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岐沉默了几秒,用一种非常不符合他人设的温和——换言之,求人家嘴软——语气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加油!” 邓畅:“……” 邓畅:“好吧。” —— 邓畅推门进来时路西正在看小猫小狗视频,受伤的右脚平搁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这动作没点舞蹈功底的人还做不出来。 听到推门声路西还念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饿死我了。” “路上耽搁了会儿。”邓畅的声音在他身后回答,“在想事情。” “嗯?”路西挑了下眉,以一个非常展现柔韧性的姿态拧过腰去看向邓畅,“想什么事情?” 邓畅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答:“我觉得,今天晚上应该给你进行一些文化课补习活动。” 路西:?? —— “文化课补习?”路西震惊地看着邓畅,“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分数线要求很低的体育生吧?” “嗯。”邓畅回答,“所以给你集训一下你后面就不用上文化课了。” 路西发呆了半分钟,觉得邓畅说的似乎有一点道理,可是他又敏锐地觉得这好像不太合逻辑,他好像被套路了。 “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吧?”路西还不死心,“等我们去冰场回来吧。” “急的。”邓畅斩钉截铁地说道。 路西很不理解。 但看在这是邓畅的份上,他最后勉勉强强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个晚上对路西来说就如同噩梦。 他被邓畅从数学到语文再到地理历史治得哭爹喊娘,他不明白,邓畅不是学的理化生吗,为什么还会地理历史。 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数学公式在他这儿是桀骜不驯的臭小子到了邓畅那就变成了乖小孩。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学文化课啊!”路西崩溃。他是真的不喜欢学这些东西,尤其不喜欢被按在这儿,现在烦躁得想打人。 “别急。”邓畅的声音很温和,他快步去冰箱那边拿了瓶凉的桃子味运动饮料递给路西,路西接过来猛喝了几口才算稍微冷静下来。 “好吧。”路西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只能在这儿继续学习的事实。 被按着学习了一晚上,路西心里到底是有点偷偷怨邓畅。 他觉得他妥协纯粹是因为这是邓畅的要求而邓畅是他「救命恩人」,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邓畅这个填鸭式学习有科学依据。 所以当晚上路西拎着衣服进洗澡间,邓畅喊他说「你裤子带错了」时,路西回的是:“没事!” 路西现在洗澡很不方便,只能拿着花洒慢慢擦拭身上。其实一般来说找人帮忙是更合适的选择,但是路西这人有点讲究,现在年纪渐长,就接受不了别人碰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现在他洗澡都是带着全开扣的两片式运动裤,这种裤子看起来和普通的差不多,但是两边裤腿都是用一列按扣按在一起的。 最开始是篮球运动员穿这种,里面穿比赛的短裤,外面穿队服长裤,上场时一扯按扣长裤就掉了,不用再脱球鞋。 路西脚上还打着石膏,所以换衣服也是拿这种裤子,这样不用碰到脚也能穿,但是他拿错的这一条不是按扣,是盘扣的,穿起来特别不方便。 但因为还在怨邓畅逼着他学习,路西赌气觉得这条就这条。 反正以他的柔韧性,小意思。 ……三十分钟后路西发现不是。 他慢悠悠地洗完了澡,准备弄这条裤子,然后发现,盘扣真的很难搞,腰上的扣眼还特别小,他系上了左边腰上第一颗,右边因为手位置别扭,死活系不上。 其实到这一步尚且还有得救,喊邓畅给他扔条裤子进来就行了,但路西偏偏就赌上了这个气,他非得自己把这裤子扣上。 又是五分钟后。 路西确实是扣上了扣子,但是扣串了,到腰这儿扣子少了一颗,等于这裤子提不上。 而且因为扣的是最靠脚踝那个位置,他的右脚又不太听使唤,想解还解不开。 可是要想把裤子穿上,现在就是得把裤子全解下来,再重新穿一次。 路西:“……” 半分钟后。 邓畅听见浴室里路西的声音,仿佛是受了很大委屈、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着牙喊:“邓畅,进来救我。”
第42章 几乎是路西话音刚落, 邓畅已经一把推开门,满脸紧张地冲了进来。 等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明显一愣。 路西坐在椅子上, 头发因为刚洗完湿哒哒的, 贴着脸庞垂下来, 显得有点儿可怜,眼睛看着都跟刚洗过似的, 比平时更水灵些。干干净净的白上衣,深灰色运动长裤。 除了两只手都捂着右边裤腰,看起来有点窘迫之外,他整个人看着完全不需要「救」啊? “救你?”邓畅愣了愣。 路西:“……” 确实,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切安好。 但确实是非常需要救。 路西心一横, 稍微松开点手。 裤腰唰地掉下来一半,少年白皙劲瘦的小腹和黑色内裤边一晃而过, 路西手忙脚乱地又把裤腰拉上,有点恼火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门口的邓畅, “来帮我脱一下……或者穿一下裤子。” —— 邓畅看着跟傻了似的,站在那足足发呆了得有十秒,直到路西等不及又问了一次行不行, 他才如梦方醒似的点点头, 快步走上来。 