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绪翻涌,记忆雪花片般落下,这是AOK成立时拍的,那天黎老很开心。 他以前真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抽烟无所不能,那张照片上的他都还是一脸痞气。 遇上黎老的时候,他多管闲事抓了个小偷,挣扎中打得人一脸血。 但因为他平时的作风,大家以为这次又是他挑事,他也不爱解释,自己躲到一个巷子里生闷气,并发誓再也不管闲事了,才踢翻一个垃圾斗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眼睛笑成一条缝的胖老头。 胖老头笑盈盈地给了他块糖,他不屑地把糖扔了,打发小孩呢。 胖老头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又掏了块糖,这次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扔,说话一字一句的有点墨迹:“你是个好孩子,我看见了,我也和警察、老师解释了经过,快回去上课吧。” 他还记得那会,第一次听到用“好孩子”三个字形容自己,还有点新鲜,又有点开心,不过又不爽对方用“孩子”来形容自己。 总之开心还是大过别的。 照片底下是两尊巨大的奖杯,奖杯的底部都刻着同样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是“国际总决赛冠军”。 只有两座,少了三年的那座。 奚白闭了闭眼,将一些多余的情绪压下,有些东西真的想忘都忘不了,扎在心头,时不时跑出来提醒你一下,却是想弥补都弥补不了。 陆桡隐秘地看了奚白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那天晚上,奚白做梦了,梦里场景光怪陆离,一会是第一年他站在国际舞台上,全世界都是金色的雨。 一会是官方给他冠上了“狙神”这个名字,一时间风头无二。 一会又变成了他站在舞台上,四周的人都戴着他那个诡异的面具,他们朝他身上砸着矿泉水瓶、被这折断的灯牌、小石子,嘴里骂着“罪人”“罪人”“罪人!”。 而他的队友都抱着胸在一边旁观,许恒的脸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他笑着问他,“奚白你后悔了吗?” 最后缓缓走出一个老人,老人瘦成一把骨头,脸上再没有半分笑意,他冷冷说:“奚白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看错你了。” 奚白用力摇着头,想要说话,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奚白,小白。”耳边传来熟悉的喊声。 他猛地睁开了眼,大大吸了口气,眼里还有没散去的恐惧。 “怎么了?”陆桡摸了摸他一脑门子的汗,表情担忧,“做噩梦了吗?” 奚白还有些没回过神,过了会眼睛才恢复清明,“没事,做了个噩梦,继续睡吧。” 说着先躺回去,扯着被子的手骨节发白,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陆桡眼神微沉,刚才奚白一直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躺下后将人拥了过来,怀里的那人身子微僵了一瞬,很快又朝他贴了过来,一个劲往他那钻,手扯着他的衣角再没放开。 陆桡落了个吻在他发上,他大概猜到了他梦到了什么,可是他帮不了他,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一点一点走出来。 或许时间会抹平一切,又或许时间只是粉饰太平。 第二天,余囹做着精致美甲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气死老娘了。” 办公室除来她,还有一个懒懒地靠在沙发里的陆桡。 “网上突然多了洗白蒋涛的帖子,营销号齐齐发帖帮他洗白,这样就算了,还明里暗里拉踩AOK。” 余囹眉目微凝,像是被气得不轻,“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人这么颠倒黑白竟然也有脑残会信,还真有一大片人被他们带了节奏。” “发回去不就好了?”陆桡声音懒淡。 “说得简单,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余囹“啧”了一声,“而且我为什么要因为许恒多花那么多钱,你知道找营销号是多大的一笔开销!宣传部做的预算远远不够,从老娘手里挖钱,还真是出息了。” 她见陆桡那副不上心的模样,眼中划过一丝金光,“和洗白帖子一起的还有抹黑帖子。” 她说着顿了顿,一字一句慢悠悠道:“抹黑奚白的帖子。” 她就不信陆桡还能淡定。 果不其然,沙发上那人立刻就睁眼了,一双眼又黑又深,“抹黑帖?” 余囹:“网上突然多了不少关于奚白耍大牌,压榨新人,不让当年队友参赛,和队友不和,找新人顶替队友,导致国际赛惨败等等等的黑料。” 听着这些不符其实的东西,陆桡眉头皱得死紧,冷冷道:“尽快处理掉。” 余囹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 她正要开口,陆桡的手机先一步响起,来访名字是“李伯”,也就是奚白手的主治医生。
