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匆忙地来到秘书室,曲指轻扣纯白色的台面:“能给我杯冰咖啡吗?” 秘书起身,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请稍等。” · “我没有想要从你这里拿东西,”邵战端起白茶呷了一口, “今天这顿饭就是想跟您叙叙旧。”他坦言自己的手臂是误伤,很多事他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试图伤害他的“朋友”,不能轻易揭过。 至于银帝俱乐部,邵战没有具体介绍,只是说有牵连。接下来他的动作,可能会涉及银帝俱乐部的某些方面,希望他能有所准备。 “为什么告诉我?”冯长山紧锁着对面的人,此刻已经褪去退休老人的文雅,目光如刀,像是要剖开对面年轻人的外表检看内里。 “您曾与我父亲共事,虽然他走得早,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将您认作挚友。”邵战说完这番话,微微低头,欠身离开,不再等后续的菜品。 雅致的包房内,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维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复杂地随着门缝追随离去的背影。 · 虽然打了石膏,邵战仍然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原本走个流程很快的,结果小叔打电话过来说要去医院看过才放心。 毫不意外,在医院等来的是小叔的秘书。 爷爷家三个孩子,邵战的父亲是老大,可惜英年早逝,母亲悲伤过度一直在国外疗养。他在爷爷身边长大,跟姑姑很亲,想必受伤的消息也是姑姑通知过去的。 父亲离世时,比起儿子更放心不下最小的弟弟。对于整个家族,这个叔叔算是一个异类。大哥刚走,便接手了俱乐部的管理,理所当然地打理起邵家的产业。但实际上能力有限,爷爷年纪大退下来后,邵战不肯插手集团的业务,大小的决策都是姑姑在背后打理。 这次派人来拿邵战的检查报告,也不过是借机打探他的身体情况,要是让叔叔知道他伤的并不重,最多是不能打比赛,并不影响管理企业,不知道叔 叔是哭多还是笑多。 一路奔波,受伤以后邵战一直在筹算各方,还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个人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打比赛了,不为人知的酸楚袭上心头。 这个在绝地求生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久违的,轻轻落下泪来。 黑暗的车厢里,司机察觉到后排乘客的动作,放缓车速,不去打扰乘客幽深的悲伤。 · 在离基地半个区的商业街下车,邵战在便利店买了水和简单的三角饭团。就坐在店门口的折叠座椅上,静静地看着周遭的行人步履匆匆。 从决定做电竞选手起,邵战每天都很忙碌。搬到基地后,每天处理大事小情,还要管住以胖汤圆为首的那几只,一眼照顾不到就上房揭瓦的猴儿。忙忙叨叨地被琐事填满,倒也格外充实。 他极少有机会独自外出,独自享受这初秋的夜。 象征圆满的月亮挂在天上,融融地照耀着世间的悲欢离合。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肩上,格外的寂寥。 邵战就这样静静坐着,临走前把水和食物交给在台阶上歇脚的外卖小哥,单手抄兜,一步一步丈量着自己与基地的距离。 或许,脚下的路,也将是他与电竞的距离。明明越走越近,却又那么遥远。 · 烦躁,还是烦躁。 从星海总部出来,杨飒并没有回基地,绕道在银帝俱乐部门口转了一圈,回到山上区的别墅。 明知道不会有人,他还是拎着折刀把别墅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不是怕危险,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情绪郁结在心里,说也说不出,散也散不掉。 Max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被杨飒挂断,莫名地不想让人找到。 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听啤酒,到山上别墅的时候已经喝光了。顺手点了外卖,外卖员到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已经喝醉了,手脚麻利地卸下啤酒箱,临走前忍不住提醒客人酒大伤身。 “酒大伤身?”杨飒毫不在意地拆开包装,从盒子里取出啤酒,手指下意识地在拉环上来回勾着。 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铝合金拉环撞击瓶口的咔咔声。杨飒突然站起身,把啤酒丢回箱子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了别墅。 烦躁的情绪像附骨之蛆一般紧紧抓着他的心脏,杨飒在邻近的超市买了盒烟,出来后坐上了门口等活儿的出租车。 车上,他试图捋顺这份愤懑从何而来,无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星海基地门口。 付了车费,他并没有进门,更没有惊动在保安亭里打瞌睡的周伯,而是靠在基地侧边外墙上抽烟。 邵战踱步回来的时候,率先看到的是黑暗中,忽明忽然的猩红色亮点。太阳穴不由得发胀,出于电竞选手的本能,很想向标点甩个狙。 他原本没想理会,这些年来基地蹲守的私生饭也不少,自己出头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 戴着鸭舌帽、口罩的邵战目不斜视地走过,黑暗中却伸出一只手,那手薄而韧,勾住他的手臂把他带进浓重的黑暗里。
