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青乐了,点点头:“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但我觉得应该走不到那一步,因为我是不会让那个视频有机会出来的。咱家治疗害怕那东西,我就是死我都得让那些视频灰飞烟灭。” 齐柚默默狂点头,看着辛青的眼睛都放光,大约是辛青方才的发言让她热血沸腾。 张然忍不住好奇,问:“到底是什么视频?” “不知道,没看,彩信寄过来的视频,我不知道他手机密码,点不开,就看了个封面和短信内容。”辛青说,“好像是他接受心理治疗时候的视频吧,说什么让大家知道你是个精神病。” 张然翻了个白眼:“怕屁啊,这点破事,谁还没去医院受过治疗。” 齐柚拍桌子:“就是!再说谁是精神病了!” 辛青放下翘着的腿,往后一靠,说:“一共有两条短信,一条彩信,彩信是那个视频,短信有两条,一条是银行账户,一条是威胁的。内容我记得,‘精神病犯完了记得打钱,不然我今晚就把视频发出来,看看大家会不会喜欢世界级的精神病’。” 翟尹没忍住:“我操他爹。” 张然附和:“一起操。” 翟尹:“?” 辛青继续:“这话,我本来是打算先去厕所给那傻逼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完了之后回来再跟你们商量的——我记得联盟有规定,如果选手有特殊情况,是可以申请延迟比赛的,对吧。” “是有。”陈荔说,“但你这个特殊情况……难申请啊。” “还好吧,就让经理往上申请说队内出现了队员受到人身威胁的突发案件,影响队员上场状态,需要解决之后再进行比赛。”辛青说,“当年不也这样的吗,之后我去派出所看看能不能备案。我记得那时候禁赛令都下来了,把派出所那边的笔录和情况说明交上去之后就解禁了。” “也是。”陈荔点点头,又问他,“你要打人?” 辛青无语:“我不打,我都当了两年队长了,我沉稳多了好不好。我刚也跟你说了,我想着战队呢,我这次没想打人!” 陈荔持狐疑态度:“我怎么不信呢。” “我真没想打啊!” 辛青服了,他站起来:“明天就半决赛,再过一个礼拜就总决赛了!我两年前打人的时候是32强刚打完,我有时间跟他耗!现在比赛都到跟前了,我当然不会打他了!我虽然很想他妈的杀了他,但是我不能!我不用你嘱咐我我知道我不能的啊!我已经拿了三次亚军了我真不能动手了张然他已经腱鞘炎了他八成都没有再来一年的机会了我不能把他也耗走!我操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时候总决赛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傻逼跑出来了!我真的很想杀了他!日他大爷!为什么这个时候总决赛啊为什么!!傻逼!!!” 陈荔怒吼:“发什么癫你小声点!!” 辛青:“你声音也不小!!” 俩人喊完,转头一看,才发现张然已经在那边把霍柏衣的耳朵给捂住了。因为是情急之下做出的举动,他动作很变形很滑稽很搞笑,像汤姆猫。 张然腰有点抖:“你俩喊完了?” 陈荔:“……喊完了,你撒开吧。” 张然撒开了颤抖的手。 陈荔又叹了口气,看向辛青。 辛青在看霍柏衣。 陈荔从没看过他这个表情。 他阴沉着脸,一脸的不是滋味。 片刻,辛青微微抬头,用这个表情看向他。 辛青欲言又止了一下,而后抿抿嘴,轻轻说:“不能再来第二遍了。” 陈荔一愣:“什么?” “我认识那个人。”辛青说,“那个发短信来的,我认识。”“……” 辛青坐了回去。他坐下的时候,也叹了一口沉沉的气。 “他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辛青说,“他受欺负的时候,我知道,我也在那里。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不太能理解,怎么榜一这么牛逼的人物,会被一群人搞成那个惨样。”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样,反正我刚入游的时候,我就碰见他了。我打这个游戏,我以前最高的目标,就是能像我师父一样。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是我的路标、指南针、指明灯、灯塔……反正他在哪儿,他往哪儿去,我就跟着去就行了,他总能给我开路。” “他去的地方,一定有我一个位置。” “跟着他就好,我一直这么想。” “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实话说,我真的懵了,我有段时间我都不会打这个游戏了,我摸哪个键都不对,我看不懂这个游戏了。” “我后来就一直想,为什么他那样了,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那群人能把他欺负成那样。” “今年他来的时候,我还是纳闷。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欺负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好好的路标和指明灯,怎么就碎成这幅德行了。” “我有天突然就明白了,根本没有为什么,他其实一直都这样。他十岁就被带出去了,他妈没多爱他。他回不了家,背井离乡,身边没朋友,脾气软,日子过得不好,一天到晚泡在游戏里,就只会嘴上凶凶人。他跟我说过几次,他说榜一不是他想打的,只是他想用游戏逃避现实,逃得多了,不知不觉就榜一了。” “我对他有滤镜,是因为他是我师父。