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赋我们每个人都有,毕竟是能从千万玩家里脱颖而出,走上职业道路的人,但未必人人有萧望舒这样努力。” 张仙凡温和地看着火狐:“你知道他右手手腕的纹身是什么吗?” “……这种东西,”火狐俨然已经被他说动了,神色复杂道,“只有死忠粉会知道吧?” “是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PCL的很多老观众都知道的,因为当年的萧望舒实在是……太耀眼了,完全不逊于颜色的耀眼,”张仙凡神色无比认真,“他对这句话的解释是,把枯燥无味的重复,变成进步与成长的快乐。” 这句话至今仍是镌刻在老玩家们心中的经典。 而记得这句话的人,一定也忘不了那个手捧奖杯,口咬金牌,嚣张到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一刻的萧望舒,想必比当时漫天洒落的金雨还要夺目耀眼吧。 备受鼓舞的火狐热泪盈眶,颤巍巍脱口而出一句:“月神月神,我的超人!” 张仙凡:“?” 紧接着,他收到林寻的微信。 —— 随着麻药劲逐渐退去,萧望舒的右手腕终于有了知觉。 汹涌的疼痛从手腕皮肤被刀划开又缝合的豁口处传来,骨头有被打磨过的阵痛,肌腱似有万虫啃咬,滚烫的烧灼感一路蔓延滋长,随血液流动全身。 仿佛有人拿着一把被烧红了的铁锯,用齿刃一遍又一遍,切割摩擦着他的腕骨。 萧望舒浑身烧得滚烫,却只觉得冷,给他挂消炎药的护士劝他睡一觉,可手腕的伤口没有一刻不在叫嚣,简直疼得难以忍受,他又怎么睡得着? 他疼得呼吸加剧,胸膛一起一伏,金色的碎发自额角散落,将眉眼遮在阴影里,眸低隐忍以外,还有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压抑,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深沉。 张仙凡进到病房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窗帘是拉开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星星点点照射在病号服上,勾勒着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靠在床背前,眉头紧蹙,长且弯翘的睫毛轻颤着,额角被细密的冷汗打湿,一张脸庞苍白得灰败,唇色却烧得红,愈发显得五官明艳。 就像一张油画,脆弱与昳丽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交织着,冲撞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张仙凡欲言又止,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话,萧望舒没料到能在这里看见他,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也不知能对他说什么。 四目相对的时间里,小胖子火狐灵活地从侧面钻进来,提着一包纸尿裤,一溜烟到萧望舒身侧:“生了吗生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望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哑着嗓子咬牙切齿:“我生nmgb。” “啊?”火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懵逼地转头问,“月神这么暴躁,该不会产后抑郁吧?” “……”黄焖鸡默默道,“他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暴躁吗?” “对啊,原本就已经很暴躁了,”火狐惊恐,“要是产后抑郁,那不得直接基地爆炸?” 萧望舒:“我tm希望你家先爆炸。” “寻哥说你怀胎九月终于生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改叫你月姐呀?”火狐殷勤地给他整理被褥,“女扮男装勇闯PUGB一举夺冠,带球跑边生娃边拿黄金大奖赛FMVP!太励志了!月姐,你是我的神!” 鹤归:“……” 张仙凡:“……” 黄焖鸡:“……”怎么说呢,他是真担心他这缺心眼的兄弟被他们家神直接弄死。 “cnm,你妈才女扮男装,你妈没了,cnm!”果不其然,萧望舒彻底疯狂,掀了被子就要拔掉针管下床打人,情绪激动,“你妈个智障,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是你爹!我焯!” 幸亏张仙凡及时拦住他:“开玩笑呢,冷静,冷静……” “我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萧望舒悠悠道,“除非你亲我一口。” 张仙凡俯身,蜻蜓点水般用唇碰了碰他嘴角:“两口,别抵赖。” 鹤归:“?” 黄焖鸡:“??” 火狐:“卧槽!??” “知道你们有多多余了吗?”萧望舒冷漠挑眉,乜斜着眼瞥火狐,“还不tmd给老子滚!” “滚!这就滚!”火狐举双手投降,刚转身,肩膀就被他带来的纸尿片砸了一下,俨然是萧望舒扔的。 萧望舒勃然大怒:“带着这个一起滚!滚去找林寻让他吃他妈的屎去吧!” “月神。”黄焖鸡弱弱举手。 “宣。”萧望舒高傲地抬了抬下颚。 “我刚才看见PO鹰队的选手是戴着白布,捧着遗照,带着纸钱进来的,说要去太平间给寻哥收尸,寻哥可能……收不了你的纸尿裤了。” 萧望舒:“……”
