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晃了晃右手:“我关心的是吃饭的问题吗?我想说的是这个——” 不等他说完,杜昙昼已经大步迈了出去,临离开前,还没忘记把房门关严。 要不是怕杜琢问起,只怕他都能拿把锁头把莫迟锁在房里。 莫迟简直没脾气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戴着手上的镣铐下了床。 “上什么朝啊。”他慢吞吞走到桌边,端起杜昙昼给他准备的热粥,搅动了几下,喃喃道:“今天不是休沐日么?” 不久以后,杜昙昼端端正正跪在褚琮面前,把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褚琮就要过来扶他,杜昙昼保持着磕头在地的姿势,沉声说:“陛下,臣有一请,还望陛下恩准。” 褚琮几步走到他面前:“你我君臣之间,何须这般多礼?何况你重伤初愈,哪里受得了这金砖的寒气?快起来!” 他扶住杜昙昼的胳膊,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忙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朕能做到,朕一定满足你。” 杜昙昼叩首在地,身形稳如磐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将莫摇辰派往焉弥。”
第118章 杜昙昼又不会说焉弥语。 褚琮不明就里:“杜卿何出此言?举国上下,唯有一个莫摇辰才是最佳的人选。” 杜昙昼把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熟悉焉弥国情的人很多,并不只有他一个。” 褚琮:“此事不是只靠了解焉弥就能做成的,大承已经失去了一个木昆,不能再失去归仁王子了。而想要说服他举兵反击,必须得是他信得过人。昨日莫摇辰告诉朕,他曾担任过处邪归仁的侍卫,有这层关系在,他的话才有可能取信于对方。” 杜昙昼:“臣明白,朝中大臣想要派出莫摇辰的理由有很多,每一条都合情合理,但只有一件事,是他们未曾考虑过的。” “何事?” “莫摇辰的身份早已暴露,他曾官至处邪朱闻的侍卫长,焉弥国内认识他的人很多,此番他再度潜入,必定做不到从前那样隐秘,一旦被人认出,即刻就会被处死。这样一来,他行事势必束手束脚,又如何能帮助归仁王子夺回王位呢?” 这个问题褚琮和诸位大臣不是没有考虑到,昨日召莫摇辰进宫时,他曾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莫摇辰只说请陛下放心,他自有办法。 思索片刻,褚琮问杜昙昼:“除了莫摇辰以外,你可还有其他的人选?” “有的。”杜昙昼把头从地上抬起来了一些:“臣,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可。”没等杜昙昼解释原因,褚琮就驳回了他的请求:“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陛下请听臣一言,臣少时曾随父亲驻守在柘山关,在家父的带领下,与焉弥打过大大小小的战斗,还曾与处邪朱闻亲率的军队交战,并取得大捷。除了赵青池以外,臣应该是最擅长与焉弥人对战的人。” 他直起身,朝褚琮拱手道:“要协助归仁王子夺回王位,与处邪朱闻的交手是少不了的,在这一点上,莫摇辰远远不如臣。所以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将莫摇辰留在缙京,臣自请前往焉弥,替陛下分忧。” 褚琮松开了扶着杜昙昼的手,慢慢直起腰,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转身,向龙椅走去。 走到椅前,没有坐下,又转过身,站在龙案后,面对杜昙昼,道:“杜卿的请求,朕已然知晓,只是你毕竟是朝中重臣,又是朕的临台侍郎,此事事关重大,朕不能马上答应你,还要……多考虑一些时日。” 杜昙昼正要开口,被褚琮抬手制止:“朕知道时间紧迫,不会拖你太久,你先下去吧,朕还有要事要与其他人相商。” 杜昙昼却不愿离去,仍在地上跪着。 褚琮无奈道:“杜昙昼,你不是个不知进退的人,怎么今日如此执拗?就算朕真的要派你去焉弥,也得等你养好伤再说,你不赶紧回府歇息,争取早日痊愈,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褚琮的口风有所松动,杜昙昼心下一松,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向皇帝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陛下恩典!” 褚琮挥挥手:“朕什么都没有答应,现在谢恩太早了!你赶紧下去吧,还有一堆事等着朕去处理呢!” 杜昙昼不再停留,行了一礼,快步走出了川泽殿。 褚琮假装低头看奏折,待到殿外再也听不到杜昙昼的脚步声,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点眼皮,轻声问内侍:“杜大人走远了?” 小太监忙道:“走远了,都下了台阶了!” 褚琮长舒了口气。 小太监偷看着他的脸色问:“陛下,那……” 褚琮点点头:“去把人叫来吧。” “是!”小太监一溜烟跑进偏殿,很快就把莫迟引了出来。 不久前,杜昙昼求见褚琮时,在殿外等了一段时间。 小太监告诉他说,陛下正在召见别的大臣,请他在外面等待片刻。 没过多久,他就被叫了进去。 那时杜昙昼心里有事,没有想到其中怪异的地方——褚琮明明是在召见别人,为什么还没见到那人出来,就把他叫了进去? 其实,那时站在皇帝面前的,正是赶在杜昙昼之前进宫的莫迟。 区区一把临台的镣铐,怎可能困得住他这个夜不收? 杜昙昼向皇帝请旨的时候,莫迟就躲在偏殿,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杜昙昼走后,褚琮才把他叫了出来。 “莫卿,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莫迟垂眸拱手:“回陛下,臣都听见了。” 褚琮问他:“对于杜昙昼说的话,你有何想法?” 莫迟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褚琮的顾虑。 他弯下腰去,朝年轻的皇帝深深行了一礼:“陛下,杜大人连焉弥语不会说,该如何完成您的任务呢?” 