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都好。 如果说温柔是把杀人刀。 那么俞忱也只能很没出息地引颈就戮了。 甜美的血液流淌下来,他会为对方赴汤蹈火,去任何地方。 下午,两人各自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就跟邹珩告了假,出发前往市里的医院。 司舟难得开上了基地里那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亲自给俞忱当司机。 俞忱坐在副驾驶看他,他只穿一套装,却莫名有几分“都市精英”的气质,侧脸显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看上去似乎可以滑滑梯,嘴唇薄得恰到好处,浅浅淡淡,整个人就好像电视里那种——某个集团手握重权的年轻总裁。 还有那双手。 那双手最好看,指骨分明,又直又长。他皮肤本来就白,腕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手表——似乎和不久前送给俞忱的那个是一对,情侣款。 阳光从挡风玻璃外照进来,落在他扶着方向盘的指节上——方向盘也是黑色的,如此更加衬得他透白。 俞忱的目光落在他领口,不合时宜地想:若是哪天哥哥要穿上白衬衫和西装,自己也许会在某个清晨踮起脚尖,绕过那早已吻过千万遍的脖颈,为对方打领带。 道两旁景物飞快掠过,司舟目不斜视,却忽而勾了勾唇,笑问:“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俞忱懵了:“……”这也能发现啊。 两秒后,俞忱转过脸,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也笑:“我男朋友,不可以看的吗?” 司舟笑了声。 小朋友理直气壮,还有点得意。 ——真可爱。 “没说不可以啊。” 说完,司舟也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单手把着方向盘,轿车驶过城市的街道,不远处已经能看见市医院的大楼,而他另一只手扯了扯领子,锁骨下大片的肌肤一晃而过。 他说:“今天有点热。” “是、是啊……” 俞忱咽了咽口水,有点卡壳。 心说的确有点热。 然后他就听见身旁那人一本正经、并且云淡风轻地说:“这么喜欢看的话……那,我们下次不关灯好了。” 俞忱:“?” 俞忱:“…………” 这么坏。还得是哥哥啊。 没跟他发展到那一步之前,俞忱曾经和外界一样,觉得他“高冷” “禁欲” “冰清玉洁”…… 舍不得碰。 就连那些难以抑制的思想玷污都会认为是一种亵渎。 然而在一起之后…… 才发现被玩的那个人是自己。 车停在医院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两人走楼梯出来后又过了一个马路,终于从大门口进去。 这是市里最有名的三甲医院,号源一直很抢手。司舟为了能给他挂上号,很早之前就托人留意了,今天才通知能来看诊。 身心科门诊在三楼,两人戴上口罩,乘坐电梯上去。 电梯里,俞忱忽然不说话了,眼角也没了方才的笑意。 司舟走近一步,替他整理了一下鬓边额角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电梯门开了。 在前台报到后,他们就坐在椅子上等候,一直等了四十分钟,才叫到俞忱的号。 诊室不允许家属及无关人等进入,司舟只能坐在门外等,分开的时候俞忱拉着他的手不愿放,从手心滑过又勾到手指,频频回头望他,终于还是一个人推门进去了。 第60章 失控 诊室内,对面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抬手示意他坐下。 俞忱拉开椅子,坐了。 医生看了看病历单,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俞忱答:“很久,小时候。” “大概几岁?” 俞忱顿了顿,说:“八岁。” 医生点点头,在纸上记了几笔,然后问:“当时有什么突发事件吗?” 俞忱僵了僵,面色有些不耐,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回答说:“……有。” 医生问:“可以描述一下吗?” 俞忱:“……” 自进入这个房间里,前后不到两分钟,对面接连抛出的几个提问已经让他有点窒息了。 但是,哥哥还在外面等着他。俞忱劝自己。 好歹走完这个程序吧。 “发作频率如何?” 医生大概是看出来他的抗拒,直接跳过了上一个问题。 俞忱松了一口气,那些过去的片段,他实在不愿回忆。 掰着手指想了想,说:“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总共不超过十次。” “嗯,只分裂为两种人格?” “……” 俞忱再一次感到无话可说。 什么叫“只”分裂为两种?这已经让他够受的了好吧——即使被第二人格所操控的次数不多,但许多时候他需要不断地忍受脑海里另一个人的声音,实在……不堪折磨。 “是。” 俞忱忍住想要逃出去的冲动,他掐着手指,疼痛让大脑清醒了些,终于还是点点头。 “好的,”医生说,“你这两种人格,大概是怎么样一个表现状态呢?” 俞忱:“……” 他垂着眼沉默,心里被这些没完没了的问题搞得有点烦躁。 这是审讯吗?还是治疗? 受不了了。 然而医生又说:“你如果不提供这些情况,我很难帮助你。” “我不知道。”他说。 医生:“……” 医生沉默片刻,然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俞忱被那人看得浑身发毛。 房间里的白炽灯很亮,刺得俞忱双眼发酸,恍惚间他看见医生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角,打开了某种疑似“大脑扫描设备”的东西,让他躺上去。 …… 半小时后。 走廊里坐着等候的人群依旧很多,有些是亲属陪同来的,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司舟坐在距离01号诊室最近的位置。