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锁开了,屋内是一片黑暗。 他没开灯,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望着那片漆黑,深深的漆黑,无穷无尽的,漆黑—— 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所有吞没。物体,人,正在发生,或者仍未发生的所有…… 司舟脑海里填满的却全都是俞忱,是他哭泣的模样,是他哽咽的声音、破碎的话语…… 可夏季赛越来越近,他们应当全力备战,容不得一丝闪失。前几日,他们也曾约定,要一起努力创造奇迹。 要走一条就连当年辉煌一时的FT都没有走过的道路。 他们要拿下大满贯。 第一步已经圆满迈出,第二步……第三步呢?还要这般懒散下去吗?还要这般后知后觉吗?还要事到临头才发现哪些战术没有练好吗?? 答案是否定的。 TSS不该有任何疏忽,踏出的每一步都要行得直站得稳。PPL联赛是一个没有边界的战场,其他队伍麻木,外面兵荒马乱,正值多事之秋,但他们不能被影响,也不能因此就随便打打。 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 第62章 沉沦 寝室的沙发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司舟就坐在里面,手指不由自主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他仰着头,靠在后面,月光就流淌在脖颈上,映照着那些大大小小、仍未褪去的吻痕。 ——是他们曾经为彼此失控的痕迹。 司舟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儿呆。 昼升夜落,黄昏沉没。他想。每一个黑漆漆的、摸不着边际的夜里,小朋友……就是这样面对让人沦陷和被吞噬的空洞的吗? 然后房间里忽出现了一丝光亮,将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融化,像水波,慢慢晕开。 手机屏幕亮了。 司舟坐起来,拿起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来电通话时怔了一下——是俞忱打来的。 司舟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嗓音有点哑,像是情绪不高,虽然他讲话总是不带什么色彩的,但今晚似乎格外低落。 俞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带着一点委屈,他说,“哥哥,我想你……” “……” 短暂的沉默。 司舟呼吸很轻,低声说:“不是才见过吗。” “就是想你。”俞忱说。 那一瞬间,司舟很想从沙发里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去,然后,出现在那人的房门外。 敲门,告诉他。 “我们一起睡吧。” ——可是他忍住了。 “我也想你,俞忱。”司舟说,“可是我们该睡觉了,知道吗?” 每天的训练很辛苦,他们需要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应付那些数不清的挑战,而充足的睡眠是必要保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肆意漫延,只有呼吸是那么清晰。 司舟先开口:“乖,睡觉吧。” “哥哥,”俞忱语气里带着渴望和请求,“今晚我们不挂好不好……” 司舟默了默,说:“好。”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跑到相隔一堵墙之外的床上,把对方压在自己身下。 在他耳边说。 今晚,一直做到天亮好不好? 可他不能。 生活总让人们不痛快,命运可悲。□□无疑是一种缓解方式,但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有性。 拥抱足以慰藉,但和喜欢的人同处一室,再到床上…… 司舟脑海里出现很多画面。 小朋友微张的唇,会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明明已经将床单攥起层层褶皱,还要咬着牙让他再用力一点…… 不可能停得下来的。 手机屏幕闪烁,电话另一头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司舟感觉到一种莫名暧昧的氛围,听见俞忱喘着气,压抑着什么似的,低声喊:“哥哥……” 夜深人静,司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呼吸也渐渐和对方达到了同一频率。 司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嗯?”对方却更加兴奋了,嗓子里溢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接着又喘了好几下,手里似乎还加上了其他动作,明知故问道:“怎样啊哥哥。” “……” 司舟下意识低头垂眸,看了眼自己,有点控制不住了。 可对方仍然不知收敛,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那种“奇怪”的声音,势头甚至愈演愈烈。 “俞忱,”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手滑下去,司舟那音色再冷,也止不住呼吸的微颤,他说,“你想要我的命吗……?” “啊。” 俞忱喘着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想啊。” 窗帘摇动了几下,电话那头响声更激烈了。司舟用他仅剩下的那只手戴上耳机,在风吹起那一瞬的缝隙里,又见到了朦胧洒落的月光—— 听见那人贴在耳边说: “想你死在我床上。” …… 他们在线路两端一起沉沦。分明看不见也摸不着,分明对方都不在身边,分明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 可是却依然让人动情。 司舟阖着眼睛,听见对面有抽卫生纸的声音,几秒钟后,又再响起浴室的流水声。 