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看一条,他就感觉肩上多压了一条铁杵,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压垮。 直到最后滑到底,骆其清看见是周棘给他发的一张图片—— 那是一对银色素戒。 【。:我在内侧刻上了我们的名字 】 其实我觉得我们名字还挺配的? 周藤如棘、骆其为清。 要不要我标个自愿赠予?但是这戒指不值钱,等以后我再送你个更贵的吧。 骆其清,我都送这个了,你应该明白我心意吧? 快点回来吧,我第一次觉得三个月这么久。 有点想你了。 骆其清捧着手机,他埋着头蹲在角落,眼眶再也笼不住泪水,泪流满面,整个人瑟缩喘息着,直到完全泣不成声。 他回不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毁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混乱如麻,如同走音的吉他被拨片用力刮奏发出刺耳的噪音。骆其清抽噎着,手指发颤,艰难地在屏幕上敲下字句。 别耽误周棘...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脸面再去见他了... 几个字在信息框打了删删了打,却迟迟做不出决定,直到天空外炸起一声惊雷,脑子里最后一根琴弦终于彻底绷断。他紧闭双眼,摁下发送。 【Qing: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 而在这一刻,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同熄灭了。 今日的伦敦还是黑云压城,像是一场压抑的黑色噩梦。白昼在不觉间变成黑夜,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丝变幻成了细针,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狠狠扎进他的身体。 骆其清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面,发出一声极度崩溃的喘息。 而这场在伦敦下了二十世纪凄冷的阴雨。 似乎永远不会停。
第63章 起承转合 这些事情在骆其清的心里始终是块伤疤, 而现在再回忆起,就像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霎时间便会鲜血淋漓。 可即便这样, 他也没有再逃避。 他压着情绪说完了这六年的全部,无论好的坏的,事无巨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周棘。 “那场车祸后邢宇他...他就成了植物人,身上连着很多管子,我在他病床前呆了很久,都快认不出他真正的模样。” “后来他爸妈来了,他妈妈哭得特别伤心,我以为他们会把事情归咎到我身上, 可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自责。” 儿子在异国他乡出了车祸,而他们却没有怪罪另一个当事人。 “英国的医疗技术放在整个欧洲来说都还算前列,而且二次转移对病人有风险, 所以商量之后他们就决定把邢宇留在英国接受治疗...我也就跟着留下了。” 这件事情怎么说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而且...骆其清自己也知道,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于是到了最后, 他也只能独自一人,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留在伦敦。 “手续很多, 但好在布兰温一直都尽力在帮忙, 才省去了很多麻烦。他还给我找了学校, 不至于让我连个本科都没读完。” “可是短短一年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体内器官忽然就迅速衰竭,很快就到了只能全靠机器来维持生命的地步, 医生说,唤醒的几率渺茫。” “所以他还是离开了。” 骆其清在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地注视着窗台上被风吹动的小草。 “肇事者呢?”周棘靠着床头问,“找到没有。” 闻言,骆其清眉头微蹙一下,有些迟疑:“找到了…警察跟我们说是一个非裔留学生在喝醉后擅自驾驶,然后车祸逃逸的当晚又在其他地方闹了事,最后已经被逮捕拘留了。” 他停了一下,又说:“可我总觉得不太像。” 记忆中那辆肇事车行驶很稳,根本不像酒驾,再加上后面走线精准地撞上来,反而更像是... 更像是专业的车手。 可这想法刚一出现,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怎么可能呢,他在伦敦训练的三个月里大多时候都待在布兰温的私人赛道,连市区都没怎么去过,更别提要去招惹谁。 那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有人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是…当时少了几个关键路段的监控视频,所以很多事情就算觉得蹊跷也无从查证,最后只能按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来结案。”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虽然这件事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多大损伤,可是却也给他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里创伤。 在事情刚发生那段时间,别说开车,他甚至连车都没办法坐。 只要接触到车内环境,他就会出现各种躯体化应激反应。 最难熬的时候,他连走在人行道听见汽车的引擎声都有可能发病。 已经完全偏离了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年之久,无止尽的失眠、抑郁、整个人暴瘦,直到骆其清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状态,几经波折,最终还是在布兰温介绍的下去了本地最好的医院,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随着时间推移,一晃又几年过去,他才总算感觉精神状态稍有好转。 同时回国的念想也越来越强烈。 骆其清一直都没有忘记,邢宇有一个期盼已久的愿望——未来某一天能跟着他,跟着他的车队去到WTCR总决赛现场。 自己没有能力救下他,可说不定能...替他实现未了结的愿望。 所以就在当时的疗程结束后,骆其清收好行李,没有准备,没有计划,却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国之路。 至此,他才终于结束游荡。 回到久别的故乡。 