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没说破,换了个方法安抚人心:“温哥只对认可的人上心,越严厉约束,越是认可。” 任星桐面上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没骨气地被一句话安了心。 晚上复盘之后,温重敛照旧卡点说了散,他没像往常一样拔腿就走,抬手拿本的手冲任星桐招了招:“Polaris,跟我来一趟。” 闻声,任星桐怔然,下意识飞速地看向余闻,只一秒。他拧着发僵的脖子,迟疑地回了句:“好。” 当着满屋子的面,任星桐跟着温重敛一前一后离开。 会议室重量级角色一消失,程阳猛松一口气,撑着桌子急切发言:“温哥为什么单独把Polaris叫走了啊?难道是因为那把失误?可……那也不完全怪Polaris啊!” “嘶。”姜时博想不出所以然,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可能是想好好谈谈吧?” “谈……谈什么?”程阳咽了咽口水,“他不会觉得Polaris不适合一队,然后把他谈走吧?” “虽然Polaris平时脾气差点,嘴巴偶尔毒点,打游戏独狼点……”程阳一口气说了十几条,他掰下最后一根手指,最后总结性发言,“不过除去这些,我觉得他还是很不错的,各方面都不差,和一队——呃,咱们几个也挺合得来的。” 余闻听着那句欲言又止的打断,似笑非笑地说:“要不然等Polaris回来,你当着他面再说一遍?” 程阳低头装死,嗡嗡道:“他还会回来吗?” 被叫走的任星桐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他跟着温重敛坐电梯抵达顶楼,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面积很广,是ROK的核心办公区域,可以说战队所有前端后端,包括高层都在这边进行工作。 整层囊括很全面,战队框架完善,几乎每个环节都有把控团队,光是教练团就有十几人,只不过主要负责一队的只有三位,温重敛是最核心的一位。 两人穿过办公间和公共区域,温重敛脚尖停在一扇门磨砂玻璃门前,他抬起拿本的手敲了两下,说:“瑞田,我带Polaris来了。” 屋内没有应答,不大会儿,门被拉开。林瑞田一身西装仍然穿得板正,面上带着和善笑意,说:“好,那我和Polaris先聊聊。” “嗯。”温重敛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抱歉啊Polaris,忘记提前通知你了。”林瑞田侧身示意任星桐进办公室,反手带上门,边往里走边说,“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任星桐面对这位战队经理,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他顺势坐在沙发上,十指无意识交叉相扣,斟酌发言:“挺好的,ROK不愧是强队,配合起来很……舒服。” “那就好。”林瑞田倒了杯温水递给任星桐,“我看完了你近期的考察数据,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任星桐脊背霎时紧绷,捧着水杯没立马接这句话。 “……我不吃人,你放松点。”林瑞田简直头疼,从几次接触下来大体也知道任星桐担心什么了,干脆直接单刀直入,“你所有的考察数据都很棒,除了在一些方面还需要磨合调整,不过综合表明,你绝对拥有进首发的实力。” 林瑞田没等回答,自顾自地分析谈论了起来,他说了好几分钟,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 一席话连串砸来,任星桐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 “我昨天也和重敛聊了聊,他很认可你,不过也认为你需要好好打磨。”林瑞田喝了半杯水,顿了顿,郑重道,“Polaris,恭喜你通过试训。” 任星桐半懵半茫然,僵坐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这是什么反应,对这个结果满意还是不满意?”林瑞田缓和气氛。 “通过试训的意思是……”任星桐僵硬询问。 “就是,你算半个ROK一队成员了。”林瑞田缓声解释,“等过两天合同拟定完毕,正式签约之后,你就正式成为ROK的首发中单了。” 任星桐猛然抬起头,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欣喜,心头那块压了整天的石头彻底落下。从正式那两个字蹦出来后,他整个人都处于神经兴奋的状态,以至于后来林瑞田说的话,都听一半漏一半。 半个多小时的谈话结束,任星桐挥别林瑞田,迈着飘软的步子离开,他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最后在一楼大厅找了个无人的休息区,倚靠在沙发上回味后劲儿。 垂落在侧的双手微微发颤,全身的脉络都跟着牵扯鼓动。 任星桐怔然地盯了十分钟天花板,看得双眼干涩,才动了动早已僵直的四肢。他缓缓坐起身,刚缓过劲儿就又想起了另一件愁事。 战队合同三天后签,可他身上还有和直播平台签约的合同,不知道冲不冲突。 任星桐在交谈的时候瞒下了这件事,怕因为冲突而错失加入ROK的机会,虽然可能性只是万分之一,可就算是极低的概率,他也不敢赌。 他捏起手机,漆黑屏幕倒映出愁绪满面的脸,犹豫再三还是解锁打开了通讯录,从里面翻找出备注为“路哥”的人,按了拨通。 嘟嘟三声后,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一道意外的声音。 “星桐?