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朝身后停着的空的士指了指。 那几个塑料袋里有煎饼果子,有鲜肉锅盔,有三鲜豆皮,还有一杯银耳汤。 对江里来讲,已经是十分丰盛的晚餐。 而且盛千陵还提前找好了出租车,正歇在停车位上等他。 江里接过袋子,又看了一眼那辆车,心里忽然孳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好像自己小时候和江海军住过的那套农村老屋大门被打开,从对面的树林里吹来一阵猛烈的山风,哗啦啦往屋子里灌。 他不明白自己贫瘠的想象里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幅久远的画面,像一帧梦境一样忽闪而过。 带着一点无法理解又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感觉到那阵风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 少年很少被人如此温柔相待,乍一碰上,除了感到舒心与欢快,更深层次的却是无力的惶恐与无法回报的不安。 江里提着袋子,随手往巷子里一指。 从那里面走出一群一群结伴而行的女高中生们。 江里说:“陵哥,你看一眼,那些女同学们。” 盛千陵正准备去给江里拉车门,闻言回头:“??” 江里屁颠屁颠跑过去,像小狗摇尾巴讨好主人一样,扯着笑脸说:“这些女生里,如果有你中意的,无论哪一个,我都帮你追。” 盛千陵几乎是拧着眉脱口而出:“我对女生没——” ……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讲不出口,没有意义。 好像一架过山车刚刚起步,轰隆轰隆没几秒,悬在半空中,不得上下。 江里没听明白,但不妨碍他发散思维:“我们学校一千多个女生,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他笨拙地思考自己能对盛千陵好的方式。 没有钱,给不了物质方面的回报。只能介绍一个女朋友给他,让他多一点快乐和笑容。 盛千陵没答话,拉开后座,低着嗓音说:“上车吧,快来不及了。” “哦,好。” 江里长腿一迈,弯腰俯身坐在了后座上。 盛千陵绅士地替他关好门,又回到了前座上。 刚一坐好,盛千陵就对司机道歉:“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点赶时间,他没吃饭,可能需要在您车上解决一下晚饭。” 盛千陵的优雅与礼貌是最好的通行证。 司机乐呵呵笑道:“没事,吃吧吃吧,反正你也不是打表。” 意思是包车,你想怎么样都行。 江里在后面啃锅盔啃得欢快,汽车发动机启动时声音又大,他没有听清司机说的「打表」这个词。 啃了几口,由衷感叹道:“陵哥,你竟然连豆瓣酱都给我刷上了。” 盛千陵听了,回过头问:“怎么?不喜欢?” “不不不,”江里摆手,“我就和你吃了一次饭,你就摸清楚我的口味了。” 锅盔这个东西,不刷点儿酱就几乎没什么味道。 但如果刷酱,又分辣椒酱和豆瓣酱。江里惯常喜欢在锅盔面上刷一层薄薄的豆瓣酱,好激起味蕾的反应。 他没有提过,可盛千陵却能从他那日的挑食描述里,精准分析出他的喜好。 江里感觉到,刚才那阵风,好像更大了。 出租车一路经过汉江大桥和长江大桥,穿过齐整有序的车流。 在长江大桥的桥尾处,高耸在郁葱林木上的黄鹤楼赫然入目。 此时夕阳还剩下一点余光洒在身后的江面,黄鹤楼被最后一丝淡然的光笼上一层薄霜。楼宇外描绘轮廓的灯带已打开,整座楼陷入一种温情的静谧与安宁里。 江里见盛千陵矮着身子看那楼,扒拉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缝隙里问:“陵哥你上去过么。” 盛千陵摇摇头,答:“我是第一次来武汉。” “哦。” 盛千陵回头,反问:“你上去过么。” 没等江里回答,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却嗤笑一声,说:“呵,我们武汉人,哪个克黄鹤楼啊?” 江里莫名觉得这话极其刺耳,明明自己不算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却感觉被这司机打了脸,一时没好语气反驳:“怎么呢,黄鹤楼丢了武汉人的脸?” 司机没想到被呛,但还是继续自己的观念:“门票又贵,就一个空楼,里面随么事冒得,爬上克能看个么事?就这还好意思收八十块钱?” 江里性格里那点儿乖张放肆又漫出来,拔高嗓音据理力争:“你不懂,又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 司机:“……” 车子很快下了彭刘杨路,江里没再和司机争论。 下了车还是觉得愤愤不平,把最后一点儿煎饼果子咬得脆响,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盛千陵先下车,看着江里一脸叛逆与不爽,像根长了刺的荆棘,开口说:“别气了。” 江里用力把白色塑料袋捏成一团,像投篮一样往路边的垃圾桶一扔,不悦道:“陵哥,你不懂,我不愿意听本地人都这样打击自己的城市。” 盛千陵听得心里一顿,垂着眼就那么看着他。 路上的汽车接二连三疾驰而过,遇上红灯又缓慢停下来。所有门店的彩色灯光全部亮起,行人匆忙而过,交织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世界变成一块虚幻的背景板。 江里就站在这些斑斓的色彩里,弯着削瘦的背边走边把路边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盛千陵忽然笑起来,说:“江里,如果有机会,带我去黄鹤楼看看。” 江里心情变化极快,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只管吃喝的婴儿。 他像炫宝似的,说:“好啊好啊,我一定带你去看看,选在下午去,绝对让你过足眼瘾。” 说完这句话,江里看到盛千陵伸了一下手,莫名觉得对方即将摸上自己的头。可是两秒后,那手落在自己肩膀上,还轻轻拍了拍。 接着,江里听到盛千陵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打一场比赛,让我看看你的心态。如果是两句话就被司机点炸这种心态,那比赛就没有办法胜出。” 江里伸着长腿跟着盛千陵走,边走边不服气地问:“陵哥,那我今晚要是了拿了冠军,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盛千陵看他一眼,声音很轻:“你先拿了冠军再说。” 江里一秒回到那个嚣张狂妄的少年,挑着眉信誓旦旦:“呵,就这种小台子,不拿冠军我江里就跳到江里去。” 只不过,到了名仕台球俱乐部,江里才发现自己话说满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参加,打这种小台,拿个冠军或许没有那么高的难度,反而因为他的神级准度,会赢得轻轻松松。 可是盛千陵没有告诉他,他陵哥也参加了比赛。 江里:“……” 这就好比满级大佬来到新手村虐菜,菜鸡挥着精良的高级武器一顿乱秀,大佬只需要轻轻扬手,仅靠剑气,就能击败对面的菜鸡,不费吹灰之力。 江里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命丧于江里了。 作者有话说: 武汉城市旅游编外宣传大使——秦小羊; —— 感谢大家阅读!
