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合一】 于是如他所愿地, 段骋雪转身走了。 楚别夏看着他的背影推门而出走进炎炎夏日,觉得心里和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掉了一小块一样,落不到实处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放松?就像是把什么珍稀动物放生了一样。 应该, 是一种轻松的感觉吧…… 现在该去干什么? 对, 自习。我来图书馆,是要自习来着。 楚别夏抬手攥了攥肩上的书包带,收回视线,也背过身去的时候, 漂亮的眉头却也微微皱起来。 浑浑噩噩走出去两步,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段骋雪的声音。 “你是认真的吗?楚别夏。” 段骋雪去而复返, 听声音,就在他身后两三步之外——大约是他之前站着的那个位置。 他等了许久,身边或急或缓地走过陌生人, 和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一样,对他不做理会。 段骋雪忽然笑了一声, “嗤”地从齿间刺出来, 带着浓厚的、不知对谁的嘲意。 “你玩儿我呢楚别夏?”他深吸一口气,“这几个月……呵。” 他说:“原先还以为是你害羞, 现在想想, 你也挺勉强的吧?” 他说:“楚别夏, 挺辛苦啊。”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尊雕像般不为所动的背影。 段骋雪原先以为他遇见了一块漂亮的玉, 清冷温润, 现在忽然发现,那明明是一块虚假的冰, 又冷又硬。 ——当然,他也这么说了。 楚别夏背对着他, 垂眸听着,觉得心里像被风搅动的海边的潮水一样起伏不定,他被这种情绪推着,叹了口气。 “……对不起。”楚别夏说。只是一回头,段骋雪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楚别夏甚至开始怀疑,刚刚听到的话到底来自于段骋雪,抑或是来自自己心里的想象。 楚别夏收回视线,抬手紧了紧肩头的背包,目光在图书馆内外迟疑地转了一圈,忽然就失去了先前自习的想法。 只是他出门前以这个理由告知了母亲,现在是没有回家的道理的。如果回去,妈妈会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得不到一个合理且满意的答案,她甚至会连带着怀疑起楚别夏以前每一次出门的缘由。 扣了扣书包粗糙的帆布背带,楚别夏在原地茕茕站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图书馆的阅读室。 他推门走进快要把人烤干的室外空气里。 他忽然想一路走回去。 时间点算不上好。整座城市都仿佛被七夕淹没了一样,身边走过的人,十对里面有九对都是情侣——剩下的一对看起来也好事将近。 有人怀抱一大捧玫瑰,有人在街巷人流里相拥,有人只是对视着,就双双笑出了声。 ——对,今天应该抱一下阿雪的。 冒出这个想法之后,楚别夏才迟迟反应过来,他刚刚提了分手。 我把这一切搞砸了。他想。 原本我们也应该和这些情侣一样的……但是我把一切搞砸了。 书包里还装着他准备了很久的、送给段骋雪的礼物,可他转身就弄丢了要送礼物的人。 楚别夏忽然伸手在兜里摸索,又把书包拎到怀里打开翻找了好几秒,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忘带手机。 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后座掉了几片赤红的花瓣。 “刚下车的那小伙子送给女朋友的。”司机师傅朗声笑着,从副驾捞起一支完整的玫瑰花,“两个小年轻儿还送我一支,哈哈,回去也送给我老婆去。” “小同学,你去哪儿啊?”司机问。 楚别夏报了家里的地址。 上一任乘客送的大约是一束999朵的大花束,车里玫瑰香气馥郁,楚别夏手撑在座椅上,掌心下面压着一片花瓣,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被鲜花冲昏头脑的傻子。 他后悔了。他想联系到段骋雪,想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对不起,告诉他不分手,告诉他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下车后楚别夏几乎是一路狂奔,他对运动从来都不热衷,段骋雪倒是喜欢。 现在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想起阿雪跟他说喜欢滑雪、要不要一起去时的样子,忽然也觉得感受到了他说的自由。 他手里攥着钥匙,金属已经被掌心的温度捂得温热,他催促着不急不缓的电梯,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推开家里的门—— 父亲压着火的声音如同绵密的针一样扎来。 “我为了陪你晚上见朋友,跟领导赔了多少罪。你现在倒跟我发火了?” “我说了不需要!”母亲不知是哭了,又或者是情绪濒临崩溃,声音像一地破碎的玻璃,尖锐、刺痛。 父亲在桌上狠狠一贯手,发出沉闷且巨大的响声。 “又要说钱了是吗?少那几百的加班费,咱们家是不是过不下去就要散了!是不是!” “你不当家,你知道什么柴米油盐!”母亲喊。 父亲沉默两秒,像一座倒塌的山,他低下声来,沙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市侩。” 