他一直听,一直听…… 直到俞忱回来时亲了他一口,说:“哥哥,这次真的晚安啦。” “爱你mua。” ——像麦芽糖。 是小朋友熟悉的黏黏糊糊。 司舟在被子里轻笑了声,也对着手机,亲了他一口。 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不知是做梦还是什么,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司舟又感觉有人开了门,床上多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那东西抱着他乱蹭。 有什么含住了他。 湿润,又温暖。 司舟大概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低低地叫了出来,那是一种他醒着的时候,绝不会发出的声音……感觉过于强烈,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大腿内侧,最后两条腿都已失去知觉。 第二天午后外面天光大亮时,司舟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人。他动了一下,那人哼哼唧唧,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司舟愣了愣。 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他笑:“你怎么在这里?” “啊……”俞忱还没睡醒,脑袋往他身上温暖的地方钻,“可是,我又做噩梦了嘛!” “是哥哥说的,以后做噩梦就来找你……” 司舟还没接话,又听他在胡言乱语:“怎么办,本来很讨厌的,现在天天都想做噩梦啦。” “傻瓜。” 司舟无奈,伸手抱了抱他。 他想。 醒来就能见到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好啊。 下午训练之前,俞忱被尤八乙叫到会议室,跟他说有赞助商看上了他,想邀请他代言产品,问问他的意见。 俞忱:“……” 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有点懵,直接回绝了,说:“我要训练,不想接。” 尤八乙梗了梗,只好把价格抛出来:“我说小朋友,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代言费可是给你开了一千万啊!” 俞忱歪头:“?” 我这么值钱? “哎哟喂,”尤八乙苦着脸,“训练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了也不怎么耽误时间,就一会儿……” 俞忱难得卡了一下壳。 思绪在一千万巨款和夏季赛冠军之间来回摇摆,他问,“能不能……打完比赛再去啊。” 尤八乙简直为这个小孩惊人的勤奋而感到无话可说。为了夏季赛,他竟然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还是说,真的一点也不缺钱啊?他不缺,但俱乐部缺啊,谁又知道他尤八乙忙里忙外一个人管理战队运行的艰辛? 处处都需要钱啊。 而且,就算是人气高,俞忱也只是初出茅庐,资历尚浅。 换作别人早该感恩戴德,欢天喜地接下这个从天而降的橄榄枝了——如何轮得到跟赞助商讲条件? 但赞助商那边点名要他。 尤八乙就提着胆子,那么一问,谁曾想,赞助商居然真的答应了。 说可以夏季赛后再安排,先签合同。 尤八乙又惊又喜。 夏季赛成绩还没出来呢,万一他们没打好,其实这个约定说不定就要打水漂,但提前签合同就不一样了…… 不由感叹。 这个赞助商还真是非他不可啊。 于是在尤八乙喋喋不休的劝说下,俞忱签了这份合同。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调整心态,将其余琐事都暂且推到一边,全身心地迎接夏季赛的到来。 俞忱还是经常做梦。 梦里的“Devil”满身是血,像是受到了什么残忍的伤害,眼神也很受伤: “呵呵呵呵……”他笑得依然癫狂,瞳孔里映照着同样的影子,“摆脱我?不可能的。” “俞忱,”那人提醒道,“你忘了那一次是谁帮你的?” 不敢忘。 准确的说,俞忱一直不太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那一天,在医院冰冷的仪器下,他看见了好多,自己本来也许不该看见的东西。 痛苦的、撕裂的。退无可退。 很多很多。 拼拼凑凑的片段。 不该是一个小孩子去面对的,破碎又荒唐的画面。那间屋子里充满血腥气。年月一载载碾过去,依旧抹不掉的—— 是黑色阴影。 他走不出,度不去。只能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身陷在那一天。 坠落,深深坠落。 他记得妈妈温柔的脸,以及失去理智,使人憎恶的魔鬼,还有,那些黑暗中滋生的花…… 俞忱总是能够找到理由,摸到隔壁房间的门,晚上心安理得地抱着那人睡觉。 但这样有一点不好。 结果是两个人人忍得都很辛苦。 可惜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片刻,即使忍的过程再怎样难耐,他们也要学会克制,投入到一轮又一轮的训练当中。 专注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季赛揭幕之前,FT的主教练山谷接受采访,放言说是“买到了非常优秀的选手”,还在探索,要大家“敬请期待”。 镜头适时为山谷切了个特写,话筒前的他带着神秘微笑,哪怕上一场明明输给了TSS,仍是那么游刃有余。 据知情网友透露,FT教练团队貌似还研究出了一套可以称得上“绝杀”的体系。 对此,各大平台上有人轰动,也有人嘲讽。 毕竟电子竞技胜者为王,怎么嘴炮都无所谓,主要是你得赢。 赢不了,什么都白说。 夏季的雨总是突如其来。 簌簌倾斜的雨线铺天盖地,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朝阳初升,这片大地就重新被阳光笼罩了。 空气中亦是崭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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