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大度啊,”陈维刚讥笑,“可是那些人命这么不值一提吗?我没你有气度。” 闻衍挪着看不出幅度脚步,往前进了一点,嘴上继续说着话,试图分散陈维刚的注意力。 “陈队,快二十多年了,你放不下吗?”
第102章 热烈 十二 “放下?”陈维刚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的确想放下,我甚至在过去十几年从来没去看一眼案卷。我看着婷婷一天天长大,一辈子就这么点儿私心了。所以我选择强压愤怒,看着那些往事被时间尘封。” “可是!”陈维刚的眼睛含着滔天怒火,不受控制地抽动,“我在老同学的聚会上碰见梁俊生,他喝得烂醉如泥。我问他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闻衍:“他怎么说?” “他居然跟我说‘时也命也’。”陈维刚讥讽地朝天看了一眼,“天大的讽刺啊,这种人,怎么能叫我甘心!” 真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梁俊生那玩意儿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东西。 企业家的皮穿久了就忘记自己是什么货色。 闻衍想,真找死。 “我们这些人在沉疴里永世不得超生,他们呢!纸醉金迷、出言不逊!”陈维刚蔑视周遭一切,“罔顾生命的人也不配拥有生命!这就该是他的下场!” 闻衍一时无言以对。 楼顶风大,陈维刚逐渐体力不支,闻衍心跳很乱,他目光平视前方,没办法往下看,嘴里依旧好言相劝。 “陈队,那些该死的人都死光了吗?” 陈维刚说:“死光了吧……” “那婷婷呢?” 陈维刚猛地抬眼。 闻衍:“我今天早上去看过她,她……她一直在等你。” 从小到大,陈维刚是陈婷唯一的依靠,可反过来也是,陈婷也是陈维刚仅剩的精神支柱。 陈维刚拿枪的手开始颤抖,他从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呜鸣,问:“闻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闻衍:“什么地方?” “百货公司旧址,”陈维刚说:“那楼倒在我的脚下,我的妻子、我的儿子就死在我面前!可孔旻大手一挥买下了这块地,他踩着人骨高高在上!” 陈维刚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高楼大厦,问:“你说我从这儿跳下去,能不能见到他们母子俩?” “未经他人苦,我知道我不该劝你慈悲为怀,”闻衍顿了顿,说:“可是陈队,你要是这么跳下去,死得稀里糊涂,以后陈婷要是问我,我该怎么给她答案。你能不能留一个交代给她?” “交代……”陈维刚喃喃自语。 “是谁在引导你?”闻衍痛心疾首:“师傅,这些年你在罪恶下不断累计的经验难道不能让你足够冷静地思考来龙去脉吗?” “我知道,”陈维刚悲哀,“可是闻衍,我没办法啊——我的软肋被他抓得严严实实,我的内心在听从他的指引。” “他是谁?!”闻衍又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 陈维刚一个字滚到喉咙,闻衍突然感觉有一红点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寒毛‘噌’的一下集体竖立,头皮发麻的同时红点已经稳稳落在陈维刚眉心。 是狙击枪! “陈队小心!” 闻衍高度紧绷的神经再次往上蹦了一个层面,他在生理性晕眩中倏地扑向陈维刚!可陈维刚站得位置太寸了,角度稍微偏一点,那就是两骨头带肉的被摔成两堆烂泥! 陈维刚已经精疲力尽,他没反应过来周围横生的变故,双眼的焦距全集中在闻衍脸上,越来越近! 闻衍刚刚拉住陈维刚的胳膊,把他往侧边一拽!几乎同时,枪声骤然在空气中炸开,子弹应势而来! 没有消音,太明目张胆了! 顺着子弹来源,闻衍的眼睛刀锋似的扫过A座顶楼,然后,他拖着陈维刚在地上滚了一圈,没来得及找遮蔽处,第二发子弹紧随其后,擦着闻衍的后背落在混凝土的楼板上,掀起冷漠的硝烟。 闻衍死死地护住陈维刚,眼角附近的皮肤不知道磕在哪儿,破了皮。陈维刚在此刻要命的危险中闻到血腥味,终于反应过来。 “闻衍!” “看见没有啊陈队,”闻衍气息不太平顺地躲着接下来可能的袭击,嘴下不留情面,“你所做的一切自以为出于私怨,可他们却把你当成一张没用的废牌,嫌你活着碍他们的路。都用不着你自己跳下去,千里送温暖给你喂两颗子弹——喜欢吗?” “……”陈维刚咬牙切齿:“你这嘴。” 正队和副队再怎么说也是专业级选手,对付这点攻击,只要留点心,谁也拿他们没办法。闻衍按照狙击枪打过来的方位,迅速带着陈维刚找到安全点遮蔽。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年轻想上来帮忙,被闻衍一嗓子喷走了。 “脑子里装得都是水吗!都他妈给老子回去!别过来!”闻衍吼完,拿出手机给徐舟吾打了个电话。 徐舟吾从陈维刚家赶到商业街有段距离,他刚到地方下车,迎接他的不是欢迎光临,而是两声枪响! 这枪声响在商业街,对车来人往的普通社畜来说远在天边,他们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就算听见也会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摸鱼者玩游戏时开的外放——身处和谐社会,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徐舟吾不一样,他一听到这个声音,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还没来得及摸到武器,闻衍的电话来了。 “老徐!你到哪儿了?” “我刚到商业街,B座楼下!”徐舟吾一听到闻衍的语气就知道大事不好,“阿衍,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想杀陈队!”闻衍在电话那头,怒吼与风声翩翩起舞,“狙击手的位置在商会大厦A座顶楼!你立刻带人过去搜!封锁大楼,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 “好!”徐舟吾身上装着马达,一刻不敢歇,他心惊胆战地问:“阿衍,陈队呢?” “他没事!” 穆临之办公室的膈应效果很好,他并没有听见枪声。此时此刻,他眼睛落在需要批阅的文件上,心神却不太安宁。 丁成源坐在离他不远地工位上,从头到尾捏着手机没有抬头。 穆临之不动声色地观察丁成源表情,在那种不显山露水的气氛里,他能察觉丁成源眼中微妙的变化。 穆临之签完最后一个字,把文件扔给丁成源,“复印一份。” 丁成源抬起头,半晌才啊了一声,看上去非常莫名其妙。 “上班呢,”穆临之问:“你在干什么?” “玩游戏输了一早上,晦气!”丁成源自然而然地收起手机,没露出任何异常。 穆临之并没有再说什么,仿佛默认了丁成源这种不干正事的行为,他顺着阳光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景,眼皮跳了一下。 就在这时,张瑶瑶推门而入,她神色慌张,难得这么失态。 丁成源对美女的态度一贯和煦,“哟,瑶瑶,怎么了?” 张瑶瑶越过丁成源,直接对穆临之说:“穆总,有几个警察,他们说找你。” “怎么了?”穆临之问。 “我不知道,”张瑶瑶说:“他们态度很强势,说是抓人,已经封了公司大楼,他们还要看监控。” 穆临之跟警察关系好,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他明白来的人不是闻衍,否则等不到张瑶瑶上来告知消息,闻衍早就大摇大摆地露面了。 穆临之再次把头转向窗外—— 看来是出事了。 陈维刚在陶勇宏的安排下,火速被特警押往市局,他被守得摸不透风,连一只苍蝇也近不了身。 闻衍收拾完商会大厦B座的所有烂摊子后,把全部精力投入进A座。 当闻衍风尘仆仆地走进A座时,徐舟吾正在跟穆临之交谈。 穆临之原本保持着翩翩风度,看见闻衍时差点没崩住。闻衍的形象太狼狈了,从头到尾没一处妥帖平顺的地方,尤其挂在眼角伤口的血迹,已经顺着脸颊滑到下颔。 闻衍知道,但他懒得擦,他现在连喘气都是压力。 “怎么样?”闻衍问徐舟吾。 徐舟吾说:“我们在楼顶发现了狙击装备,所在位置刚好正对B座楼顶。不过没找到人,应该是跑了。” “东西呢?” “送回警局了,你还想放在这儿让人围观吗?” “他跑不了,”闻衍面色阴郁:“我们封锁大厦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除非他从楼顶跳下来,否则他不可能离开这里!” 徐舟吾:“接下来怎么弄?” “一个个查!” 徐舟吾头皮炸了一下,“阿衍——” “这是最稳妥地办法,虽然需要花费点时间,”穆临之突然插话,“我司所有员工上下班实名刷脸打卡,包括我自己,出入记录可保存一年,外来宾客也全部留有效证件登记在册,这些都可以挨个对比真人核实。事发突然,这人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早埋伏在此,所以时间不用往前推多久,从今天第一人打卡开始就行。” 徐舟吾瞟了闻衍一眼:“这……” 闻衍面不改色:“可以。” 穆临之接着说:“我会通知各部门经理配合警方工作——他们手底下的人他们自己清楚,是不是混进来的,一目了然。” 闻衍心中的郁气随着穆临之话音结束散了一半,他终于有闲心抹了自己脸颊的血,可血抹不干净又染污了手。 闻衍嫌弃地啧了一声,他抬起眼皮对穆临之说:“贵司厕所在哪儿?” 穆临之摆手引路:“我带你过去。” 大集团公司的厕所用的香薰都是高级货,闻衍觉得自己一脚踏入了哪个包间。他顺着水流洗干净手,眼睛却通过镜子盯着穆临之。 穆临之掬了一把水,他手下轻柔,默不作声地弄干净闻衍脸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避开眼睛。 他们避开人群,千言万语,却挑不出合适的开口。 最后,是穆临之先妥协开口,“我常常对自己说要相信你的能力,即便再如何提心吊胆也不跟你提一句,可是哥,我是真的怕了。” 闻衍依旧搓着自己的手洗得认真,“你怕什么?” “有那群人在,我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失去你,就像……” 就像闻裕民那样。 穆临之深吸一口气,紧绷着强迫自己稳住,“我其实不想让你继续做警察。” 水声突然停了,闻衍幽幽开口,“临之。” “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就是——偶尔妄想,不敢告诉你。”穆临之垂下眼,他从背后抱住闻衍,与他十指紧扣,“哥,你别生气。” 闻衍:“你这话要是再说一遍,我爸第一个抽你。” 穆临之在闻衍脖颈咬了一口,闷闷地回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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