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和盛千陵分坐在赛台边的沙发两侧,静静地等着店长刷台摆球宣读规则。 江里看着店长将十五颗球聚拢,然后将三角球框拖到低于点位下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时,惊讶得睁大了眼。 众所周知,球摆得越高,开球进球的几率就越大。 而摆得越低,开杆进球的难度就越大,那么连杆赢球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 江里下意识咬唇,看向盛千陵,又凑过去小声说:“陵哥,这店长是不是想搞我?” 盛千陵早已习惯江里这种模棱两可又带有歧义的话,有了些脱敏体质。 他目光沉静如水,端坐于黑色的皮质沙发里,神色未变,只看着那框被摆好的球,轻声说:“球摆得越低,你越有机会赢我,不是么。” 江里愣了一下,再次去琢磨规则。 两秒后,恍然大悟。 他又乐起来,一副捡了便宜的模样,得意扬扬道:“那,陵哥你可记好了,我如果拿了冠军,你要给我奖励的。” 盛千陵却忽然反问:“江里,晚上吃饱了没有?” 江里不明所以,答:“还行,耗了三小时了,暂时还不饿。” “嗯。” 江里知道盛千陵这人不会问多余的废话,这话既已出口,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在脑子里琢磨酝酿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盛千陵的意思,瞬间震惊得瞳孔地震,颤抖着说道:“陵哥,你……不是吧?” 盛千陵起身,藏在口罩里的脸淡然一笑。 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衣衣摆,拢一拢长裤上的褶痕,清新隽永看一眼江里,不紧不慢地说:“你别忘了我让你来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江里喃喃:“就,就心态嘛。” 到底是看他的心态,还是搞他的心态啊。 于是,搞心态比赛正式开始。 总决赛是11局6胜制,也就是说,谁先赢到6局,就算获得冠军。 偏偏这比赛又不是按照国际标准规则来裁定,店长为了搞一搞愚人节的气氛,竟通知江里和盛千陵以石头剪刀布的形式来争夺开球权。 江里缓缓抬头,棒棒糖都忘了拿出来,还卡在口腔里,唇齿不清道:“不用比球①了?” 店长笑得春风得意,答:“我定的比赛,我说了算。” 江里:“……” 江里脑子里迅速开始推算石头剪刀布到底是赢好还是输好。 如果赢了,就可以开球。但因为球的点位不对,开杆很难进球,就势必会对对手带来接清②机会。 如果输了,不能开球,但可以接手。万一对方没有炸清③,凭自己这准度,一杆清台就几乎是稳的。 就这么一琢磨,江里就想明白了。 石头剪刀布他一定要输,才有可能在这儿戏般的规则里,获得赢球的机会。 他抬头看盛千陵。 盛千陵头发垂在额上,双眼平静毫无波澜。他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继续拿着那支公用球杆在球台边站着,等候江里出拳。 第一局,江里出了剪刀,盛千陵出了石头。 江里喜上眉梢,乐颠颠地等盛千陵将球炸开,他好直接上场清台。 盛千陵一进入比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身长如玉,俯趴下去时背部与腿部线条垂直流畅,皓白的肤色衬托着昳丽的瞳仁,整个人精致得不像话。 他控力开球,却没有将球打得像江里想象的那样四下飞散,而只是完全遵循了八球的规则,只让最外边的四颗球弹出撞库,停于半台附近,而白色的母球,却轻松拉回来,贴于开球区的最底库边。 江里:“……” 卧了个大槽。 就这么一杆,他清楚地明白盛千陵问他饿不饿是什么意思了。 这可不就是持久战? 哪有人把小台当斯诺克那样防守啊! 还控力控得如此精准,仿佛完全能驱动自身的力量,让白球跟着自己的意志停落。 江里心里一凉,目光幽怨又委屈地看向盛千陵,轻声抱怨:“陵哥……” 活脱脱的撒娇求放过。 盛千陵神色松了松,冷白的皮肤愈发清润似玉。 他随手给球杆擦了点巧粉,不顾围观旁人的眼光,平淡地说:“现在没有陵哥,只有你的对手。如果要尊重对手,你就得全力以赴。” 江里想说一句陵哥你放屁,你刚才是怎么藏锋露拙和别的选手打得不相上下,你以为我不知道? 可江里不敢说。 只能颤颤巍巍上场比赛。 这一场比赛,打得简直比陈树木那天送钱还慢,打得比等陈树木送钱来时还煎熬。 按正常速度,11局抢6,不消一个小时就能打完。偏偏盛千陵用了控力和杆法,杆杆防守江里,打得江里上蹿下跳简直暴跳如雷,已经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江里痛苦不堪地承受着来自盛千陵的杆杆暴击,在一局又一局的折辱里,千辛万苦地突围得分。 围观的群众也很逗,个个看看咬牙切齿,表示从没看到过有人这么打八球。 又因为他们被江里这狂野的球风圈粉,一时纷纷成为江里的临时后援会,骂盛千陵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阴逼」。 也有人说这场总决赛毫无观赏性,却没有一个人离开现场。 说来说去,还是怪盛千陵太变态。 盛千陵对旁人的议论充耳不闻,只将自己的口罩再拉上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有个心直口快的选手说:“哎,22号的小登,打了这十局,像被轮\\奸了十局一样的。” 