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拽起来:“管他处邪朱闻要杀谁!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从我手里取走任何人的性命!” 杜昙昼被他拽得站起来后都刹不住车,身体陡然往前一扑,正好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回没等杜昙昼开口,莫迟抢先一步,学着他的样子调侃他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侍郎大人就算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杜昙昼也不说话,放在他身后的手慢慢收紧。 莫迟半天等不到他出声,侧头瞥了他一眼,却见杜昙昼沉沉地注视着他,眼底溢出意味不明的深意。 “原来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杜昙昼嗓音沙哑,尾音轻颤:“记住你这句话,下次再想要以命相博时,别忘了还有我在喜欢你。” 莫迟呼吸一滞。 杜昙昼用力收拢放在他腰间的双臂,沉重的呼吸起伏在他耳边。 当莫迟徒手抓住那根火药管时,他不会知道,杜昙昼心中那股即将要失去他的绝望有多强烈。 “知道了……”须臾后,莫迟闷闷地应了一声。 杜昙昼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按:“这才乖。” “走吧。”莫迟没有再看他,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朝外走:“这里的石头还要搬走一些才能出去吧。” 莫迟扎的简易火把,居然到现在还躺在地上没有熄灭,只是杜昙昼的手帕烧得就剩下一点,能照亮的时间也不多了。 二人加快速度,清走了部分堵塞了甬道的石块,腾出了一点空间,脚踩上碎石堆,从崩塌的道路上方钻了出去。 能够通行而过的地方很窄,莫迟挤过缝隙时,感觉腰带被石头勾住了。 他用力一挣,腰间的阻力顿时一松,让他顺利地穿过了石堆。 杜昙昼也钻过来后,没有见到辛良遥的身影,警惕地对莫迟说:“辛良遥早就在矿洞里做了准备,他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地被火药炸死,小心他还有后招。” “当然。”莫迟握紧刀柄:“你以为我会让处邪朱闻的家臣活着离开么?” 他显然把刚才对杜昙昼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满脸都写着要和辛良遥拼命的杀意。 杜昙昼默默叹了口气,抬起手,想在莫迟脑袋瓜上弹一下。 可最后他那只洁白修长的手,却只是轻轻落到了莫迟发间,替他拈去了一抹灰。
第77章 “乌石兰大人,你可是摄政王最信任的属下。” === 山壁之隔的另一侧,尘烟弥漫的副道内,乔沅被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副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乔沅撑着地坐起来,手臂和小腿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嘶!”乔沅身体一软,手一抖,眼看就要重新倒在地上。 侧旁立刻伸出一条结实的手臂,将她牢牢接住。 “没事吧?”辛良遥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听上去十分虚弱。 乔沅猛地抓住他的手,可在手指接触他衣袖的一刹那,就倏地松开。 习惯了黑暗后,乔沅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见到了辛良遥发亮的双眸,她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在他眼底找到了一丝不加隐藏的后悔与愧意。 “抱歉,我没想过让你受伤的。”辛良遥的声音很轻,像是使不上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乔沅点了点头,又想到可能他看不见,就“嗯”了一声:“我前段时间听说矿坑塌方了,怕你遇到危险,回到府中也坐不住,干脆跑出来找你,你……” 乔沅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真的是焉弥人?” 说到“焉弥”二字,乔沅的声线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辛良遥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扶着乔沅想帮她站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 乔沅的手臂和小腿都被崩落的碎石砸到了,好在伤得不重,咬咬牙忍着疼,也能继续往前走。 跟在她身后的辛良遥却脚步虚浮,走不了两步,还要停下来喘气。 “你受伤了?”乔沅很快察觉到异样,马上回头走到他身边。 辛良遥想要说话,一开口,却吐出了一口血。 “辛良遥!”乔沅连忙扶住了他:“你受伤了!是——为了我保护我受的伤?!” 辛良遥刚才整个人都撑在她上方,才没让她被石头砸到致命部位,自己却伤得不轻,肺里都火烧火燎的。 “不怕……我先带你出去。”辛良遥收回了手,不想借住乔沅的搀扶。 乔沅却再一次挽住了的胳膊:“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辛良遥脚步一顿,片刻后,带着难以言喻的语气道:“不是我在意,我是怕你在意。” “我知道你是辛良遥,这样就足够了。” 乔沅半靠着他,两个人彼此搀扶着踉跄往外走去。 由于没有火把照明,火折子也用完了,杜昙昼提出把衣服上的布撕下来,用莫迟的火镰点燃后拿来照亮。 莫迟伸手去腰间掏火镰,火镰是找到了,可原本挂着严管的地方却摸了个空。 莫迟低头一看,腰带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的烟管不见了!” 莫迟一惊,反身就要回头去找,被杜昙昼一把拉住。 “里面随时可能出现二次坍塌,你不能回去!太危险了!” 莫迟难得地非常坚定:“不行!我必须把它找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不就是根烟管!等出去了我再买根新的给你,缙京城什么样的买不着,何必非要那一根?” “不行!”莫迟断然拒绝,口吻之严厉让杜昙昼都为之心惊:“你在这里等我,或者先往外走!我找到了就跟上来!” “你以为我是怕死吗?!”杜昙昼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力喘了口气:“在这里等我。” 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沿着来路走了一会儿,在即将回到刚才爆炸的地方时,杜昙昼脚下踩到了一个管状的硬物。 他捡起来在手里一摸,果然是烟管,正想拿着往回走,忽然在管身上摸到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 接着那根还没完全熄灭的火把的亮光,杜昙昼拿到眼前一看,莫迟珍而重之的这根烟管上,刻了一个“周”字。 那个字刻得很齐整,但杜昙昼看得出,刻字的人并不擅长纂刻,一笔一划都直来直去,而且边缘粗糙,不像是用专门的工具刻的,反而像是随手拿了把小刀就这么刻上去了。 从运笔的角度和力度来看,这个字都是男子所刻。 “周……?” 杜昙昼想,这是一个大承男人送给莫迟的烟管。 莫迟一定非常珍惜,否则不会连去匪寨都要带上,而且丢失以后,才会那么慌张地急着要找回来。 杜昙昼将管身攥在掌间,闭了闭眼,确定自己表情无异后,才转过身,朝莫迟走了回去。 莫迟就站在原地等他,杜昙昼远远就向他伸出手:“给你找回来了。” 莫迟大步迎上来,将烟管接了过去,拍了拍上面的灰,插进腰间,又紧了紧腰带。 杜昙昼眸色一暗,没有追问:“走吧。” 他没有再提用火镰打火的事,大步朝洞外的方向走去。 莫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摸黑在甬道内前行。 辛良遥和乔沅与他们二人,几乎是以同样的速度行走在副道内。 在乔沅的搀扶下走了一会儿,辛良遥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步伐明显有了加快,小腿受伤的乔沅都有点跟不上了。 她知道辛良遥是急着带自己出去,便忍着疼一言不发,努力跟随着他的脚步。 辛良遥很快察觉到她的状况,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拦腰把她一抱,一刻也不停地往前急走。 乔沅望着他的侧脸,喃喃道:“我从小就听说,焉弥人凶狠残暴、残虐不仁,可你最是温柔可亲,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怎么会……怎么会是焉弥人……?” 辛良遥动作一滞,不敢低头看乔沅的眼睛,只说:“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释!” 乔沅不知道,方才辛良遥点燃火药的位置经过了精密计算,那个地方一旦爆炸,矿洞的结构就遭到破坏。 用不了多久,甬道里就会迎来二次坍塌。 原本的计划中,火药应该在主甬道里炸开,而二次塌陷的地点也只会出现在主道。 副道仍旧是安全的,足够辛良遥平安脱出。 但在莫迟的阻拦下,黑火最终是在连接主副两道中间的岔路中炸开。 这样带来的二次坍塌会发生在何处,辛良遥自己也不能确定。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确认,杜昙昼究竟死了没有。 乔沅的出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他可以受伤,甚至为了完成任务而死在这里,但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伤及乔沅分毫。 疾行在漆黑的通路里,辛良遥想起了当时砸开金碗后见到的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是处邪朱闻给他下达的命令,这么多年来,他都是通过收购焉弥金碗的方式,来获取摄政王的旨意。 这次的纸条里,命令十分简短,处邪朱闻让辛良遥在馥州除掉杜昙昼。 辛良遥人在馥州,对缙京发生的某些事了解得不够及时。 在他刚认识杜昙昼和莫迟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杜昙昼有任何敌意,他也不知道莫迟就是乌石兰。 那时他只想着,怎么骗过杜昙昼这位临台侍郎,让他只查到乔和昶和水匪,却查不到自己头上。 直到他发现乔沅失踪,杜昙昼答应替他搜寻她的下落的那一晚。 那天晚上,莫迟用芦管笔精准地画出了临淳湖水图。 记忆力惊人,加上擅长使用芦管笔作画,这两件事当时就点醒了辛良遥。 当晚,他就派人把乌石兰出现在馥州的消息,加急传回了焉弥。 他在信上简短地讲述了来因去果,并提到乌石兰现在是杜昙昼的护卫。 几天前,当他收到从焉弥送来的金碗时,他以为摄政王的旨意会是让他杀掉乌石兰,没想到处邪朱闻要杀的竟是杜昙昼。 辛良家祖祖辈辈都是处邪朱闻那一脉的家臣,辛良遥对他的旨意想来都是不问理由地执行。 于是后来,才有了他提前部下火药,引杜昙昼进入川县铁矿一事。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乔沅对自己的真心——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居然会因为担心他,从乔府里偷跑出来,一路追到川县,只为了确认他的安全。 “乔沅。” 辛良遥本身就受了伤,抱着一个女子在怀里前行,几乎花光了他所有剩余的体力。 他喘着粗气,对怀里即将过门的妻子说:“我确实隐瞒了很多,但我从未对你撒过谎,我在你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我是真的爱你,你可以怀疑一切,唯有这一点,你务必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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