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弥古籍有云,以新鲜人血涂抹伤口,能使白骨再肉。 靠着侍卫的性命换来的人血,处邪朱闻挺过了伤势最重的那几天,带领众人抵达了王陵所在的群山。 面对苍茫山脉,老宰相和副侍卫官都犯了难。 处邪朱闻好似早有准备,对着其中一座山上的某处点了一下,示意众人往那里去。 一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了那座陡峭崎岖的山峰,在临近山顶的一处悬崖前停下了脚步。 崖壁陡峭笔直,没有任何一处能借力的地方,甚至连垂下来的藤条都没有,想要翻过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副侍卫官准备派人绕路,寻找新的上山路时,处邪朱闻径直走向崖壁,在山壁上随手按了几下,一块石头就从他按过的地方掉了下来。 处邪朱闻也不理会,他摘下手上的红宝石圣戒,插入石头后方的缝隙中。 地面隐隐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岩壁四周逐渐传来碎石落地的声响,伴随着这阵响动,悬崖上方不断有石块往下滚落。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地面的震动也愈发明显,众人不知所措,唯有处邪朱闻背手站在崖壁前,静静等待。 很快,崖壁中心缓缓现出一条裂缝,随后,面前这堵看上去和寻常山岩毫无区别的山体,开始从中间向两边分开。 看似天然形成的悬崖,居然是一道人工修建的石门。 随着巨大的石门轰然打开,震动声慢慢平息,碎石也不再滚落。 出现在门背后的,是一条宽广笔直的山中甬道,甬道约有三丈宽,十数丈长,两侧每隔一丈便在左右各立有一对石像。 侍卫们也许不清楚这是何地,但老宰相和扶引都在门打开的瞬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处邪朱闻背对众人而立:“这是我焉弥王族的陵墓,从来只有国王才有资格从神道进入王陵。今日,为了奖励你们的相助之功,我破例允许你们跟我一起走过神道。王陵中,有一条只有我知道的通路,从那条路穿过地宫,就能安全到达东方封地。” 他侧过头,冷漠的眼神看向身后众人:“待我回到处邪氏的肇基之地,便率领大军西进,攻入王都,杀了那个不干不净的处邪归仁,肃清我焉弥的血脉,重夺本属于我的王位。” 处邪归仁有一半的中原血统,始终被处邪朱闻蔑视为不净之人。 处邪朱闻一步步向神道走去,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道中:“届时,你们就是护国功臣,可享百世荣光。” 没人知道处邪朱闻从哪里看到的王陵地图,只知他记忆力绝佳,带领众手下在迷宫般的墓道中穿行,熟悉得好像回到了他的寝宫。 一行人在幽深的地宫中走了许久,从地势来看,扶引能感觉到他们是一直在往下走——墓道有往下倾的坡度,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高,走到后面都要冒汗了。 因为见不到阳光,他也推算不出来到底走了多久,总之,在很漫长的一段行走后,众人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 处邪朱闻终于下令,命手下就地歇息。 为了照明,侍卫们生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之所以不生个大的,是因为太热了。 哪怕坐在地上休息,他们热得满身是汗,甬道里没有风,他们就只能用手来扇风降温。 扶引的眼睛直视着火堆,余光从头到尾都在暗暗留意处邪朱闻的动向。 见到他终于闭上眼睛假寐养神,扶引从地上站了起来:“大人,我去旁边方便一下。” 处邪朱闻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扶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甬道转角处,没一会儿,他就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手上还正系着腰带。 处邪朱闻霍然睁眼,锋利的眼神迅速射向他:“你动作倒快。” 扶引殷勤地奉承道:“自然不敢离开大人身边太久,若遇到意外,才能马上保护大人。” 处邪朱闻冷嗤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扶引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他避开了手。 “出发。” 处邪朱闻下了命令,所有人都不敢怠慢,侍卫们腾地跳了起来,老宰相也在副侍卫官的帮助下站了起身。 一行人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去,走在最后的扶引踩灭了火堆,地道里的亮光当即弱了下去。 “大人,等等属下!” 他紧追前方的人而去,就在他离开石室的那一刻,有一块边角尖锐的小石头从他手中掉落,石头的边缘残留着少许粉末,就像刚刚才在什么地方刻过字一样。