第15章 知道叫师父了? 江里跟着盛千陵走进名仕台球俱乐部,两人先到前台去取了自己的参赛号码牌。 盛千陵是通过电话报名的方式参加了这次比赛,然后到现场缴纳了两人的报名费共计一百元。 江里接过参赛铭牌,发现自己那张上面写着「22号小登」,而盛千陵那张是「23号小洪」。 江里琢磨一会儿乐了,贱兮兮凑到盛千陵耳边小声问:“陵哥,你用的是潘总和洪叔的名字啊。” 未成年人不被允许参加比赛,盛千陵直接就借了两个身份证号来报了名。 他点点头,答:“没事,他们知道的。这边不会看证件,只是例行询问。” 江里「嗯」一声,没说话了。 时间渐渐接近于七点。 所有参赛的32名选手都已经到台球室中间的休息区就位,等候店方宣布比赛规则。 有一位穿着西服的年轻男人面带笑意走过来,在休息区站定,拿着一支无线麦克风道:“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的中式八球比赛我们选用单败淘汰制,32进16,16进8,8进4,4进2,最后争夺冠亚军。请大家将参赛号码牌贴在手臂后,然后过来抽签。” 选手们一窝蜂涌过去抽签,江里坐着没动,想到什么,突然耷下一张脸,跟只小狗似的,轻轻开口:“师父,如果我第一轮就抽到你,那我能不能不跳江啊。” 单败淘汰制,意思是只有一次机会。 只要输给一个对手,就直接被淘汰出局,没有加赛的机会。 盛千陵还戴着那只浅色口罩,听得好笑,眼睛弯起来说:“又叫师父了?” 江里从裤兜掏出一颗糖,撕了糖纸后放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舔着,答:“那我这不是……有求于你嘛。” 江里拒绝女孩时是真混蛋,撒起娇来也是真乖。刻意放软声音说话,声色都似有改变。 软绵绵的,像只小动物。 盛千陵笑道:“概率没这么低,放心吧,遇不上我。” 其余的30位选手很快抽完签,只剩下了江里和盛千陵。 穿西装的店长将抽签盒拿过来,说:“小登和小洪是吗,来,一人抽一个吧。” 江里率先伸手,拿出一个15号,盛千陵抽到的是32号。 按照单败淘汰制的规则,1号对2号,3号对4号,以此类推,一直到31号对32号。 江里看到自己抽的号码,瞬间又开心起来,把糖棍像烟一样夹在手上,得意地说:“陵哥陵哥,总决赛见!” 他笑得灿烂,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幼小孩童。也毫不设防地将自己这喜形于色的一面,展露在盛千陵面前。 江里自信以自己的球技,绝对能走到总决赛。 而盛千陵的技术更不必说。斯诺克都能打出单杆满分的选手,打小台就相当于让清华数学系的博士生来做小学生的加减数学题。 而事实也如江里所料。 他一步步走出32进16,从16进了8,又从8强里率先进入前4强,最后又大比分优势成功晋级总决赛。 因为打法狂野,进球率惊人,又凭着那一脸进一个球就得意wink的雅痞帅气,短短的几局球里,竟吸引了不少粉丝。 盛千陵那边倒是微敛锋芒,一局一局打得都很低调,并没有按江里设想的那样,杆杆清台,局局打对手零蛋。 不过最后,盛千陵也顺利走到总决赛,和江里成功会师。 比赛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所有被淘汰的玩家都意犹未尽。 有的不服气,有的是好奇。 谁都不肯离开,非要看着这两位面生的年轻选手一决高下。在竞技运动里,向来不管出身不问年龄,只要技术过硬,就是圈子里绝对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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