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 颜辞镜:“刚才我提醒过你,电脑的病毒能自动入侵连接的手机,我随时能删了那些照片。” 顾行扬起一抹讥笑,“你敢妨碍公安人员?” 话音落下,颜辞镜的嘴角收成一条平线,浑身的温和都在这一瞬间敛去,他用认真的语气道:“不,我知道你会只身犯险。” 顾行:“……” 于是他们站在房间两头,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凝望对方,僵持了须臾。 顾行不知道是这房间太大他怕自己听不见,还是隔空喊话配不上他有钱人的逼格,总之相处同一空间还能干出这种蠢事,多少沾点大病。他拿下手机按断,转身就走,“随你便。” · 回到支队已经是凌晨一点,技术部的人爬起来加班,利用大数据人脸识别很快找到了匹配人选。 许钟闻,二十七岁,毕业于化工专业,在工厂工作三年后辞职,目前无业,无不良记录。 顾行记下住址带上警棍,叫了一辆的士。 颜辞镜全程跟着他,基本寸步不离。 昏暗的车内,顾行的脸沉得能和周围环境融成一体,俩大男人坐在后排两边,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犹如小孩赌气那样谁也不理谁。 倒是颜辞镜先扭过头来,吐出一口浊气,“抓到许钟闻之后你怎么办。” 顾行哼笑,就像对这句苍白问话的无声嘲讽,“当然是让他交代他知道的一切。”廉价的车窗薄膜倒映出顾行尖削的下颌线,还有那一双视线剖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旁边那人,如同翱翔高空的雄鹰俯视地面的猎物。 颜辞镜没识破这种敌视,他将身体靠在柔软的后椅,喃喃道:“‘对人类心灵发生较大影响的,不是刑罚的强烈性,而是刑罚的延续性。如果我犯了这样的罪恶,也将陷入这漫长的苦恼之中。’” 顾行不假思索地接着道:“‘因而,同人们总感到扑朔迷离的死亡观念相比,它更具有力量。’”说这话时,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到嘴角平滑的弧度,都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情绪。 颜辞镜低头抿了抿唇,“你还记得啊。” “我没忘过。”顾行用手撑着头,面无表情地道。 “那我送你的项链,还戴着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讨好。 这回顾行没有秒答,他思考了片刻,才道:“不,那种没意义的东西,扔了不可惜。” 颜辞镜依旧温温笑着,“这样啊。” 司机师傅在驾驶座安静看戏,莫名感觉这俩小伙有情况。 · 来到许钟闻的地址,稀稀拉拉的街道满是摊贩留下的推车和果皮纸屑,地面路段坑洼不平,不知道多少年没修过了,一眼望去的破败萧瑟,是宁州市区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由于基层建设较差,大部分摄像头都只是摆设,也许只有红绿灯路口才能找到监控录像。 许钟闻的住房在附近小区的一单元一楼,这夜黑风高的凌晨,万物休憩,连路灯都打烊了,他们只能打着手机光,偷偷摸摸地翻栏杆进入。 摸到门把手,顾行用食指抵住嘴唇,轻手轻脚地对颜辞镜比了个“嘘”,然后掏出万能铁丝,将一端折成弯曲的钩子状。 只是他还没探进去,陡然一阵细小的撞击声传入耳膜,随即“轰隆”的巨响震天动地,门扉应声倾倒,顾行立刻背靠墙壁躲过去,那门压倒在地,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灰雾散去,高高的残月撒下光芒,依稀可见这人的面貌——是许钟闻。 可颜辞镜好像根本不关心这里谁死了那里谁伤了,他甚至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脑袋,掩着嘴剑眉一挑,“顾行,死尸可没法交代。” 谁知这具“死尸”下一秒就给他打脸,许钟闻猛吸一口气,发出尖锐的气流声,他捂住胸口,蜷在地上痛苦地痉挛,见状,颜辞镜的眼角略微扯动,宛如对他还没死这件事感到莫大的惋惜。 顾行赶紧蹲下检查他的伤势,“别楞着!快打120!”眼看鲜红的血从他十指指缝源源不断地涌出,他急切撕下衣服,准备给他做紧急包扎,“谁把你弄伤的?!” 许钟闻听见声音清醒了不少,他抬起满是鲜血的食指,颤颤巍巍地伸到半空,气若游丝地道:“小……心……” 话音未落,顾行包扎的手倏地一抖,眼眶放大了一圈,他立时掏出警棍做出防备姿势,左手向下,右手握警棍朝上,而在这同一时间,一个黑影俯冲而来,速度快到几乎来不及反应!重重地将他撞倒在地! 刚才为止都很淡定的颜辞镜不淡定了。 皎洁明亮的月色下,能见那人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顾行的心脏。 颜辞镜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 对人类心灵发生较大影响的,不是刑罚的强烈性,而是刑罚的延续性……如果我犯了这样的罪恶,也将陷入这漫长的苦恼之中。因而,同人们总感到扑朔迷离的死亡观念相比,它更具有力量。——作者:贝卡利亚出处:论犯罪与刑罚
