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攻击您,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找到真正爱我的人了……”他轻声道,“我只是想您和爸接受我们的爱情,仅此而已。” “楚山野他……您对他可能有些误会,这些误会都因为楚皓在我们之间颠倒黑白。可事实证明您看人也不是那么准,当时您说楚皓学历高,有修养,会对我好,可现在他不也出轨嫖ꔷ娼了吗?” 顾轻言觉得他妈妈固执的偏见真的很可怕。 好像认定了一件事,从此以后永远不会改变看法。哪怕明知道她的看法是错的,她也不会改。 他忽然想起初中某次全市模拟考,满分650分他考了620多分,张梓柔拿到成绩单时好像天都要塌了,不停地给他灌输「考不到630没法上重点高中」的思想,又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两天,每天都以泪洗面。 那时张梓柔和他说,如果不好好学习,隔壁那个叫楚山野的野孩子就是他的未来。 没人管,没人要,天天在游戏厅混日子的未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梓柔还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我让你和他分手呢?”张梓柔说,“你肯定不分,对吧?” 顾轻言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我看看他到底能给你什么生活。” 张梓柔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你等着吧顾轻言,那种野孩子,那种小混混,你们永远也过不到一起去!” “我不用谁给我生活。” 哪怕顾屏一直在旁边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再惹张梓柔了,他也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我现在是个成年人,我的生活不是楚山野给的,也不是家长给的,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我努力到现在,只是为了过上我想要的生活而已。” 如果放在一年前,顾轻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对着张梓柔说出这样的话。 可实际上他早就想说了。 在被禁止和同龄人出去玩的时候,在被张梓柔撕掉玄幻小说的时候,在中学时代无数个感到「不自由」的白天与黑夜,他都想这么说。 张梓柔猛地抓起桌上放着的黄铜摆件向他砸去,狠狠撞在了顾轻言的肩上。 顾轻言觉得自己的肩骨好像要碎了,可他一声也没吭。 其实有没有楚山野这件事,这场他和张梓柔的争吵好像都是无法避免的,从他不再百分之百服从张梓柔开始,就注定会和她爆发这样的争执。 这就是长大吗? 这就是人生所必经的一次溃烂吗?[1] “滚,滚!” 张梓柔尖叫着,又要把别的东西往顾轻言身上砸:“我不要不听话的儿子!” 顾屏连忙把顾轻言往门口推去,低声说:“你妈妈现在情绪不好,你先别说了,等她冷静冷静也好啊。” 顾轻言踉跄着被推出去,防盗门在他身后「哐」地一声被关上,将里面的歇斯底里彻底隔绝。 他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轻轻抹了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东西划破了,抹下来一指尖的血,和泪混在一起,颜色虽然淡了,但看上去却依旧触目惊心。 但是他忽然觉得很轻松。 原来怒吼,宣泄,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是这样的感觉。 顾轻言看向走廊尽头的气窗,隐约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付出勇气和代价之后,换来的原来是迟到二十年的自由。
第70章 “宝宝。” 顾轻言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 听着屋子里面一片兵荒马乱,传来女人尖叫和砸碎东西的声音。 他垂下眼,觉得走廊中的安静和屋中的喧闹像是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两半。 电梯在这层楼停下, 发出「叮」地一声轻响。他最后看了一眼家门, 转身进了电梯。 这个家以后还会回来吗? 顾轻言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准备找个药店买点棉签,将自己脸上的伤口处理了,刚迈出电梯门,手机便响了起来。 “学霸,你什么时候回基地啊?” 杜兴贤的声音在对面响起,背景音是一惯热热闹闹的NGU花果山:“今天晚上我们在阳台露天烧烤,程哥好不容易才批准的, 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这是赛训期开始前最后一次放纵了……”童然在旁边帮腔,“程哥说了,等赛训期开始外卖都得少点,每天吃阿姨做的清单营养健康餐, 我估摸着往后我们只能在餐桌上看见绿叶菜了。” “你们说够了没有?” 楚山野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的手机, 还给我。” “用你的手机跟学霸说两句话都不行。” 杜兴贤小声地嘀嘀咕咕, 而后不情不愿地将手机换给了楚山野。 吵闹的喧嚣好像将刚才的死寂驱散了,顾轻言的唇角不由得轻轻翘了起来。 楚山野接过手机, 轻咳一声:“哥,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让这帮饿鬼等等你。” 顾轻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 可能下午三四点左右吧。” “行, 等你忙完要出校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我去接你, ”楚山野说,“你还想喝什么吗?我带给你。” 顾轻言捏着手机的手一紧,连忙道:“不用你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嗯?” 楚山野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不让我接?” “我……我同学和我一起走。” 