第139章 “你,就不用进去了。” 不久后,沉寂下去的石室再度迎来光亮。 杜昙昼手中的夜明珠不足以照亮这么大的空间,莫迟点燃了火折子,很快注意到脚下尚未燃尽的枯枝。 “还是热的,生火的人离开不会太久。”他捡起一根树枝:“木头还有一点潮意,应该是他们下地宫前在外面捡的。” 杜昙昼举着夜明珠在各处搜寻,最后在一处隐蔽的墙根下找到了代表处邪朱闻的记号。 “这一处刻得很浅,图案也更加凌乱,可见扶引当时相当匆忙,他很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莫迟:“越接近地宫深处,处邪朱闻就越警惕,下面到底有什么?如果要去东方封地,直接穿山而过难道不是更快的走法,为什么他一直在往下走?” “不知道。”杜昙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空气越来越热了,硫磺的气味也浓重了许多。” 莫迟顺着夜不收的记号一路往上看,从四周墙上的壁画,一直看到石室的天顶。 “嗯?”他盯着头顶看了一会儿,似乎有所发现:“上面好像还有壁画?” 杜昙昼仰头看去:“没错,可惜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莫迟将地上的枯枝收拢,扎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用火折子将其点燃,高高举起,凑近天顶。 两人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辨认上方的图画。 莫迟迟疑道:“好像是……祭祀?” 天顶的壁画上,似乎画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殿内最北端有一座巨大的鸟首石雕,而在大殿中央,有一处喷着火的圆盘。 除了建筑外,上面还画了许多人,他们围着圆盘双手高举,像是在对其顶礼膜拜。 莫迟:“这些人的衣服,是百年以前的焉弥人常穿的式样,想来这幅画应该是地宫兴建之时所绘。” “那圆盘是何物?” 莫迟摇了摇头。 杜昙昼思索须臾,道:“我猜,圆盘中的火不是人为点燃,那应该是地火。” 他低头看向莫迟:“焉弥王陵应当是修建于一座地下炎山之上,所谓炎山,指其地下有火炎熊熊燃烧,经年不灭。我在地书上看,这种炎山常有硫磺气味从火焰中蒸腾而来,且热度极高,寻常人难以靠近,这些都与地宫内部的状况别无二致。” 莫迟接着他的话往下:“所以,那座圆盘之下的大火,也许就是炎山地底长年不灭的烈火。” “罗盘也完全失灵了。”扫了一眼罗经仪上乱转的指针,杜昙昼望向前方的墓道:“走吧,我有预感,这里应该会是扶引留下的最后一个记号了。” 扶引走在处邪朱闻侧后方的位置,见他被老宰相和副侍卫官一左一右护在中间,应该不会突然回过头来注意到自己,于是用余光在墓道左右来回扫动,试图找到一个能拿来做下一个标记的东西。 这时,走在最前方的侍卫忽然发出惊呼,紧接着,听到有人向处邪朱闻禀报:“朱闻大人!前面有一座石桥,过了桥就没有路了!” 扶引这才抬眼望去。 前方,最多不过三十步之外的地方,视线豁然开阔起来,狭窄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甬道之外,一座石桥悬在半空,石桥两侧有灯柱,其上居然有灯火长明。 石桥对岸是一面垂直的山壁,山壁向上下左右延伸,从四面八方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老宰相一怔,道:“这……灯柱里烧的恐怕是鲸脂吧……?” 鲸脂来自遥远的东海,据说这种从深海大鱼胸鳍下取出的脂油,可以长明千年不灭。 “大人。”老宰相向处邪朱闻请示:“前方无路了,是否要另寻他路?” “上桥。”处邪朱闻波澜不惊。 在他的命令下,众人踏上石桥,桥面并不宽,最多只能容四人同时走过,两侧的围栏最多不过半尺高,起不到任何遮拦的作用,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足从桥上摔下。 下面会有什么?扶引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 石桥的高度不像他想得那么吓人,桥面到下方地面的距离约莫只有三四丈,但那一眼还是让扶引吓了一跳。 石桥之下,遍布倒插的尖刺,这些尖刺形似长矛,足有一丈多高,密密放置在桥下。 一旦坠落,定会遭万刺穿身,必死无疑。 尖刺阵中,扶引一眼就瞧见了十数具白骨,那些白骨身上还穿着腐烂的衣服,还有许多头盔和兵器,凌乱地散落在白骨身侧,全都腐朽得厉害。 所有人都见到了桥下的惨状,有侍卫小声嘀咕:“那些人是盗墓贼吗?” 不知其他人怎么想,但扶引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下面的尸骨所穿戴的衣物头盔,均是焉弥军中几十年前的样式。 他们不是盗墓贼也不是误入此地的百姓,他们是焉弥士兵。 每一次地宫开启,都是为了送入国王的棺椁。 上一任焉弥国王,也就是处邪归仁的父王,他在死前特意下旨,要求不葬入王陵,而是和王后一起同埋在王都郊外的陵寝中。 如此说来,上一次开启地宫,就应该是几十年前,再前任的国王去世后发生的事了。 那是处邪归仁的父王还只是王子,前国王的棺椁是由当时的将军护送入陵,那么桥下死的那些人,就应该是那时作为随从进入地宫的士兵。 石桥虽不宽,却平直又短,而下方的尸骨少说也有几十具,这些人难道都是失足掉落么? 扶引放缓了脚步,渐渐拉开了和处邪朱闻的距离。 前方的山壁严丝合缝、平直上下,整面岩壁不见半点缝隙,甚至连凸起的地方都没有,一看就知不是天然形成。 正当扶引一边提防着处邪朱闻,一边猜测前方会有什么机关时,处邪朱闻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他前面的几个侍卫毫无所察,还在继续往前走,处邪朱闻给了副侍卫官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当即抽刀而出,砍向了离他最近的侍卫。 侍卫中刀后痛叫一声,正欲回身,却被副侍卫官一脚踹上后背,身形猛地一晃,从桥边重重跌落。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侍卫被桥下的尖刺贯穿,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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