的那一款,但箭纹格外漂亮,拿在手上很有质感。 他以为是盛千陵的备用杆,没多想,匆匆装进球盒后就出了门。 北京这边的斯诺克职业球手集训中心在东四环边上一座叫静园大厦的楼里。 这栋楼正好在东枫国际体育园和朝阳公园正中间,就在朝阳公园路上,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集训中心包了一整层楼,大厅里边按照三大赛事标准摆放了二十多张斯诺克球桌,还有五个单独的训练室,按球手资历进行分配。 江里提着球杆,从静园一楼搭乘电梯上去。 一出33楼电梯,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盛千陵。 盛千陵穿着一件白衬衫,配一条宽松的黑色西裤。他个子高,随意往那儿一站,就自成一道风景。 在电梯开门前他好像在沉思什么,电梯一开门,对上江里的眼睛时,他立即就笑了。 “里里,”盛千陵说,“路上堵不堵?” 江里把球杆递过去,答:“还好,就是红绿灯太多了。” 盛千陵自然地接过球杆,领着江里往里走。 集训中心有两千多平方,内里十分宽敞。里面装修得很雅致,但不至于像台球俱乐部那样彩灯环伺流光溢彩。除了普通的无影顶灯之外,再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仅在入口处的墙面上,贴了每名职业球员的照片和参赛记录。 盛千陵的照片最显眼,因为就在第一个。 照片后是他的个人参赛简历,从世青赛到世锦赛,每一次都被详细纪录着,是他这些年努力之后得到的荣耀和勋章。 江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盛千陵的脸,目光才随意扫了扫后面跟着的几位。 到今年为止,中国的斯诺克职业球手其实不算很多,江里或多或少都在斯诺克赛事里面见过他们的脸,也就并不觉得稀奇。 只不过,他视线一转,落到最后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干净温柔,眼底有明晃晃的笑意,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纯粹感。 旁边的简介写得很清楚—— 付郁,出生于2002年,2020年正式加入中国国家斯诺克球队。目前正在为征战2022年亚运会斯诺克项目做准备。 江里:“……” 盛千陵见江里停下脚步,也跟着看了一眼。 循着江里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新球员付郁的照片。 盛千陵刚想说点什么,目光落到江里脸上,却意外发现江里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也谈不上是生气。 眼角上挑,薄唇微扬。 虽然面无表情,但很明显让人感觉到气压骤降。 两秒后,江里发出一声冷笑:“呵。” 不知道为什么,盛千陵很喜欢江里这副样子。 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可浑身的张扬与痞气却没收敛,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少年时代。 轻狂又热烈,目光永远坦荡到不加掩饰。 正如此刻看向付郁的照片。 盛千陵喊他:“里里?” 江里转过头,淡淡地挑眉,说:“他也来打职业了啊。” 盛千陵带他往自己的专属训练室走,边走边说:“刚来一年,打过一些积分赛。” 斯诺克不同于其它竞技运动项目,组建国家队之后,由队里决定派谁出去比赛,而是依靠个人积分数,才能争取到参赛的资格。 而且职业资格也不是终身不变,而是在积分赛后,会先获得两年的机会,在这两年里,可以参加有门槛的斯诺克大型比赛。 所以,即使付郁成了职业球手,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也实属正常。 大厅里有零星几名球手在训练,见到盛千陵带了新人进来,不约而同停下来投过目光。 江里看到他们,很礼貌地打招呼。 江里:“郭老师,李老师,江老师。” 他喊的三位分别是在斯诺克界非常有知名度的球员。 是擅长强攻灌下把对手打蒙的郭同,偏爱防守性格磨叽人送外号「磨王」的李良平,还有成天说斯诺克太难转头就冲进了世锦赛半决赛的「口手不一小天才」的江辉。 几个人跟看热闹似的,很快提着杆子围过来,笑道:“哟,千陵第一次带人来我们这儿啊。” 盛千陵淡淡地看他们一眼,不言不语。 队友们早习惯了盛千陵的高冷,才不放轻易放过长相清俊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江里。 郭同问:“这位朋友怎么怎么称呼?” 