第五十九章 少年的吻(三合一) 没有防备的邵战怒极反笑, 他是赛场上的老将,也是俱乐部的负责人,处理过无数个危机事件, 这个情况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难道有人组团来打他?他活了二十几年, 这些人是才想起来来复仇? 他感慨着这帮人感天动地的脑回路, 站稳身子,在黑暗中微微凝神,一个清瘦的, 熟悉的轮廓在暗影中浮现出来。 “是你?”邵战听见自己的尾音不受控制地扬起, 状似随意地卸下伪装。 杨飒才意识到手上还有烟似的, 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着,同时掩饰似的收回勾着某人臂弯上的手。 “怎么, 想要埋伏我?”还是邵战先开口,打趣般说, “是想趁着我受伤,一举灭掉星海主力吗?” 杨飒觉得头很痛, 那种感觉越来越近了, 他好像快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常了, 可是本能地拒绝接受即将到来的真相:“我没有。”他回答,声音冷得像是冰冻的铁块。 “喝酒了?”邵战闻到烟草下淡淡的酒精味儿。 杨飒点头,想着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到, 补上一句:“我十九了。” 邵战原本是没话找话,不想叫两人陷入尴尬,谁知道这个在国外长大的脑回路以为自己在查他年龄。把天聊得这么劈叉的状况,他大少爷还真没经历过。只能单手抚额:“跟谁喝的。” “没谁, 我自己。”杨飒回答,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回答。同样地,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把人拉过来。他说不清自己反常的原因,更不清楚的是,把人拉来以后,要做些什么? 或许,他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没等邵战回应,少年上前一步,微微仰头,像幼鹿追随信仰般在对方唇上印下留有烟气和淡淡酒气的一吻。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杨飒退后半步,颜面上有清冷的,自嘲的笑:“很荒唐吧,连我自己也觉得荒唐。” 澎湃的情绪在胸膛涌动,在肆意泛滥之前,邵战收敛起内心的激越,用随意的口吻:“怎么会呢,微博上达几千万的粉丝,他们都喜欢我,还说要把我栽进地里,种出无数个我,每人一个,也很荒唐吗?” 杨飒不由地点头,很荒唐,真的很荒唐。跟这些人相比,自己算是正常的吧。 用拇指摩挲着唇角,像是在回味,却找不回刚刚的触感。邵战有些痞痞地挑眉:“不过随便亲我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就过去了,哪怕你是LAP的队长。” 杨飒脸上一瞬间的慌乱被他尽收眼底,邵战上前一步,敲敲自己的嘴唇:“我是可以随便亲的人吗?” 自知无理的杨飒,小声说了句抱歉:“你想我怎样补偿?” “当然是亲回来喽,”邵战回应,玩味儿地盯着杨飒不停变换的脸色,他探身在对方跟前嗅了嗅,很满意地发现对面绷紧了下颚线,收回试探,“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杨飒追问,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 “等我想好的时候吧。”邵战寻着他的眼睛,“从现在起,你要时刻准备着喽。” 可惜邵战的开导似乎并没有疏解杨飒的情绪,他闷闷地说:“虽然我没办法,但是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随便问。”顿了顿,他补充道,“仅限今晚。” 打着石膏的手环绕在身前,邵战保持着单手抱胸的姿势,思索了两秒钟:“配的什么下酒菜?” 杨飒着实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接着之前的话题问的,老实作答:“没配菜。” 原本杨飒也是一米八的个子,这会儿站在阴影里,更是单薄到不可思议。 邵战走出去几米,回头示意仍杵在原地的家伙跟上。 “去哪儿?”杨飒没动,跟对方隔着一段距离,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不饿。” “我饿,”邵战强调着,“我没吃。”他抬了抬吊着的膀子,示意自己要补补身体,见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行动的意愿,调侃着说,“你说我有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你,这会儿就不算了?”天边的月亮被云朵遮住,遮不住的是某人的感慨,“这会儿还没过零点呢。” “你想吃什么?”杨飒跟着走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随即撞在邵战的后背上。 邵战好像没发现他的狼狈,神色如常地歪头点了点近在咫尺的店铺:“火锅。” 一半红油一半菌汤的鸳鸯锅,对方右臂受伤,杨飒正准备照顾,却发现邵战的左手筷子用得极顺溜。 杨飒只是多次了点香菇片,有些无奈地发现碟子里堆成小山的香菇:“你……” 听见召唤的邵战轻快地转了转手腕:“不用在意我,你多吃点。”然后自顾自地讲起刚来基地的时候跟小伙伴打架抻了筋,右手不能动了,结果左手筷子比右手还麻利。 端起杯子喝大麦茶的杨飒心说:“我也没问你呀。”不过鉴于对方闪着眼睛等自己回话的期待太过明显,杨飒摇晃着杯口,茶汤上泛起点点涟漪。 “那是啊,”杨飒的问题像是解除束缚的咒语,邵战斜靠在椅背上,挥舞着公筷,“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老畜牲,想当初,我也有青葱的年少岁月……” 杨飒忍了下,没忍住,笑出来。很难想象有人能把不要脸的磊落跟清爽的市井气息结合得这么融洽。 席间,邵战讲了很多,都是打电竞后的经历,也讲了很多队员们的黑历史。那些过往的,他没有参与过的经历,在散发着食物清香的蒸汽间,在邵战的嬉笑间,静静地铺陈在他眼前。 那些,他错过的岁月啊…… 不知不觉间,他几乎将碟子里的蘑菇和鱼片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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