又是片刻的死寂,之后陡然,被一阵石破天惊的碎裂声撕扯开来。 漂亮剔透的玻璃碎片溅到门口,溅到楚别夏脚边,他才隐约知道,大概是母亲伸手扫掉了桌上摆着的花瓶,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你有没有良心!”母亲哭喊,“你要是能赚大钱,你能高官厚禄,是我不想做富太太吗!” “我告诉你楚向海,要不是因为有夏夏,我几年前就跟你离婚了!” 碎掉的花瓶里明明没有水,楚别夏却觉得有一瓶冷水和父母的声音一起兜头泼下,轻快跳动着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碾在下面,怎么也无法挣动。 他顺着惯性走进去,轻轻关上门,关门的声音引来正在争吵的父母的目光,他们一个余怒未消,一个眼泪满眶。 “你怎么回来了……”母亲微微颤抖着开口。她抹了把眼泪,试图竭力平复情绪。 父亲也尽量平和道:“回你屋里去,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别管。” 楚别夏抬头看了看他们,没什么表情。 “好的。”他说,“能吵出结果的话,我不打扰你们。” 他走进房间,落了锁,突然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反锁房门没被父母阻拦。 手机平躺在书桌上,屏幕正亮着,有新来电的提示一下下闪烁。 楚别夏走过去,伸手,指尖却忽然顿住。 来电的人,恰好是他回家之前想见的人。 也只是“回家之前”想见的人。 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楚别夏伸手,指腹按着接听键向左滑动。 他挂断了段骋雪的电话,然后关机。 一整个暑假,他都没再开机。 他担心过段骋雪会不会去补习班找他,结果当然是没有。 直到开学的时候,从老胡那里听说了段骋雪转学离开秦市的消息。 老胡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周末,竞赛班下课,楚别夏又一次看向走廊尽头那间废弃的音乐教室。 教室开着门,钢琴大概是暑假就被搬走了,空荡荡的里面被灰尘淹没,凝固在夕阳里,成了一颗被遗弃的琥珀。 那个瞬间,楚别夏猛地意识到,以后自己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人了。 第二周,他找老师退出了竞赛班。母亲皱着眉头无法接受地问他为什么。 我感觉不到写竞赛题的乐趣了。楚别夏本想这么说,可他也知道母亲不会接受这个解释。 于是他想了想说:“我想专注高考。” 再之后的故事,就和千千万万的高中生一样,读书,考试,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段骋雪在他生活里消失得彻彻底底,渐渐的,楚别夏也不会在那个路口晃神停留;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变成了新高三的教室,楚别夏他们班分到那间教室隔壁,路过得多了,旧的回忆也就被新的回忆覆盖。 父母终究还是没有离婚,相互冷淡一周后,又在和友人的聚餐里,心照不宣地扬起笑容扮演恩爱夫妻,加上一个高高帅帅、成绩优异的楚别夏,一家人永远都是别人口中被羡慕的那个。 碎了的花瓶早被收拾扔进垃圾箱,桌上放上了新的漂亮的瓷瓶,时间在楚别夏心里刻了一刀又一刀,却在父母那里,像是没存在过。 高二暑假,某个父母再度争吵的傍晚,楚别夏收起日复一日永远写不完的卷子,默不作声离家散步,在一片匆匆的人流里被招揽生意的老板吸引,走进一家开业免费上网的网吧。 他从没去过网吧,在家被管束着,也几乎没碰过电脑游戏,一只脚迈进去,另一只犹豫地停在外面。 “我没带身份证。”楚别夏说。 老板说:“没事儿!第一天免费的,不用身份证上机,进来捧个人场也行啊。” “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吗?”楚别夏问。 老板一拍手:“最近国服刚上的fps游戏,无畏契约,玩不玩?我钻石段位,看你特有眼缘,带你啊!” “好,谢谢老板。”楚别夏温和笑笑,点进游戏,生疏地过完新手教程,玩了几盘匹配之后,忙完的老板大马金刀地在他旁边坐下。 “来!带你!” 半小时后,楚别夏带着钻石老板,以26-7-10的比分拿下对局胜利。 老板眉头一竖:“你拿我号打打排位。” 四十分钟后,楚别夏再次取胜,28-12-9,胜方mvp。 老板“嘿”了一声:“你玩儿我呐?高手装菜鸡啊!” “我第一次玩。”楚别夏笑笑。 老板比了个大拇指,感叹:“天赋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楚别夏想了想,问:“我之后还能来吗?” 老板瞥他一眼,小声说:“还是学生?” “嗯。”楚别夏点头,“老板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排位。” “挺会拿捏人啊弟弟。”老板双手环胸,笑道,“行,你来,我不收你钱。” “不过可别告诉别人啊。”老板叮嘱,“看你有天赋,培养一下,普通学生老板我可是不放的。” 楚别夏笑着说好。 “那……老板对段位有什么要求吗?” 老板抓了一下头,随便道:“就……这赛季给我上一小段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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