他没人说话,也没玩手机。只是把它拿在手里,看着不远处的诊室门发呆。 他发了很久的呆。又或是在等待。 这时,门内忽然传来一阵响声。司舟听见动静,心不自觉揪起来,立即走近了些,结果就听见里边噼里啪啦的,像是有人在砸东西,还有小朋友熟悉的声音在说:“滚——” “你们都滚!!” 司舟:“……” 司舟几乎是立刻打开门,在医生惊讶的目光下,直接走了进去。走廊里等候的人们纷纷转过脑袋,往里边好奇张望,窸窸窣窣地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了?” 司舟重新关上门。 这一扇门挡住了那些好奇的眼睛和模糊不清的议论声。 他低下头,看见一片狼藉。 屋内的设备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就连桌上仅剩的一台电脑也被摔了下来,可怜的电缆线拖了很长的一截,将那台医生工作用的电脑悬挂在半空。 “……” 司舟没怎么在意别的,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俞忱的状态。医生见他走上前去,本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推了推眼镜,摇摇头,站在了一边。 小朋友明显是不对劲,呼吸剧烈起伏着,带动着他的胸腔和肩膀都在不停抖动,眼眶也是红红的,像是很愤怒,又像是很害怕。 司舟心口狠狠地疼了下。 他有点怀疑,带俞忱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小朋友明明那么害怕…… 可是自己偏偏要带他来这里。 用着“爱”的名义。 “俞忱……” 司舟轻声唤他。 但俞忱就像是听不见,陷入了一种极端自我的状态里,他眼神时而诡异时而清明,嘴里不住念叨着:“滚开……滚开……” 他在挣扎。 司舟下意识贴近了一些,张开手,可能是想抱抱他。 俞忱却突然捂住脑袋,蹲了下去。极其短暂的沉默后,忽而又大笑:“哈哈哈哈哈就凭你?就凭你们?想消灭我……” “不可能的!” 司舟被迫在很短的距离停下,垂眸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俞忱”。 “……” 医生在这时开了口:“啊,由于大脑皮层刺激,他的第二人格被激发出来了。” 司舟:“……” 那人话音未落,他就眼睁睁看着俞忱又一次痛苦地捂住脑袋,痛到无力般,那双手逐渐滑落下来,连指节都泛白。 ——他在掐自己的脖子。 “俞忱!” 司舟及时攥住了他的手。 脖子上却已留下道道红痕。 “你滚开……” 俞忱像被烫了似的,很抗拒地想要逃离,但司舟没让他挣脱,反而紧紧抱住了他。 把他护在怀里。 司舟同以往无数次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边柔声说:“俞忱……是我,你能听到吗?”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抖得十分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却要拼命死咬着,不自觉发出了一些令人无比心疼的哽咽声。 “对不起,俞忱。”司舟低头去蹭他的头发,闭了闭眼睛,才堪堪止住了一种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控的,类似于“迁怒”的冲动。 但是迁怒谁呢?他自己吗? 司舟抱了他很久很久。 直到俞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司舟才松开了些,低声说:“哥哥不会再带你来这里了。” 医生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在此期间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没打扰他们。 办公设备被破坏成这样,后面排的号自然是停诊了。 司舟看着满地狼藉,对医生说:“抱歉,损失我都会赔偿的。” 医生点了点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观察了俞忱好一会儿。 但俞忱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病人先出去等一等吧,”医生思索片刻,转而对司舟说,“我想跟家属谈一谈。” 司舟想了想,说:“好。” 然后他微微俯身,似乎是想捧起俞忱的脸,却被对方躲开了。司舟愣了一下,最后只能摸摸他的头,对他说:“乖乖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俞忱耷拉着脑袋,有些凌乱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但仍然可以看见残留在他鼻尖的一抹绯红,脖子上也红红的……像刚刚被人欺负了似的。 他还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 说完,忽又抬起下巴,望着司舟。司舟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眶里已经全是泪水,就那么无声地看着自己,似有万语千言。 但却不能说。 那一刻。 司舟只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挤压着,心脏溅碎成无数的残渣,通通倒转方向,刺向了自己仅存的肉身—— 他感到不知所措。 可是他们今天来到这里,还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要听听医生怎么说,听一下专业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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