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非得在这两个里面选择不可?”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是,但是形婚很无聊,找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要受到法律约束,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代|孕没什么必要,想要孩子的话,领养就可以了。” 今天的震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不想……老话是怎么说的?留下自己的血脉?” 郑墨阳发出低沉的笑声,似乎觉得这说法很荒诞:“连共情能力都没有的基因,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这句话似乎又让冯诺一陷入了死机状态。他呆呆地看着对方,似乎觉得对面的人很陌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然后下一秒,郑墨阳的发言又把他拉回了现实。“领养是件很符合市场规律的事情,”他说,“我想要孩子,也有资源可以提供给他们,而他们没有家人,也需要社会资源,我们能相遇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冯诺一愤恨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多浪漫的一件事,不要说的这么经济学!” 四月的天气毕竟还没有真正暖起来,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郑墨阳把外套重新穿上,然后对面的人莫名其妙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 肩上的脑袋小幅度地蹭了蹭,然后懒懒地出了声:“突然想起了严嵩。” 郑墨阳叹了口气:“为什么?” “严嵩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败坏朝纲,祸国殃民,”冯诺一说,“但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在那个稍微有点钱就会纳妾的时代,即使做到首辅,严嵩一生也只娶了一位妻子,相伴到老,对孩子也非常疼爱。” 这类比实在太明显了,搂住他的手在腰上狠狠一掐:“你真的很欠收拾。” 冯诺一立刻把手收紧了些:“我现在抱着你呢,你不能动手。” 郑墨阳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他背上拍了拍:“好了,放开。” 怀里的人明显紧张起来,背上竖起了小小的毛刺:“干什么。” “出了一身汗还抱着,你也不嫌粘的慌,”郑墨阳把背上的手扒拉下来,“回去洗澡。” 冯诺一的积极性又迅速被调动起来,显然是对烧水这件事充满期待。 村里没有下水道系统,可想而知浴室非常的古旧,只有一个木桶。以郑墨阳的身高和体积,坐在桶里就非常的局促,甚至喜感。 因为垂涎美男出浴图,干完了烧水的活计,冯诺一还赖在浴室不肯走,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声里跟对方说话:“要不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了。风景又好,而且冬暖夏凉的。” “你确定?”郑墨阳提醒他,“这房子里都没有厕所,你还要走几十米去外面上。” 厕所就是一个蹲坑连着一个圆形粪池,排泄物顺着坑里的斜坡滑到池子里。要是水分不够足,滑不下去,就会黏在坑里。而且蹲坑是露天的,碰上下雨就要自己带伞,可达到置身于田园,袒露于天地的境界。 冯诺一果然犹豫起来:“如果天气好的时候,其实还可以忍受。” “夏天就很糟糕了,”郑墨阳带着明显的恶意说,“会有一大堆的苍蝇蚊子聚集在那里,你一走进去,就能看到他们嗡的一声从粪便上飞起来。你蹲下的时候,它们就绕着你飞来飞去。” “好了好了,”对方的耳朵耷拉下来,很泄气地说,“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 也许是因为浴室里气温比较高,冯诺一的耳朵透着淡淡的粉色,郑墨阳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来,湿淋淋地一捏。 “干什么?”乱蓬蓬的脑袋转过来,清亮的眸子在水汽蒸腾里有些朦胧。 浴桶里的人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温热的嘴唇贴上来。他双手紧抓这浴桶边缘,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然后胸前的衣服被猛地揪住一拽,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去,响起巨大的水声。 这场澡断断续续洗了两个小时,水弄得到处都是不说,木桶感觉也需要彻底清理一下。冯诺一脸颊上带着非常健康的红色,和始作俑者一起把桶搬出来,将水倒在屋后的水沟里。 “基础设施确实很落后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冯诺一吓得一激灵,手里一松,木桶失去平衡,哐的一声砸在泥地上。郑墨阳十分不赞成地皱起眉,然后把别人家的财产从地上捞了起来。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否则就会有大学同学盯着堪称犯罪现场的木桶,嘴里还赞叹着“好古风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冯诺一愤愤不平地问。 “思贤说你住在这里。” “你被赶出来了吗?” 对方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下来,让冯诺一的心也跟着一坠。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推着老同学往土路上走。 等两个人都走到空旷的野地,只有山间清风吹过树梢的窸窣声时,冯诺一才停下来问:“怎么了?” “我觉得我得回去了,”顾承影说,“要不然赶不上晚上的车。” “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吧?” 