第24章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腱鞘炎再严重,终究不是会危及生命的大手术,萧望舒当晚就出了院,正好偶遇照完胃镜的林寻。 锣鼓喧天庆祝喜得贵子的,和手捧遗照哭丧收尸的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彼此都是赛场上的老对手,队员们热情熟络地跟彼此寒暄,击掌拍肩,搂搂抱抱,气氛融洽得不行。 除了剑拔弩张,领头的二位。 萧望舒脸色疼得发白,整个人恹恹的,神色难得萎靡,一路没怎么说话,还是看见林寻,才疲惫地一抬眼,声音打着颤:“你tm是真的狗,怀你妈孕,你妈才喜得贵子,SB。” 林寻也是一幅虚弱的样子,开口居然连声音都是哑的:“你妈没了。” 为免这二位身残志坚的病患太过激动,直接在医院门口打起来,两队的队员心照不宣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将他俩哄上了各自回基地的车。 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自窗外飞驰而过,萧望舒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他还是林寻,无论是否自愿,其实他们早就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了。 老UYG终究已经成为历史。 他弥补不了历史的遗憾,却可以领着他的这些后辈们在新时代,创造属于他们的辉煌,让他们的职业生涯不留遗憾。 —— 回到基地,他们才发现空无一人,连刘不得也不在。 大家都是修仙选手,将萧望舒嘘寒问暖送入房间以后,都纷纷回到直播室训练直播。 萧望舒整个人都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却仍旧能感受到手腕刀口的位置疼痛不减反增,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 他天生反骨,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有想控制右手动一动的冲动。 刀刃割裂血肉,线条拉扯皮肤的锐痛随动作一阵一阵传来,绵延不绝,他疼得冷汗涔涔,身体发着颤,眼神却莫名快意。 ——你真是没用啊,动一下就这么疼了,简直就是个垃圾,垃圾,垃圾! 听到张仙凡的推门声时,沉浸在由疼痛带来的快意中的萧望舒已经收敛不及,于是张仙凡猝不及防,撞见了眉宇间蒙着成片阴郁与灰暗的萧望舒。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漏到萧望舒身上,他近乎自虐般的试图将右手抬起,明明在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显得如此讽刺,房内空无一人,嘲弄的对象俨然不是别的,而是萧望舒本身。 张仙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萧望舒:在凤凰杯场馆的湖畔;在黄金大奖赛的休息室;在医院的病房里。 孤身一人的时候,那种萧然空寂就会从他骨子里钻出来,蚕食他飞扬肆意的鲜活。余下灵魂深沉静默,脆弱单薄,一如鳞翅支离破碎,在疾风骤雨中无处可栖的蝶。 气氛有瞬间的沉默。 萧望舒凝固了表情,有些心虚:“你怎么……没去直播?” “临走前我问过医生,医生说你夜里可能会更疼,”张仙凡掩上门,房内再次被黑暗覆盖,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我不放心,就早点下播来陪你。” 骂人时牙尖嘴利的月神这会儿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就想出了一句:“噢。” “疼么?”张仙凡问。 “呃,还好。”大抵人心虚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小,“打了麻药,不疼。” 张仙凡:“今晚我陪你睡?” “……好,好啊。” 张仙凡就抱着枕头,在萧望舒身旁躺下,手拍了拍床垫子:“躺过来。” 坐在床上,已经疼得要死的萧望舒顿了顿,居然还有力气抬杠:“你说躺就躺,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你躺不躺?” “躺,躺。”萧望舒右半边胳膊早已疼得僵硬成了摆设,没法借力,直挺挺倒下去,将后背摔到床垫上。 张仙凡哭笑不得:“你就非要作一作,杠一杠我才能心安是吧?” “这属于DNA记忆,”萧望舒表示,“不作一下浑身不舒坦啊。” 张仙凡没再说话,他本意是让萧望舒安安静静的睡,睡着了肯定会好受些。 奈何他家神好像不大领情,一直撩他说话:“张仙凡,我背着你去医院做手术,你生气没有?” “嗯,”张仙凡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有。” “我男朋友脾气真好,”萧望舒满额的冷汗,无力撑开的眼睛半眯着,轻笑起来,鼻息炙热,声音很低,“连生气都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 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就能凭借微弱的光源看清环境,萧望舒眉眼生得优越,脸部线条流畅,凑的近了,简直漂亮得勾人,难怪连虎扑猛男大军都能沦陷。 看了半晌,张仙凡无奈叹息,不得不承认找个好看的对象真能促进家庭和睦——见了这张脸,加上这幅虚弱不堪,惹人怜惜的神情,再大的气也消了。 “你手术刚做完,我只是不想在你最难受的时候和你生气,”张仙凡说,他声音很好听,语调不疾不徐,和人一样,都有种君子端方的温润,“但我一定是要跟你算账的。” “算什么账?”萧望舒伸手去勾他的指头,指尖掠过张仙凡手腕,冰冰凉凉。 “很多,”张仙凡攥过他不安分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扣进他指缝,试图用体温消融他指节的冰冷,“手伤,低温症,在赛场偷偷吃药,一个人做手术……我不清楚你瞒了我多少事,但每一件都值得我生气。” “为什么生气?”萧望舒盘根问底。 张仙凡啼笑皆非:“你不睡觉了?” “嗯,”这一声从萧望舒鼻腔里发出来,低低沉沉,带着些哑意,显然是在强忍疼痛,“不困。” 他当然不会说他疼,萧望舒的傲世轻物绝不容许他示弱。 不料张仙凡一眼就看穿:“疼得睡不着?找我说话转移注意力?” 有那一瞬间,萧望舒觉得这小朋友简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成了精。 萧望舒不得不:“嗯。”了声。 “好吧,”张仙凡叹气,握着他的手上加了些力度,恨不得能用这种方式为他分担些难受和痛苦:“回到刚才的话题。因为心疼,所以生气,因为喜欢,所以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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