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儿?” 任星桐其实和这位路哥不算熟,当时被他主动捡去签约,期间承蒙照顾,后来去参加红人评选,才知道他是猫牙TV的老板。 他局促找切入点:“路哥,晚上好,吃了吗?” 路斐沉默了近乎半分钟,说:“吃了,接下来要问我吃的什么吗?” 任星桐没想到套路被一眼看穿,尴尬地深吸了一口气,委婉朝重点试探:“咱们今年几月续约啊?” 路斐可是人精,立马明白了背后的意思,淡定使坏:“你要是续,随时都可以啊。” “其实我是想问问,合同几月到期。”任星桐放弃试探,直奔主题。 “唔,什么时候到期啊……”路斐顿了一会,忽然道,“应该还有半年吧。” 任星桐一听就急了,他皱着眉对日历算了又算,说:“半年吗?我怎么记得十二月左右就到期了?” 路斐异常淡定,说:“你记错了吧,开春以后才到期呢,怎么了?你想等到期了重新谈签约福利?” 任星桐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把“我想解约”四个字说出来。 他拧着眉切出通话界面,一边查银行卡余额,一边试探道:“路哥,我想跟你咨询点事,就是一般……就是解约的话,大概多少违约金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跟我解约啊?”路斐问。 任星桐迅速否认:“不是我,是我有个朋友——” “一般合同上都有写,单方解除合同需要赔付百分之多少的违约金。”路斐贴心恐吓,“不过像我这种可恶的老板,合同都是直接写违约赔付五十万的。” “……”任星桐看了眼余额,艰难道,“多少?” 路斐重复了一遍。 任星桐两眼一黑,直播这两年又是平台头部,确实没少挣,可五十万作为违约金来说,确实是一笔巨额了,他手指抵着人中,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好好琢磨。 那头可能是听见没声了,估计怕吓着人了。路斐再开口声音柔了点,挺关切地问:“怎么忽然想解约,是有别的打算吗?” 任星桐一时间都忘记纠正“我有个朋友”这件事了,他讷讷开口,刚出一个音又顿住了。 签约战队在正式官宣前是需要保密的,任星桐没法儿解释要签ROK,怕和战队这边合同有冲突,他不太懂这块,问不了林瑞田就只能来叨扰路斐。 路斐见他停顿,追问:“跟我签了没两年就跑啊?你可是我们平台的摇钱树,我哪儿舍得放你走啊,这样,签约条件你再提。” 任星桐陷入为难,搅着手指头发虚,支支吾吾半天憋了一句:“有别的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比我多给你钱还重要吗?”路斐卖惨,“行吧,这是人红了,不把我路哥放在心里了是吧?” 任星桐听不了这话,当即气急了,皱着眉头说:“没这话,我是真有事,不然一辈子都跟你签。” 一听是真急了,路斐语调收敛许多,赶紧顺毛:“看你,这么不经逗。行了行了,消消气,刚才哥骗你的,五号就到期了。” 任星桐顾不上分辨前面那段了,光顾着听日期去了,他迅速切到日历扫了一眼,脱口道:“那不就是明天?” “是啊。” 任星桐当即松了一大口气,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儿。 路斐一听这动静,没憋住乐了,嘴快道:“怎么担心成这样,还怕我是恶霸老板不成?跟余——” 余刚脱口,路斐猛然刹闸,差点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急躁的敲了两下方向盘,祈祷任星桐没听清那句话。 任星桐一向敏锐,耳朵尖得很,直接捕捉到了要点。他眉毛一点点堆成峰,疑道:“余什么?” 路斐飞快接下刚才的音调,说:“吁——!” “……” 任星桐更疑了,心说什么B动静。他不好意思直接和路斐这样说话,揣着疑虑追问:“你余吁的,干嘛呢?”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干笑:“骑马呢。” 话音刚落,车喇叭鸣笛划破了天,隔着电流都刺耳。 任星桐离谱俩字还没脱口,听着清晰的喇叭声沉默了几秒,说:“你骑的什么马?” 路斐还是干笑,丝毫不慌的对答:“宝马。” 如果不是条件有限,任星桐真挺想给路斐比一个六的。 路斐丢下一摊闹剧,冷静告别,匆忙挂断,频繁地嘟嘟音拉长再消失,还了大厅安静。 任星桐捏着手机还没出声,满脑子还是刚才的疑虑。 路斐停顿的突兀,yu到底是什么yu? 他想不出来,面无表情地捏着指骨想,最好不要又和某鱼有关系。 正式签合同前一晚,任星桐莫名焦虑,睁眼熬到天蒙蒙亮仍无困意,窝在床上刷手机另辟蹊径,数羊,AS/MR,听大悲咒敲木鱼,折腾到十点闹钟响都没能成功闭一次眼。 室友陆陆续续转醒,一开灯差点没被床边的人吓死。 一张单人床,任星桐在正中央打坐,一张小脸惨白,双目无神无光,眼底还泛着层乌青,乍一看异常渗人。 “我擦!”室友残存的困意彻底消散,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尽量维持声线平稳,“Polaris,你这是……没睡好?” 任星桐睁着无神的双眼,反应异常迟钝:“嗯。” “怎么搞的?”室友尝试关切道,“是不是和一队在相处上,出了点问题啊?” 任星桐眉头轻抽,很难理解:“一队有谁会值得我睡不好觉?” 室友可不敢随意接话,生硬转移话题:“那怎么没睡好?” 任星桐没正面回答,因为签合同一晚上没睡好的事到底还是丢人,根本说不出口。他解释不了,干脆胡扯:“在想怎么能让余闻退居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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