骆其清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敛眸看向病床的一隅。 乳白色床单已经稍稍有了些褶皱,床尾突出来的塑料钩子上挂着检查单,顶头写着周棘的名字拼音。 “对不起,那么轻易就和你说了分手,可我当时...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小的经历让他早已习惯了遇事不去依靠任何人,所以在意外发生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要把周棘给扯进来。 殊不知有些东西即便是刻意放手,也还是会藕断丝连。 而且,要不是周棘,他到现在可能都还是个没办法开车的废人。 所以还是… “周棘。” 骆其清深深吸一口气,喊他时眼底泛红,仿佛含了无尽委屈。 “我放不下赛车。” 即使因为种种变故,他精神上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还想重返赛场,企图让引擎再次点燃他的生命。 他说着,情绪忽地变得有些激动,声线毫无节奏地起伏,却仍字字分明: “更放不下你。” 这份以为早就遗忘了的感情,其实从未离去,只是被埋进土中,向下扎根绵延万里。 而再见到周棘后, 寸草不生的荒芜地便又迎来万物复苏。 周棘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在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重逢那天,他总觉得骆其清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可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人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给自己的心添了一把锁,强行锁住了过往的所有。 而现在锁好像松动了。 骆其清合拢双手,相扣着压在腿上,哑声问:“奖励现在还能兑现么?” 那场在F大的高校联赛。 他作为首发车手坐在驾驶舱里,通过电台和场外的周棘做下约定。 如果自己拿到冠军,周棘就会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 可当时还没来得及兑现,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 周棘似不经意地瞥过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然后闭了闭眼,深呼吸,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你想提什么?” 骆其清胸口起伏,他望着周棘的眼睛,仿佛用尽所有的勇气,才终于说出来:“你还能...再试着爱我一次么?” 这几年,他一直都活在愧疚和不安的情绪当中,又因为自己的弄巧成拙而选择逃避现实。 可就在刚才目睹了事故发生,让他猛然就醍醐灌顶—— 既然已经感受过那种无力回天的无助与崩溃。 那就更应该珍惜当下身边的人。 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阴影当中。 人要向前看。 所以他开始感到懊悔,后悔当初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周棘给推开。 好在上天慈悲,安排他们再次相遇。 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周棘低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片刻后才重新看向他,给予回复:“这个恐怕不行。” “什么...?” 骆其清的表情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霎那间,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好像有一台无形的真空机开始运行,他渐渐发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恐怕不行。 恐怕、不行。 这几个字立刻让他心脏生出一阵钝痛。 所有神经也都在同时被麻痹。 不行吗... 良久,他低垂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椅子边沿,任由水雾弥漫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他一直都很讨厌哭,觉得这样很矫情。 可是这次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一滴一滴接连不断低往下砸,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再顺着地毯纹理向外蔓延,落成一个个扭曲的形状。 尽管他内心深谙周棘的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他当时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跟周棘提了分手,也没有理由,只有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完全不给周棘留有任何回旋或者反应的余地,然后不声不响,一走就是六个年头。 然后现在又来跟人家求复合。 是他太贪心了,居然在伤害了人之后又奢望着还能再喜欢上他。 “对不起...”骆其清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几乎快要无地自容,他起身,下意识就想赶紧从这间屋子里逃离,“那我,我就先出去了,不...” “手给我。”周棘突然开口。 骆其清一愣,抬眸看他时泪水痕迹还沾在眼眶周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过来点。” 大脑加载了几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骆其清抿着唇,朝前迈去一小步,然后站到床头,慢慢伸出右手。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紧接着,只见周棘直起背,抬起自己握成拳的手,放到了他掌心之上。 几秒之后,骆其清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的东西落了下来。 然后就在周棘的手撤开那一刻—— 一枚精巧的银色素戒,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野。 在顶灯光影的切割之下戒指锃亮如新,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也依然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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