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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觉得这个话题延伸得不错，又补充：“你们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余闻消失在ROK，要不他干脆退役吧？这样我下手起来也方便点。” “……？” 室友们集体瞳孔地震，忍不住在心底咆哮。不是大哥，这话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好吗？！ 任星桐念叨完余某人，躁动心情莫名受到安抚，没那么焦虑不安了。 下午一点，任星桐准点抵达约定好的会议室，上次该谈的都谈完了，签合同只是走个必要流程。 饶是如此，任星桐在踏入会议室还是不免紧张，他操控着发僵的四肢前行，坐到林瑞田对面。 见面没有过多交谈，林瑞田简单铺垫完前情，把手里不薄不厚的A4文件推到他面前，说：“这是正式签约合同，你可以仔细翻阅一下，没问题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字，合同正式生效。” 任星桐捏过那一沓文件，分量不轻不重，翻开纸张，能闻见淡淡的墨香。合同版式都差不多，只是条款不一。 路斐教过他，每一份合同都要逐字逐句看完，避免有做手脚的文字游戏。不过像ROK这么成熟的职业战队，应该不会玩花活。 任星桐确保万一，还是仔仔细细将每一个条款都烂熟于心。 林瑞田没出声催促，甚至会贴心地出声给他解释每一个条款，帮助他更快消化这份冗长的合同。 大约十分钟，任星桐终于将一整份合同读完，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钢笔。金属钢笔分量很足，抻得五指跟着下坠，整个右手随着动作颤动。 笔尖迟迟未落在纸张上，林瑞田看出任星桐紧张，忽然开口：“对了，签约战队之后你就要从青训生宿舍搬出来了，对房间位置有没有要求？” 任星桐被扯回一根神经，稀里糊涂道：“都行。” “那我就看着安排了，采光好点的？”林瑞田问。 “不行。”任星桐反抗得彻底，“要阴面，最好太阳高照都没光的那种。” 那特么得是什么房子，地下室吗。 林瑞田沉默两秒，不解：“为什么？” 任星桐答不上来，板着脸正色道：“因为我是吸血鬼。” 林瑞田面露复杂，有一种刚签了新中单就要带去看心理医生的感觉，他压着抽搐的嘴角，说：“阴面就一间了。” 说完停顿两秒，试探：“可能位置不太好，能接受吗？” 任星桐此刻又不挑剔了，大手一挥：“能。” 一番闲聊交谈，缓解不少紧张。 任星桐再次提笔顺畅许多，龙飞凤舞的签下名字，浓黑磨痕印在白纸上，一切盖棺定论。 屋内两人同时暗松一口气，林瑞田面带成功笑意，郑重伸手和他交握，沉声道：“欢迎加入ROK。” 任星桐视线落在交合双手，感到无处宣泄的振奋喜约充满了身体。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家了。”林瑞田收回手，笑着闲聊，“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放松点，哪有人在自己家里还绷着弦？” 任星桐飞速反驳：“谁说我紧张？” “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偶像包袱好重。”林瑞田看破不说破，唏嘘，“当年我签余闻的时候，他也挺紧张的，不对，应该说是谨慎，可能是年纪小第一次接触陌生的东西，所以格外谨慎，好像怕我是传销组织……” 讲起往事，还是自家王牌的，林瑞田开了话匣。 乍然听到熟悉人的陌生事，任星桐觉得新奇，同时也多了几分不高兴，因为那些过往，全部没有他的参与。 林瑞田讲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半杯。透过杯缝，余光里那张青涩稚嫩的少年面庞，和记忆中的余闻重叠，他脑子一抽，忽然道：“说起来，余闻曾经在加入ROK前，说要带一个人来——” 任星桐猛然抬起头，脱口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是在那一秒，林瑞田感觉自己似乎聊错了话题。他斟酌着如何悄无声息转移，可任星桐似乎没打算给这个机会，一双瞪大的眼睛紧锁在他身上，抓着合同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这个话题不说清楚，就能当场把合同撕了。 再三踌躇，林瑞田咬了咬牙，决定背刺余闻一次。 他迟疑着讲起了旧事：“是在19年，当时战队想签余闻，我加他谈过，他没同意，不过也没像拒绝其他战队那么拒绝，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 “他说如果能再带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签ROK。”林瑞田讲起这件事无奈一笑，“说实话，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如何，适不适合打职业，所以无法下如此大的赌注。” “职业战队不是慈善机构，我们当时连他都预测不了，更别说是一个未知的人，不光是战队不同意，我作为ROK的经理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林瑞田说，“我明确告诉过他，这样谈不拢，我们各退一步，你先签ROK，等打出成绩再谈后面的事情。” “不过余闻挺执拗的，没同意，特别明确地告诉我不带就没得谈了。”他摊手，“当时都觉得没戏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又主动联系我，说要加ROK了。” 林瑞田脸上有些动容，他将视线移到任星桐的脸上，停顿片刻嘴巴又没了把门，直戳戳地说：“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那个人可能会是你。