路西坐在椅子上,满不自在地捂着腰。 邓畅等了一会儿,终于看了他一眼:“你不松手我怎么系。” 路西:“哦。” 路西慢慢地松开手, 按说他虽然讲究, 但也没这么穷讲究, 每次训练前在更衣室, 要换考斯滕的话, 都是两个人背对着背直接就脱了,虽然里面会穿运动背心,但露个腰露个后背什么的太常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很不好意思在邓畅面前松手。 可能是浴室里热水的余温太高了,高得他紧张。 也可能单纯是不想再掉一次裤子,但是里面又不是没穿,不懂自己在害臊个什么。 “就这个扣子是吗?”邓畅看了看问,清冷声线被浴室的昭昭雾气缭绕,像拂过皮肤淡淡的云,凉凉的,有点痒。 “嗯。”路西抿了抿嘴。 邓畅于是在路西身边半蹲下来,是个类似单膝跪地的姿势,这个视角俯视下去,他高挺的鼻梁和长而浓的睫毛就格外有存在感,垂着眼的模样淡淡的,有花滑运动员专有的优雅,又很专注。 说来奇怪,邓畅的手明明没有碰到路西,只是手指隔着布料,动作很轻地系扣子,布料磨蹭到皮肤的感觉却很微妙,热热的,甚至有点发麻。 说的是就系一颗扣子,邓畅却贴心地把整条裤腿上的扣子都帮路西解开又重新系过。 其实这动作真的没什么,连一点皮肤都没有触碰到,比赛前教练和助教帮着调整考斯滕、调整冰刀都比这点接触来的要多。 盘扣在邓畅手指轻巧的动作下一颗颗系好,路西的腿会随着布料的晃动若隐若现,邓畅的手指侧面偶尔会不经意蹭到他皮肤,但也就是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 除此之外,系个扣子几乎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亲近的元素。 可路西就是觉得这样毫无缘由的很亲昵,比之前他和任何一个人都亲昵。 他觉得自己心跳不太均匀,好在热水器刚刚放过水,持续不断地发出运行时的鸣响,足够遮掩略微紊乱的呼吸。 他盯着邓畅看时,邓畅也突然抬头看过他一眼,四目相对之际,路西一下卡壳了。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盯着人看这回事,邓畅却什么也没说,飞快地低头速度更快地系扣子,系好之后一句话都没留,直接起身出去了。 路西一脸茫然地坐在凳子上:“跑那么快?” “作业没写完。”邓畅头也不回地说道。 “活该。”路西锐评,“让你抓着我做题。” 邓畅脚步一顿,半天才说了句:“行。” —— 很快到了拆石膏的日子。 医生跑到康复宿舍来帮忙路西拆石膏,整个过程很顺利,之后路西左手扶着陈岐,右手扶着医生,在邓畅紧张的注视下,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尝到了双脚着地的滋味。 虽然事先已经做了很多复健,但脚一着地,路西第一反应还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路要怎么走? 用了十几分钟,他才找到了走路的感觉,但跑跳这些「难度动作」还都不能做,遇到小台阶还必须两只脚上同一阶,像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儿。 这难免让人担心起路西上冰后的状态。 路西自己倒是什么也没说,一脸很淡定的样子。 又过了三天,在医生评估下,路西得到了上冰的机会。 右脚冰刀穿的小心翼翼,好在花样滑冰的冰刀鞋帮很高,相对其他冰上项目来说,运动员的脚踝负担没有那么重,但路西第一次走上冰场时,还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上冰,左脚做重心脚蹬冰,路西像燕子一样轻盈地滑出,接着换成右脚蹬冰,看起来还是很顺畅,比以前稍微小点力,围观的队医、领队、助教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路西笑了下,做了个小的致意动作。 唯独陈岐和邓畅两个,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邓畅微微抿起了嘴,刚才路西蹬的这一步冰,看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对比左右脚,再对比他健康时的状态,就能感觉到加速度的差异。 除了加速度之外,更大的问题是用刃。 可能是刚刚伤愈不敢用力的缘故,路西右脚的刃踩得很浅,但他往常的用刃习惯是踩刃很深。 对于普通的滑行这些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对路西这样以滑行见长的选手来说,如果需要重新练习滑行,甚至不得不改变发力方法,以至于可能失去原本在滑行上的优势的话,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同样也意味着路西可能很多动作都要重新练起。 当然,他会比零基础练的快很多很多,因为他知道每个动作要怎么做,只是得重新找到做出它的方法,但对于本来已经掌握了那些动作的路西来说,这就等于是游戏掉档了,从头打一遍,非常非常磨练人。 所以等到路西绕场滑完一圈下冰时,邓畅第一时间过去问他:“感觉怎么样?” 路西沉默了下说:“还行,还得多练。” 邓畅没敢表露出自己的担忧,他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路西,不过路西看起来还算可以,眼睛黑黑亮亮的,脸上没太多表情。 即便如此,邓畅还是没敢放松,具体表现在原本休赛期不会经常过来冰场的他没有缺席任何一天的训练,每天放了学就冲到宿舍区这边,陪路西一起去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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