他只是我师父而已,他对别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没有后路,回不了家,没人给他撑腰,身前身后都空荡荡的,谁都可以踩他一脚。他不是突然碎的,他一开始就是碎的,我没看见而已。他早就是碎的了,是我在无意识装瞎。”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今年来的时候,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居然排名比他都高,我居然要当他队长。我现在有时候看着他,我都反应不过来。” “今年刚跟他开始打的时候,我看着他,我真的有一肚子撒不出来的气。我觉得我的指明灯不亮了,灭了。我有时候气他为什么就灭了,他可是我入游这么多年给自己立的方向和路标,他甚至是我的梦想。他这么一碎一灭,我的以前又算什么?” “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是我亲手掐灭的。我再一想他从前,他这人都已经破碎成那样了,还在我前面给我照路,给我照了那么久的路,我还怪他什么。” “我这个人没多大能耐,我当年打职业也是跟人吵了架,赌气杀过来的,就这么简单。谁知道队长看上我了,非把战队交给我。” “他交给我,我就好好干,但我没干好。乱七八糟走到今天,我觉得我是没多大能耐的。我打不到冠军,我对不起很多人。你们信我和信过我的,我都欠你们一个冠军。” “打不到冠军,你们还愿意跟着我,那我在打冠军之前该做的,就是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受委屈。” “你们既然来了,叫我一声队长,我就负责让你们好好当个选手,带你们冲冠军。但在这之前,我首先负责的,就是让你们站起来当人。” 辛青手撑住膝盖,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把手攥成拳头。 “挨过打的我帮你打回去,不能摆脱的我帮你打走,碎了的我就给拼起来。该是什么位置,我就让你站到什么位置上。” 辛青说,“我其实也有点阴影的,教练。我当年第一次挨那么多人骂,我有段时间没敢还嘴。” “我觉得,我也是把他推走的其中一双手。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没站在他身后,我对不起他。我不想什么都不做了,我不想再看他走了。” “我怕了。说实在的,我真的怕了,我真的怕他再走。我挨打也好挨骂也好被黑也好被挂也好没人信我也好被背刺也好,我不要再让任何一个治疗走掉了。” “我不能再让他碎了。他还来站在我旁边,他都碎成这样了还是选择我,我就要把他拼好,我要让他往前走。”辛青说,“没人做他的后路,我做,反正我一直都跟在他后面。没人做他的前路帮他扫障碍,我也做,我是刺客,我得在他前面。” “他来了我这儿,他选了我这儿,他既然做我的治疗,他既然还选我,我就不能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他做我的指明灯太久了,可能看不清方向了,亮不了了。没关系,我是这里的指明灯。” “我要他妈的比火山岩浆都亮,烧死那群欺负他的死吗东西。” “他们以为霍柏衣是谁师父。” “他们以为霍柏衣是谁家的治疗。” “他们以为霍柏衣的队长是谁。” “霍柏衣现在应激障碍,他面对不了,没关系,他有队长,他还有徒弟。他把他的徒弟养得很好,我今天就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既然会害怕,会犯病,会不舒服,那就不用面对。有我在,天塌下来他都不用回头看一眼。” “我现在是他队长,我要给他做主。” 语毕,空气沉默。 全员无言很久。 辛青看向陈荔:“我答应你,这次不打人,你也不要拦着我。除了我,没人能给这件事做了结。” “你相信我。等都结束了,我回来跟你把一切都说明白。”辛青说,“这笔账是我欠了四年多的了,我要去还。” 陈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了会儿,他把烟盒从兜里掏出来,给自己嘴里送了根烟。 他叼着烟,又拿出手机,终于抬起头,开了口。 他说:“ASD没有让刺客单打独斗的习惯,我们是刺核,这是个团队竞技游戏。” 辛青愣了:“啊?” 陈荔在手机上打了一段什么,发了出去。 他抬头看着辛青:“我的意思是,全军出击。”
第56章 辛青懂了他的意思:“你要跟我一起去?” 陈荔朝他身后的那帮人努努嘴:“他们也要。你没看他们眼睛都放光了吗, 管管吧。” 辛青回头。 陈荔说得没错。趴在床边的齐柚已经站起来了,翟尹还手插着兜,张然还坐在床边, 但他抬起左手来, 托住腮看着他。 连虾滑都红着一张脸,一脸被鼓舞了的兴奋。 这四个人,每个眼睛里都在放光。 辛青看着他们, 有点儿发愣。他突然感觉次元壁和时间长流都在碎, 他好像又站在了那年那天满天的春节烟花之下, 和所有人比他高过一声又一声的对霍柏衣的辱骂之中。 但是这一次,他身前身后站了好几个人, 他们穿的衣服后面写了三个大写字母。 “ASD”。 - 任晨鑫拎着刚从路边摊买回来的一袋子烧烤, 走出了酒店电梯。 这是距离温同电竞中心不远的一家全国连锁酒店。他哼着歌,从口袋里掏出房卡, 打开一个走廊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把房卡插进凹槽里, 灯刚亮,他的手机在屁兜里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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