第七十九章 陆桡手轻抬, 余囹便禁了声,他才接通电话,“李伯。” “欸, 陆桡。”医生的语气微扬,“我联系了个德国医生,把奚白的病历发给他看过之后, 他说有机会治愈。” “他们有一项新技术, 虽然面世才几年, 但也治愈了好多手伤患者,其中不乏钢琴家、手工大拿, 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陆桡抿抿唇,害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 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李伯, 麻烦你把联系方式发给我。” “行, 我一会就发给你,你自己去了解一下。” 说着就挂了电话, 陆桡面上不显,眼中漫过狂喜,余囹也隐隐约猜到刚才他们的谈话内容, 迫不及待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陆桡:“我亲自去调查下, 先不用告诉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奚白, 他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能把这事告诉他,不想让他有了希望后又失望。 余囹点头, “放心。” 陆桡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子, 思索着, 片刻后说道:“余姐,刚才你说抹黑他的帖子不用全部删除,先留一点。” 余囹:“???” 陆桡:“有些东西我们帮不了,靠他自己来证明,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打开社交平台,很快就找到黑帖,#扒一扒,三年前,前AOK失败原因#。 题目起得很客观,内容却是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到奚白身上了。 【奚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年前那场比赛算是看清他了,亏我还zqsg追过他一段时间。】 【就,不给厉害的队友上场,这点我怎么都想不通,难道他觉得靠他一个人就能把比赛打下来?好狂妄啊。】 【他的队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碰上这样一个队长,本来职业生涯就很短,后来AOK倒闭,他那些队友全不见了,他真是害人害己。】 【有什么办法,AOK是奚白一手带起来的欸,就是个一言堂,还好他退役了,不然我真得喷死他。】 【感谢帖主分享,真是大开眼界。】 他眼神慢慢沉下来,唇微扬,妖孽得不行,“总得给他留点东西玩。” 奚白不是金丝雀,不需要他的保护,他得靠他自己去澄清那些诬蔑。当奚白重登巅峰,他会把当年的真相铺开送到伤害过他的人眼前。 陆桡眼中划过几丝戾气,他就是要让误解他、伤害他,人云亦云的他们对怀有愧疚,在他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晚上,陆桡告诉奚白自己要去德国出差一趟。 奚白眼睛一亮,他们好像还没单独出去旅游过,这是个好机会,于是说道:“陆哥,我陪你去吧。” 陆桡被他一声“哥”叫得心跳加速。 奚白察觉到他的迟疑,“不可以吗?” 陆桡轻叹口气,如果带着他去,自己的目的说不定会暴露,但…… 他无法拒绝他。 陆桡微勾唇,“再叫一声哥,就带你去。” 奚白:“哥,哥哥,陆哥哥!” 陆桡拳头抵唇,轻笑出声,“早晨的飞机,要早起,你现在得睡了。” 明白他是答应自己了,奚白忙道:“我收拾几件衣服就睡。” 收拾东西的时候,奚白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而且他叫陆桡“哥”这件事,怎么感觉越来越……熟练了。 想着想着,他脸爆红,“啊”地一声埋进衣服堆里,太丢人了。 不过最后这个德国他还是没去成,李奶奶的病情加重,医生联系他,需要尽早手术。 事出从急,本该宣布的退役,也被推后。 但李奶奶很倔,奚白根本劝不了她,说不手术就不手术,又不能打晕了拖走。 她身体每况愈下,心脏无法负荷身体,只是稍微动弹,就喘得不行。 奚白守着她,李奶奶手摸了摸他的头,她手上有厚厚一层茧,擦过奚白的脸像是磨砂布划过一般,留下轻微刺痛。 “我等先生等了一辈子了,活到这把年纪,没什么别的愿望,不怕死,就怕等的那个回来,找不到我,找不到家。”李奶奶语气很平淡,没有伤感,没有遗憾,等了四五十年,不知道到底是思念,还是执念。 奚白薄唇紧抿,其实他和陆桡托了好多人找过李奶奶的先生,但年代久远,线索又很少,大海捞针,根本寻不见。 陆桡去德国后,奚白每天都会和陆桡视频,视频里奚白会把每天发生的事告诉陆桡。 陆桡总会静静听他说。 奚白又用回之前的微信,杜夏之前天天跑来找他,CM的教练又开始害怕杜夏会被奚白给拐到AOK,从前的一幕开始重演,无奈之下,教练干脆带着整个队伍到外地集训。 所以杜夏真人“骚扰”变成了微信“骚扰”,一天发过来的消息不说一千条也有五百条,职业电竞选手的手速用来发消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这天,奚白和往常一样准备去李奶奶家,他原本租的房子已经退掉了,现在住在爷爷留给他的小屋子里。 偶尔也会回AOK宿舍住,就是陆桡不在,去宿舍住好像没什么意思。 关键是要戴口罩,不方便。 奚白才到小区门口就收到陆桡发来的通话,这个点德国应该是深夜吧。 莫名地他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陆桡。”他声线清朗,两个字从他口中喊处都显得格外敞亮,“怎么了?” 陆桡声音有些紧:“李奶奶的先生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 陆桡:“……你慢慢听我说,不急。” 他逻辑清晰,将事情一件一件诉说清楚,奚白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停在奶奶的门前,抬起手却久久没有敲门。 或许是深夜的缘故,陆桡的声音有点哑,“我让人把信送过去,一会就到了。” “嗯。”奚白闷闷地应了声,“陆桡你说信是给奶奶好呢?还是……” 李奶奶等了一辈子,还不如不知道结果,继续等下去。 有个念的,总归比等不到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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