顾承影鲜见地沉默不语,脸上只有一种空白的茫然,好像神思被困在某处无名之地,无法挣脱又不想挣脱。 “你知道吗?”他对冯诺一说,“我以为那一瞬间的心动是因为那个场景——教堂,彩绘玻璃,浮雕,颂歌。但是不对,如果没有祭台上的那个人,这就是一座很漂亮的建筑而已。” “你跑遍全国拍了那么多教堂,就因为这个?” “是啊,”他的语气有些怅然,“他说他喜欢洪楼天|主教堂穹顶上的壁画,所以我想拍漂亮一点给他看。然后又觉得,全国有那么多漂亮的教堂,他可能也会喜欢,所以想把它们收集起来。” 冯诺一静默了一会儿,评价道:“再过两个月,你是不是就要去梵蒂冈和耶路撒冷了?” 对方竟然没有反驳,冯诺一头疼地揉了揉过长的头发,叹了口气:“他对你说了什么?” 顾承影犹豫着,似乎这句话会给他带来痛苦,虽然明明是一句美好的祝福。 “愿主的恩惠慈爱与你同在,”他说,“愿主保佑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拒绝了吧。 冯诺一慢慢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一个安慰性的触碰:“你还好吗?” 顾承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可能赢的。” “什么不可能?” “那可是神啊,”顾承影说,“我怎么能赢得过神呢?” 冯诺一哑然。确实,挡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世俗眼光,而是教义,是信仰,是神明。 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事。 “不,”他说,“有可能。” 顾承影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只有神明可以战胜神明。”
第37章 神明的旨意 尽管没有像样的洗浴设施和厕所,他们还是坚持住下来了。以冯诺一的挑剔和郑墨阳的洁癖,这堪称奇迹。非但如此,到职业教育计划开展的时候,郑墨阳已经成了几个学校的足球教练,进校待遇堪比明星出街。 冯诺一花痴得相当直白:“上学的时候,追你的女生得排队抽号吧。” 郑墨阳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告诉对方自己确实是校队的,而且和姚梦琳相识也是源于一场校级联赛。 “她一眼就看上你了?” “比赛刚结束就冲到我面前一通乱嚷,大致意思就是我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了,”郑墨阳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当年的事,“场面特别尴尬。” “我很好奇啊,她知道你喜欢男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郑墨阳的语气沉重,似乎是觉得话中的人已经无可救药:“她愣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花拍在了桌子上,花瓣撒的到处都是,然后很得意地跟我说:‘我就知道,对我都没反应,肯定是gay’。” “确实像是她会说的话。” 职业教育计划目前只是一周一次的体验课,相当于普通小学的校本课。课程有缝制衣物,理发,装配家具等等,场地五花八门,有在村民家里的,有在野外的,也有在学校教室的。正好校长打算淘汰一些过于破旧的桌子,因此对木工感兴趣的孩子就主动承担了这一任务。冯诺一融入不了针线活小组,又不敢贡献自己的脑袋做理发实验,于是跑来了木工组,名义上是作为看护,确保孩子们使用工具的安全。 然后发现自己多虑了,他是这一组最无用的人。 他试着做桌子,但钉子像是会长脚一样,怎么也钉不正,还差点砸伤自己的手。即使把木板固定到一起了,边缘也没有对齐,最后还发现多了一块木料。 “这是哪里的呢……”他望着别人的成品陷入沉思。 “叔叔,”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响起,“你没有封边。” 冯诺一假装自己听得明白:“谢谢你提醒。” 然后他茫然地举着钉子,站在木屑的丛林里,像是一个闯入异世界的外来者。 男孩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似乎是拿他没办法。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把袖口扎紧了点:“我来教你。” 冯诺一把锤子递给他,掏出一张餐巾纸,蹲下来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小心点,别伤到手。” 改工过后的桌子果然漂亮了很多,刷上桐油,和其他同类也没有那么格格不入了。冯诺一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地看着那个男孩:“真厉害。” “连小孩都撩,你不觉得罪孽深重吗?”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冯诺一立刻在唇边竖起食指,对男孩“嘘”了一声,然后转身迎过去:“我是在跟孩子们增进感情。” 午后的阳光洒在庭院里,很适合懒洋洋地散步。冯诺一扒着郑墨阳就如同考拉与母树,非得要手动剥离才行。郑墨阳好气又好笑地负重一百多斤往前走,提醒他道:“我待会儿有饭局,你也要跟着去?” “饭局?”冯诺一眨了眨眼,“你要去县里?” “村里的饭局,”郑墨阳说,“有个老人家过七十大寿。” 冯诺一瞪着他,下巴半天没有捡回来:“村里人过寿为什么要请你?你什么时候跟他们熟起来的?” “你请几次客,然后把一桌的人都喝趴下,就可以了。” “那我不行,”冯诺一沮丧地把手撒开,“我酒量太差了。” “是吗,”对方的指腹轻轻滑过他的下巴,“改天灌醉你试试。” 冯诺一“哼”了一声,朝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得留在这里,我还有大事要做。” “什么大事?” 冯诺一抬起头,视野里模模糊糊看到卓思贤的影子。神父先生在楼顶上站着,光束在他周身打上金边,恍惚间有一种天使的圣洁感。 “我去找他说说话。”冯诺一指了指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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