顾轻言压根就没去学校,怎么可能让楚山野来接? 只能现场编一个谎话出来糊弄过去:“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多大的人了,自己能找到路。” “那好吧……”楚山野将信将疑道,“有事记得和我说。” 他说完后顿了下,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哥,我想你了。” 顾轻言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鼻尖有些发酸:“下午就回去了,有什么可想的。” “就是很想嘛……”楚山野说,“亲一个我再挂电话。”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啵」的一声。 顾轻言笑了:“你好无聊。” “我哪有无聊?谈恋爱本来就是这么谈的……”楚山野小声嘀咕,“好啦好啦,我去帮忙了,下午见。” 顾轻言听着他把电话挂断,周遭又回归一片让人有些不安的寂静。 其实他之前是个很喜静的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只想一个人单独待着。 NGU的基地显然不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可他却意外地很喜欢。 喜欢聒噪的队员,叛逆的青训生,被养得肥肥的矮脚加菲,每天像老妈子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的程凯…… 还有黏着他,对他很好很好的楚山野。 顾轻言吸了吸鼻子,原本都已经压抑住的难过再次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他快步走出了单元门,在小区外面找了一家药房,要了一袋棉签,犹豫了一下,没买创可贴。 顾轻言不知道这道伤口的大小,但感觉不是很明显,如果用了创可贴倒是适得其反了。 张梓柔打他的掌心时他倒是不疼,但抽在胳膊上的那两下现在却开始扎心似的疼了起来。 他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药店的医师,问道:“您好,你们这里有冰袋吗?” 现在是夏天,有些药需要冷藏保存。医师转身去了后面的屋子,没多久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冰袋递给他。 “多少钱?”顾轻言低头,有些费力地单手打开微ꔷ信的付款界面。 “这要什么钱?自家冻的冰袋……”医师说,“你拿着用吧。” 顾轻言将就着药店门口挂着的镜子,将自己脸上的那道伤口消了下毒,细密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中午快下午的药店里没有什么人,医师在柜台后面坐下,支着的手机里正放着时下最热播的新剧。 顾轻言就坐在药店门口摆着的椅子上,小心地将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 果不其然看见被尺子抽过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隐隐泛着青色,估计再过两天就要变紫了。 而且不知道是打着骨头了还是怎样,他现在动一动手臂就会觉得疼。 顾轻言将冰袋覆在被尺子打出的红肿上,垂眸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 楚山野狂轰乱炸了他七八条,不知道发的什么。而与之同时,是顾屏给他发来的微ꔷ信,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红点悬在顾屏的头像旁边。 “你妈妈最近心情不好,她也到了更年期,你少跟她计较,多理解理解她……”顾屏说,“她是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顾轻言的呼吸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微微闭上眼,半晌才有力气回复顾屏的消息:“我理解她,那谁来理解我呢?我觉得我够理解你们了,上学的时候除了教辅材料我和你们开口要过任何东西吗? 我就不羡慕别人家小孩的新漫画书,新手机新手表吗?你淘汰下来的三星我用了四年,卡到连网课都不能看,我表达过一句不满吗?” 顾轻言索性将胳膊搭在柜台上,将那个冰袋放在红肿的地方,单手敲了这么多字,指尖微微发抖: “她是为了我好吗?她无非是觉得楚皓是985名牌大学,说出去有面子,能让人羡慕,她压根就不知道在她眼里完美的楚皓带给了我多少伤害,她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你也不用劝我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她就想,在她想明白之前我不会再踏进这个家半步。如果我的东西放在家里让你们觉得碍眼,你们挑个放假的日子给我寄到学校吧。” 顾轻言发完这条消息后吸了吸鼻子,强行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流过他刚擦了消毒酒精的伤口。 坐在柜台后的医师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止住了话头。 顾轻言将冰袋还给她时,里面的冰还剩了大半:“谢谢。” 医师看着他,半晌后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了一把糖塞进他手里,一句话没说,可顾轻言好像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但却仍郑重重复道:“谢谢。” …… 顾轻言到NGU基地的时候,他们已经热火朝天地在阳台上摆满了烧烤要用的食材。 而其中有已经烤好的熟食,被杜兴贤偷偷吃了好几串。 楚山野看见顾轻言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小柿子:“这是我从杜兴贤手上抢救下来的,特意给你留着尝尝,特别甜。” 他说着就将柿子轻轻喂进了顾轻言的嘴里,柿子在唇齿间炸开,一股浓郁清甜的味道骤然席卷了所有味蕾。 顾轻言眨了眨眼:“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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