第15章 扑朔迷离找凶手5 “你就是颜辞镜?”青涩的少年穿着白背心,露出臂膀精壮的肌肉,他刚打完球,臂窝还揣着脏兮兮的篮球,额头蒙着涔汗,宛如被水浸透的一颗葡萄。 七月份的阳光总是太过毒辣耀眼,把他的皮肤晒成匀称的小麦色,看上去竟比这天上的骄阳还要刺目。 颜辞镜坐在树荫下捧一本《论犯罪与刑罚》,只淡淡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脖颈线条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将投射在书上的阳光遮挡得严实。 “弄哭胡小芸的是不是你?”少年明显不怀好意,语气中的锋芒毫不掩饰。 颜辞镜又翻一页,连面部肌肉都懒得提一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与世无争”、“看破红尘”的超脱来。 少年被他的态度弄得很不自在,分贝提高了几度,“喂,哑巴了吗?” 终于,颜辞镜有了动作,他抬起眼皮,一双幽深暗沉的瞳孔倒映出对方的脸,“‘处死罪犯的场面尽管可怕,但只是暂时的,如果把罪犯变成劳役犯,让他用自己的劳苦来补偿他所侵犯的社会,那么,这种丧失自由的鉴戒则是长久的和痛苦的,这乃是制止犯罪的最强有力的手段。’” 吐词清晰,节奏张弛有度,少年一脸茫然。 颜辞镜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摩挲书封,仿佛在品味封面上凹凸不平的字体,“这位同学,你在责问我之前不妨问问那位胡小姐都干过什么,以及我有没有做让你愤怒的事,都希望你弄清楚了再来。” 少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颜辞镜站起身,“字面意思。” “……”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颜辞镜唇瓣翕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种行之有效的约束经常提醒我们:如果我犯了这样的罪恶,也将陷入这漫长的苦恼之中。’”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以少年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瞟见他乌黑柔亮的发丝被阳光晒出一圈光晕,随着步伐踏动而微微漂浮着。 “装逼的臭小子!”少年忽然朝那抹颀长的背影大喊,“我顾行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酸文!” 颜辞镜:“……” · 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顾行一记左勾拳直冲来人的下巴,左下方到右上方火速形成一段漂亮的抛物线,他当机立断打开警棍电击开关,对准那人的脑袋扔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电光刹那间照亮四周,只听“砰咚”一声,男人迎面倒下,抽搐地发出被电之后的哀嚎。 顾行踢开带血的匕首,正要掏出手铐,结果胸口传来钝痛,他蓦地倒吸一口凉气,脚下趔趄,险些一头栽个狗啃泥,还好颜辞镜及时跑来,稳稳当当扶住他的身体,保住了崇恭支队的颜面。 后者脸上没有血色,手掌紧紧托着他的身体,臂膀肌肉的血管都在这一刻绷成错综复杂的青筋,甚至能听见他被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 尽管颜辞镜非常克制,但还是暴露出咬牙切齿的意思。 好像只要顾行“有什么事”,他就会大杀四方似的。 顾行挣脱他的桎梏,快速地解释,“我没事,刚好胸口有个东西挡住了,只是这孙子劲大,可能断了一根肋骨。”他的语调平淡,带着一种对伤痛习以为常的冷漠。 颜辞镜掏出手机打120,“不行,你得去医院处理,最好住院观察。” “我没事。”顾行推开他,转而去铐那倒地不起的孙子,他收回警棍关了电,“我先把他带回支队,你负责给许钟闻包扎,再把他带去医院。” 颜辞镜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想鼓励他,顾行扭头笑了笑,“以前咱俩学的那些东西,别说你忘了。”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颜辞镜没有不听的道理,他捡起顾行包到一半的血布条,狠狠地拉紧打结,地上的人难受地呓语,“轻……轻点……” “轻点你就死了。”颜辞镜说得理直气壮,更加用力地绑带。 但他也没说错,照这个出血量和喷血方式,大抵是心脏附近的静脉被割裂,除此之外这人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刀伤,如果不急救,坚持不了十分钟。 他只是把这十分钟拖长而已。 与此同时,顾行给地上的人铐上手铐。 然而那孙子并没有被电晕,他趁其不备陡然坐起来,手臂耸出夸张的肌肉,对着他肋骨断裂的地方猛地来了一拳。 “咚!” 颜辞镜立刻失声,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一阵一阵耳鸣在脑子里狂啸,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所有景色都消失了,比起那人来似乎全世界都无关紧要。 顾行受伤了。 阿行受伤了! 他放弃了思考,后槽牙密密磨在一起,手指松弛,站了起来。 “你别过来!救人要紧!”顾行眼睁得极大,近乎凭借本能作出反应,“不准过来!救人!” 颜辞镜的千头万绪都被他的怒斥吼了回去,浑浑噩噩地重新抓住布条两端,飞快地打上结。 顾行掐住这人钢铁一般的肌肉,死死将指甲钳进去,他抬眼打量他的相貌,从齿缝憋出几个字,“敢袭击公安人员!你活腻了!” 巨大的疼痛如同疯涨的蔓草席卷全身,他不敢松懈半分。 原本人的骨头没有那么脆弱,但他断掉的这根是旧伤,坚硬度和柔韧度都大不如前了。 昏暗中,只听那人啐了口痰,“你他娘的居然是条子?!” 殷红的血滴答落进地板缝隙,顾行的嘴角也跟着滴出血,但他扬起一抹笑,为这僵持的局面平添了一丝临危不惧的匪气,“知道还不乖乖被捕?态度良好还能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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