如果是你——好吧，也说不好，毕竟当时你并不算出名，即使知道你的名字，ROK也不会冒险签一个无名小卒。” 任星桐心情从惊诧到复杂，随着逐句展开，思绪也变得混沌。 他品味着林瑞田的最后一句话，满脸怔然，双眼失神，好半天才讷讷出声：“你怎么觉得那个人就是我？” 林瑞田看了他几秒，后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子，一边祈祷不要因为这个事造成队内不和，一边迟疑地解释：“前段时间机缘巧合，我偶然翻到了曾经考察余闻时候存的资料，发现那时候他的账号和Polaris，也就是你的账号，有着长期双排的记录。” “我猜测，他想带的人，大概率是你。”林瑞田试探着说。 任星桐彻底晃神，手无意识地收紧，将合同边缘捏得发皱。他垂下眼眸，宛若自语地低喃：“才不是。” 林瑞田没听清内容，不过从表情和肢体变化，能感觉到任星桐此刻状态极其不对。 他扫过皱巴巴的合同，于心不忍地尝试拯救：“我也都是瞎说的，没依据，别往心里去。呃——合同也签完了，时间差不多就回去训练吧，别耽误太——” 任星桐权然没听，抬起头用那双发涩的眼角深深望向林瑞田，重复道：“才不会是我。” 林瑞田被这一眼看得当即心慌，绞尽脑汁换了个轻松话题缓和气氛，可无论他如何费口舌，任星桐都沉浸在那个状态里难以出神，直到离去也未变神情。 他看着任星桐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 他越看越担忧，连忙给队内靠谱一号姜时博打了个电话，单刀直入道：“来中厅接下Polaris，他状态不太好。” 接到通知的姜时博刚脱完裤子，他运气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绪，挺强烈的，估计现在穿裤子，不能被允许。 他沉思几秒，从联系人里筛查一遍，给应该是大闲人的程阳拨了电话：“去中厅接一下Polaris，教练说他身体不舒服。” 莫名其妙被委派的程阳刚进入对局，他捏着电话在对局和救队友中陷入了两难。这把大师晋级赛，Polaris的命应该可以放心交给队友。 他几经抉择，转头看向旁边的楚琴，面容焦急，言辞激烈，语气急促，说得八分真切，两分动容：“琴哥！出事了！你快去中厅接Polaris，田哥说他好像想不开了！！” 楚琴还没点破真实性，余闻一推椅子起身，当着两个面面相觑的人，两步跨离训练室，一溜烟消失。 余闻揣着波澜不惊，脚下如飞，如果有条件的话都能踩风火轮。他直奔中厅，一层一层的找人，翻了三层，最后在露台寻到人。 第一眼，余闻看见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的任星桐，心脏猛缩，窒息感随之而来，大脑跟着空了一半，所有顾虑和分寸全在这一刻被抛开。 他一个箭步冲上阳台，一边紧抓着任星桐的胳膊往后拽，一边持续输出：“这是干什么？我给田哥打电话了，签了，已经签了为什么跑来做这么危险——” 余闻输出到一半，看见侧过身的人，顿住了。 任星桐淡漠的脸上浮着茫然，右手指间那根香烟薄雾袅袅，他微抬下巴，扫过慌乱未消的那张脸，不确定地开口：“什么危险？你不会是怕我做傻事吧？” 余闻反应过神，暗骂两句程阳就知道编造谣言。他望着状态还算良好的人，猛松一口气：“没，我是说你抽烟别烧着自己。” 任星桐：“……” 这种胡扯不打磕巴的本事也就余闻了。 他掐灭香烟，望着那张和记忆里无差别的脸，许多找不到出路的情绪在身体里乱窜。他忽然道：“余闻，你刚才在担心我吗？” 这是他们闹崩后，任星桐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向他询问一句话。 余闻拿不准意思，如实回答：“嗯，我在担心你。” 任星桐垂眼盖下颤动的眼珠，贴在裤沿的手指轻轻抽动。他沉默许久，用风一吹就散的语调反问：“你现在又装什么关心在意？” 余闻敛下眉毛，语气发沉：“我的关心在意就不能是真实的？” “真实？” 睫毛遮挡了眼中万千情绪，任星桐抖着嘴唇哑声说：“那你当初就不该推开我。可即使一刀两断，你不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余闻肩膀塌落，无法为那段一错到底的过往辩解。 任星桐没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能言善辩吗。” 余闻自知无法逃避，也哑了声音：“星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曾经你问我后不后悔。后悔，从看见你失落伤心那刻，我就后悔了。”他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我从来自以为是，觉得是在为你考虑，为你着想。所以擅自替你做主，以为你可以抛开讨厌人，然后走我设想的路，好好考个大学，将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彻底底清除。” 话音落下，任星桐很轻地笑了一声，他抬起那双发涩的眼睛，喃喃道：“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懂我。”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是你从来没想过我能为你犯轴。” 余闻怔然许久，嘴唇微张没能接下这句话。 任星桐直直地望进那双眼底，轻声道：“余闻，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余闻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心情复杂。 错了吗？ 当然错了。 从当年得知一切都朝着偏差走，就知道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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