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不为所动,接着问:“手能动吗?” “能。” “把面罩拉下来。” 蒙面司机充耳不闻,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闻衍心里有事,耐性有限,他把抢伸进车内,抵着蒙面人的太阳穴,冷着脸说:“快点儿!” “警察同志,法治社会,你敢杀了我吗?” “法治社会你都敢这么玩儿了,我有什么不敢的?”闻衍不为所动,“听话,我再给你五秒。” “你很赶时间吗?” 闻衍短促的笑了声,“是啊,赶着跟对象回家吃饭,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枪口越抵越重,蒙面司机被闻衍的架势唬住了,反抗不过,只能认怂。他不太甘心的拉下面罩,一张胡渣邋遢的脸倒是出乎闻衍的意料了。 闻衍:“本国人?” 男人撇开眼睛,爱答不理。 闻衍:“谁让你杀刘锦的?” 男人哼笑一声,“你想在这儿审我吗?合规矩吗?” “你还知道规矩?”闻衍收起枪,无所谓地一耸肩,“行吧。” 之后,他懒得再跟这男人多说一句话,闻衍叫过来几个支援,说:“把皮卡车里的男人挖出来,先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藏武器,全收了,一个指甲钳都不能放过!再看看他身上的伤,如果不要命,直接压回市局。” “是,闻副!” 闻衍把七情六欲裹成了一个球,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所有的事情,终于能挑出一根名叫私情的神经去寻找他的源头。 穆临之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越野车里。 有个刑警指着灌木丛的另一辆车问,“闻副,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的人吗?” “嗯,”闻衍说:“我的人。” “这……” “你们忙去吧,我自己处理。” 闻衍三言两语打发干净身边的人后,他艰难地调整完自己的情绪,终于朝着穆临之走过去。 “哥,你怎么才来?” 穆临之脸色苍白,头一次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但眼睛却亮着光。 闻衍伸手抹掉穆临之额头令人刺目的血迹后,问:“你怎么在这儿?又在我身上放追踪器了?” “不敢,”穆临之笑了笑,“怕你生气。” 闻衍抹了一掌心的血,最后发现这血迹擦不干净。穆临之的额头被碎玻璃划出好几道伤口,伤口渗着血,也刺着闻衍的心脏。 闻衍的食指摩挲在伤口周围,轻轻地叹了一声,“再深一点就破相了。” 穆临之的眼神雀跃地闪了闪,“你心疼吗?” “你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让我心疼?”闻衍无奈地问:“穆总,你的格局呢?” “不是演戏,”穆临之摊手,对着车外环视一圈,他对自己造成的局面非常满意,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哥,我的上限就这样了,这就是我的格局。他们都没死吧?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唔,”说到这儿,穆临之微微顿了顿,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想掩饰了,“还剩一个孔旻了,我会亲手把他送到你面前的。” 闻衍听着他破罐子破摔的话,气不打不出来。于是避开伤口,干脆利落地给了穆临之一个脑瓜崩。 “你他妈的给我说人话!装神弄什么鬼,糊弄谁呢?” 穆临之眯着眼倒吸一口气,“哥,我疼……” “还伤哪儿了?”闻衍脸色一僵,“下的来吗?我抱你。” 穆临之真的伸出了手,他疲惫的往椅背上一靠,说:“好啊。” 这双手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似的,看不出一点儿原本皮肤的颜色,它悬在半空中,还在一滴一滴地往底下渗血。 闻衍咬着牙,再也忍不住。 “你就继续往死里作!” 闻衍避开穆临之血淋淋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另一手从椅背前横穿,环住穆临之的腰。这姿势看上去有些半身不遂,闻衍吃了不少力才把穆临之从车里弄出来。 穆临之低着头,前额抵着闻衍的肩,看上去非常配合,可还是染了闻衍满肩膀的血迹。 闻衍叹了一声,“穆总,稍微配合配合一点行吗?” “行,”穆临之稍稍抬起些头,双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闻衍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闻衍让这阵耳旁风吹得什么火气都没了,他怒自己不争,但又没任何办法。 暗度陈仓似的,闻衍背对事发现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中扭过头,他在穆临之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最终败下阵来。 闻衍抿着唇,轻轻贴了上去,他们携着血腥味在沸沸扬扬的当下安安静静地接了一个吻。 一个亲吻热烈又弥足,穆临之在这方面从不知见好就收,他不想放开闻衍,可在沸反盈天的呼喊声下,他又不得不偃旗息鼓。 他惆怅地叹了一声气。 “哥,”穆临之问:“你下班了吗?” “你看我像下班的样子吗?”闻衍眼看着穆临之手掌的渗血越来越控制不住,眉目就没松开过,“等会儿救护车来,你跟着一起走。” “没关系的,死不了。” “……”闻衍:“行行好,让我舒坦一会儿。” 穆临之故意问:“我戳到你肺管子了?” “是啊,需要扒开来给你看看吗?”闻衍不想助长穆临之嚣张的气焰,换了个话题,“你这车……通知保险公司了吗?修一回要多少钱?” 穆临之看也不看,轻描淡写地说:“不要了。” 闻衍:“……” 混蛋玩意儿! 