这个词倒是微微让盛千陵侧目,不过很快他又收回了目光。 等着最后一局开始。 现在已经打完了十局,在盛千陵的把控下,他们一人胜出五局,也就是5:5持平。 进入双赛点。 江里已经筋疲力尽,脸孔呆滞双目无神,棒棒糖都不知道吃了几颗,眼下竟连吮吸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着舌头舔糖球,要多色情有多色情。 服务员正在摆球,按规则,江里要第十一次和盛千陵进行石头剪刀布的游戏。 江里没伸手,站在盛千陵面前,抬起哀怨的目光看着他,嗓音绝望:“最后一局了,要杀杀个痛快吧,哥哥。” 盛千陵:“……” 那声「哥哥」,江里是无意识叫出来的。就类似不带情绪地称呼对方为「大哥」,又像武汉方言里为表亲近随口叫人一句「拐子」。 可盛千陵却听得眸光加深,顶上的灯光落进他眼里,化作一方柔软的流波,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晃进了一弯月亮。 半晌后,他问:“这局我不防你,猜拳你想赢还是输?” 江里一听,怔怔地站在那儿,嘴里咬着一颗棒棒糖道:“真的?那猜拳我想输,我出布。” 下一秒,两人同时伸手。 江里出了布,盛千陵果然出了剪刀。 盛千陵上场开球。 这是他第一次将十五颗球炸得满台跑,每一颗都受力十足,奔向台库又弹好几圈回来。 江里注意到盛千陵这局开球,并不是用手臂发力,而是动用了腰的力量,将上半身整个往前推,好将球开得这么松散。 好似武将出征,露出锐利的锋芒,大杀四方。 旁边又有人感叹:“我靠,23号这把腰绝了啊!” 江里无语:“……” 他妈的这群人怎么就不能闭嘴呢?他陵哥是不是老阴逼变态是不是在轮\\奸他是不是腰很好,跟他们都有个锤子关系? …… 眼看江里的眼神不太对,浑身那种刺猬般的躁动赫然显露,盛千陵知道他受了旁人的影响,抢在他开口前挡住他,低头安抚道:“江里,记得我在考验你的心态。” 江里一秒泄气,愤愤地将眼刀落到地面,才慵懒地讲:“嗯,知道了。” 最后一局,由于摆球点位不对,盛千陵开球果然没有进球。 江里上场接杆,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的七颗球打完,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他有心想丢一杆,让盛千陵上场,哪知道盛千陵像提前洞悉了他的想法,路过他身后时悠悠地说:“这杆直接决定这场比赛的胜负。” 江里果然被激到,精准描点稳稳出杆,用力将这颗八号球捅入了底袋里。 随着周围阵阵掌声响起,江里知道自己获得了这次比赛的冠军。 他回望一眼盛千陵,灯光下,人影中,喧闹的氛围与无尽的长夜里,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江里看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面隐有笑意,却蓦然觉得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呲啦」声,像弱电流一样,漫过他的心脏,激得他周身颤栗毛孔竖起,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涌。 原来,这就是赢得比赛拿冠军的感觉啊? 江里想。 作者有话说: 名词解释: ①比球:在台球比赛中,两名选手一起从开球区同一线上击球,目标球出去撞到桌库边再回来,谁的球离开球区这边的底库边近,谁就获得开球权。 ②接清:一方开球未进球,另一方上场,一杆清台,叫接清。 ③炸清:一方开球进球,一杆清台,对手未上场,叫炸清。 小秦前些年混过斯诺克圈,兼职过斯诺克裁判,应该算懂点台球知识,但因为隔得太久我又多年不打球了,不一定能记全。如果有错误,请读者朋友指出,感谢! —— 另外,我本周榜单字数超了快一万字,应该要断更两天才方便后面的走榜。 但是只要有一个读者在追更,我就不会断更的,因为全文存完啦。 就是拜托大家留言好吗,留言真的是我写文的最大动力。批评指正或者觉得哪里写得不好,都可以讲。 不用怕我玻璃心。
第16章 “陵哥,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一场比赛结束,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 店长进行了简单的颁奖仪式,当着所有参赛人员的面将前三名获奖者的奖金一一发放。 江里喜滋滋捏着那个大大的红包,笑得像个二愣子似的。痞也不痞了,浪也不浪了,就站在那儿傻乐着。 盛千陵趁着人多混乱,轻轻拿手背敲敲江里的手臂,低声说:“江里,走吧。” 江里没反应过来,侧头问:“怎么了?” 盛千陵回答:“马上要拍照了。” 一家台球俱乐部举办这样的比赛,自然是希望联络会员活跃气氛。他们往往会在比赛结束后,拍一些激情洋溢的照片,冲洗出来贴在店里,记录这热闹美好的时刻。 江里和盛千陵是冠亚军,自然是入镜的必要人选。 可是盛千陵有所顾虑,根本不想被拍照,即使戴着口罩也不行。 江里还沉浸在拿冠军的喜悦里,没太细想,跟着盛千陵悄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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