江里想着以后要常来练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十分客气地回答:“郭老师好,我叫江里。” “噢,江里,”郭同他们早知道盛千陵的性取向,所以十分八卦地追问:“你是千陵的什么?” 江里才不会上了他的当,依然笑得和煦,答:“我是他徒弟,我的杆法都是他教的。” 这话一说完,郭同李良平江辉三脸震惊:“!!” 谁不知道盛千陵在职业队就是一个万年冰坨,谁靠近谁冷。 就不说让他教杆法了,平常只是请教他关于站姿或者出杆方面的问题,他都会冷冷地说一句「这些问题因人而异,建议你找教练讨论最适合你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盛千陵进了职业队六七年了,极少参加队里的活动,也几乎没人见他笑过,宛如一台行走的制冷器,夏天都不用再开空调了的那种。 但郭同他们刚才分明看得真切,在门口照片墙那块儿,他们这个天赋流的队友,分明就是冲这个江里很温柔地笑了。 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对他们笑而已。 郭同决定挑点事儿,于是故意挡在江里面前,说:“你既然认识我,看过我比赛,那肯定知道我的球风吧。你能进我们这儿,说明球技一定不错,要不来一杆儿?” 江里好久没人和对杆,手心一阵阵的痒。 他很久都没有享受过一杆进袋的快感了。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和郭同对杆的好时机,于是极有分寸地拒绝:“郭老师,对不起,我对杆需要我师父同意才行。” 盛千陵已经走到训练室的门口,回头看一眼队友们,又看一眼江里,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还不过来。 江里飞快和三位老师告了别,大步跑向盛千陵的方向。 两人一起进了盛千陵的训练室。 盛千陵把江里带来的球杆盒放在绿色的台呢布上,说:“里里,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里看一眼旁边沙发上盛千陵常用的那套球杆,这才反应过来。 他问:“这支球杆是给我的?” 盛千陵在江里面前很坦诚,照直说:“对,2014年就定制了,等到2017年才做好,只不过没能送出去。” 江里:“……” 所以这支球杆在盛千陵那个放满金毛小狗玩偶的房间里挂了四年。 四年后的今天,才有机会交到江里手上。 江里尝到喉间熟悉的酸味,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叠加递进。 等洋葱完全剥开,露出最柔软的内心时,江里品到了一丝久违的甜意。甜意越过舌根,漫到舌尖上,很像吃徐福记甜橙味棒棒糖时的第一口。 他打开杆盒,取出球杆,左手托杆,右手轻轻抚摸在杆身上。 他并不知道这支球杆的名贵和稀缺程度,但看杆底的设计制造者签名,就知道它价值不菲。 球杆被特意保养过,贴在左手上试杆时也不会觉得硌手。 江里拿过几个球试手感,听到清脆的出杆声,小球滚动声以及利落的进袋声,就知道这支球杆极合自己心意。 若不是训练室到处都有监控,他就只差跳过去亲盛千陵一口了。 见江里喜欢这支球杆,盛千陵也很开心。 他取过自己那支,对江里说:“我这里面只有一张台,就一起去大厅训练吧。” 江里点点头,答:“好。” 大厅有许多空台位,盛千陵挑了其中两张,和江里一人一张,开始弯腰训练。 盛千陵练准度,江里练杆法,两人都安静无声,很快投入到专注的训练里。 其间盛千陵抬头,看一眼专心致志的江里,看他周身萦绕的自信与不羁,看他由内自外散发的朝气与活力,只觉得时间好像回溯到了2014年的夏天。 他们两个人也是这样,在两张紧挨着的球台上练球,一练一整天。 仿佛什么也没有变过。 仿佛他们根本不曾分过手。 练了一会儿,江里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整个集训中心最角落的位置,江里洗完手,扯出几张纸巾擦了擦,然后往练球台走。 才转过弯,他看到盛千陵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喝水,而盛千陵面前还站了个清瘦的男生,正居高临下和他说话。 那男生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卫衣配长裤,背影看起来很瘦,胳膊和腿都细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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