穆临之被闻衍扶着,去看了眼刘锦的情况,徐舟吾一直守着他,脸色十分凝重。 闻衍:“老徐,他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徐舟吾说:“刚刚吐了两口血,应该是伤到内脏了。” 刘锦呼吸微弱,平躺在地上,整个身体连着水泥地一半都是血,他脸上血色模糊,已经看不清五官了。四肢软软地摊着,肉眼看不出刘锦身体里到底有多少处骨折,尤其是头骨部分,一半已经凹陷。 穆临之:“救护车呢?还没到吗?” 徐舟吾无奈地说:“这边突发重大事故,机场路连带一半高架都封了,到现在也没解封,成千上百的汽车堵在路上,救护车也过不来。现在交警已经在紧急疏散了,希望赶得上吧。” 眼看刘锦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能不能救回来真不好说,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救回来了,能不能录一份有效笔录也不好说。 闻衍心力交瘁,“老徐,你搜他身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我不敢动他,万一哪儿磕着碰着碎了一地,我罪过就大了,”徐舟吾看了不远处燃烧殆尽的SUV,说:“不过我们拖他出来的时候顺带捞出了他的手机,质量挺好的,没撞坏。” 闻衍打开手机翻到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半个小时前的陌生号码。闻衍尝试拨了回去,那边已经关机。 穆临之看了一眼,说:“可能是孔旻。” 闻衍:“怎么说?” “刘锦应该很早就发现有警察跟着他,但就是半个小时前,他突然疯狂逃窜、硬闯关卡,应该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打破了他心里的平衡。再加上那辆皮卡车,他原本是替刘锦扫除障碍的,突然把矛头指向刘锦,大概也是受了金主的意,不然谁会跟钱过不去。”穆临之停了停,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应该是孔旻在跟刘锦的通话中知道了有警察的追捕,而且确定刘锦跑不了了,才有了灭口动作——就算情意三千,照样不留余地。” 情意三千? 闻衍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再问两句,可一抬眼,看见穆临之惨白的脸色,心又被拧了一下。他气不顺地摆摆手,“行了,你别说话了。” 穆临之从善如流的闭上嘴。 徐舟吾不明所以,又问:“那个皮卡车司机怎么样了?” “已经抬出来了,没什么大事,这人可以送到市局直接审。”闻衍说:“他的脸我有点印象,而且以穷凶极恶的手段看,像是逃窜的通缉犯。我觉得他虽然替孔旻办事,应该也不知道孔旻在哪儿,来回的金钱交易,线上分分钟能完成的事情——先查吧,把他身份确定了。” 徐舟吾:“嗯。” 闻衍的手一直搭在穆临之的腰上没离开,穆临之乖顺地靠着闻衍,一点儿也没有刚刚飙车煞神的影子。 穆临之的手已经麻木了,怎么也抬不起来,在闻衍心烦气躁的忍耐下,救护车终于到了。 闻衍强势地把穆临之塞进车里,警告地说:“临之,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好,你要是敢跑我就敢不要你!” “哥……”穆临之可怜巴巴地望着闻衍,身后的狐狸尾巴沮丧地扫了一地灰尘。 闻衍想眼不见为净,但心一软,还是松了口,“到医院了给我打电话,如果伤不重,就回家等我,知道吗?” 穆临之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你今天晚上回家?” “回,天上下刀子我也回!”闻衍说:“咱们之间的帐还得好好算一算。”
第79章 喧闹 二十一 穆临之猜不透闻衍口中的算账是什么意思,他忐忑不安地到达医院,失魂落魄地任凭医生处理自己的伤口。 急诊医生语重心长地建议,“伤口挺深的,可能伤到肌肉了,最好留院观察一晚上。那个……有家属给你办理手续吗?” 穆临之回了神,礼貌地笑了笑,“家里人加班,不想让他担心。医生,我没事的,不用留院,明天回来复查可以吗?”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行吧,你要是真不想住院,回家去也行,不过今天晚上一定要注意,别碰水啊,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来医院!年轻人,别拿小毛病不当回事,手要是费了,哭也来不及!” 穆临之颔首,“我知道了,多谢医生。” 闻衍在穆临之离开后,在陶勇宏的远程指挥下,焦头烂额地处理完了一堆破事——领导们打着磨炼年轻人的旗号,脏活累活源源不断,跟赶驴上磨似的使劲嚯嚯,一点儿没有恻隐之心。 擦屁股和工作收尾有一举同工之秒。 直到晚上十点,高架和机场路才恢复正常通行。 闻衍终于空了下来,他形象潦草地蹲在路边,半个小时抽完一包烟,然后多此一举地抹了一把脸,拿出手机先给徐舟吾打了个电话。 徐舟吾接电话的动静像做贼,“阿衍?” “嗯,”闻衍在寒夜里只穿了一件短袖,他忙出一身汗,让风一吹,瞬间干了一半。 闻衍有些头晕,稳了片刻后,问:“刘锦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还在手术。”徐舟吾站在禁止大声喧哗的牌子下,声音小得差点往地底下钻,“肺、肝、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肋骨断了八根,右胫骨粉碎性骨折,俩胳膊也差不多这种情况。这些都好说,最要命的是他的脑袋,右颅骨全碎了,但又没伤到正经要害,所以没当场死亡,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惨——医生不知道找谁签病危通知,唉,反正这人能活下来也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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