褚琮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思绪须臾,他问:“莫爱卿,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提,朕会帮你实现。” 莫迟摇了摇头:“陛下,臣此番出关,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去送死的。臣的心愿,待臣归来后,自会去了结。” 褚琮看他一会儿,慢慢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你说得对,是朕失言了。” 杜昙昼出了宫门,没有回府,而是直奔鸿胪寺官署而去。 “鸿胪寺?”杜琢不明所以地问:“大人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感谢我和莫迟的救命恩人。” 杜琢恍然道:“您说终雪松大人啊!确实,要是没有他,小的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大人了!话说回来,您昏迷不醒那段时间,终大人天天都来府里探望您,还给您送了一大包滋补药品,怎么您醒了以后,他反而不来了?” 杜昙昼:“身为一个终家人,他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我应该谢谢他才是。若不是他还与他叔父终延住在一处,我早就去登门感谢他了。” “那不行啊大人!既然是要谢谢他,怎么也得备几份厚礼才是!我们就这么空着手找上去,恐怕不合礼数吧?” “还用你说?”杜昙昼语气淡淡:“我早就给他备下大礼了,你只管赶车就是。” 鸿胪寺里,终雪松坐在桌案后,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鸿胪寺主簿本就是个闲职,再加上他叔父的身份,整个官署里没人敢给他派活。 自从执骨案告破,他立刻闲了下来,每天都无所事事,最常干的就是坐在桌子前面胡思乱想。 他学的满肚子的刑律条令,一点都用不上,再这么待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忘光了。 能来鸿胪寺这个月俸高事情少的地方做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偏偏终雪松不喜欢。 “我是真的有点后悔。”终雪松撑着下巴,喃喃自语:“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叔父的话,应该坚持到临台任职才对,哪怕只是当个杂役,我也心甘情愿。” “真的么?那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来不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终雪松猛地回头,见到杜昙昼从门外走进来,腾地站了起来,惊讶道地问:“杜大人?您怎么来了?!您的伤好了?能出门行走了?” 杜昙昼没有接话,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我问你,要是让你到临台来当个掌固,你愿不愿意?” 终雪松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太敢相信:“可是、可是,我是终家人,而临台是您的、您的……我——” “什么你的我的?”杜昙昼微微皱眉:“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无论鸿胪寺还是临台都是陛下的,哪有你我之分?” 终雪松马上板正脸色:“是!大人教训得是,是我胡言乱语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终雪松飞快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如果大人真的愿意给下官这个机会,下官自是义不容辞——” “先别急着答应,临台不比鸿胪寺,事务繁多,成日都要接触各种惨死的尸身,抓捕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掌固的俸禄也远远你比现在的低,你还是好好想想。” “大人!”终雪松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明亮到了几乎能刺伤人的地步:“大人有所不知,当时吏部为新科进士分配官职时,下官曾主动表示想要入临台。只是迫于叔父的压力,吏部还是将下官派至鸿胪寺当差。” 终雪松越说越激动:“下官从小就对刑律一科极有兴趣,乡会殿三试,都是刑律科评级最高!大人若不相信,可以去礼部调出下官全部的案卷进行查验!” “我知道。”杜昙昼说:“殿试的时候我也在场。” 终雪松目光灼灼:“大人!下官毕生的心愿就是入临台为官!若大人对下官的出身无所畏忌,下官可以在此立誓,一旦进入临台,定抛弃所有私欲,秉公办案!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 杜昙昼看他一会儿,才说:“小声些,不怕被你叔父听见后责怪你么?” “不怕!下官已经从叔父府中搬出来了,独自赁居在外。下官心有所归,即便被叔父责骂不孝,也要坚持自己心中所想!” 终雪松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火焰,那代表着独属于他的热烈渴求。 希望他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永远都不要变。 杜昙昼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明日即可向陛下上书,提请调入临台。我已向陛下提过,陛下不会拦你。” 终雪松胸口上下起伏,还处在刚才澎湃的心绪中没有缓和下来。 听到杜昙昼的话,反应了半天,才连声答应下来:“是!终雪松在此叩谢杜大人!” 说着,就要向他深鞠躬一拜,结果被杜昙昼一把拦住。 “先别急着谢我,向陛下上书前,你先去找一趟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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