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久久不息的焰火。 “好看吗?”活泼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郑墨阳微微笑了笑,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冯诺一小跑着扑进他怀里,烟花的亮光映在浅色的瞳孔中,像是夜空里细碎的星子。 “多么经典的示爱桥段,”冯诺一的鼻尖有些红,“好看吗?” “好看。”郑墨阳把他的帽子拉上来,捂住冰凉的脸颊。 “感动吗?”冯诺一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虽然烟火的钱是你出的。” 赞助人郑先生说:“感动。” “你上次带我来这,我就觉得挺适合放烟花的,看起来就像个法外之地,”冯诺一扬起脸,看向夜空中绽开的万千星辰,“好漂亮啊,我好久没有看烟花了。” “这是给你看还是给我看啊。” “你的生日,当然是为你放的了,”冯诺一冤屈地说,“我还做了小程序,还找美院的同学设计卡通图,从到安亭就一直在忙这个。” “不是写信?” “那几百个字,半个小时不就写完了吗?”冯诺一搓着手说,“信是借口啦,为了把你引过来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谢谢,”郑墨阳说,“这是我收到的最有创意的礼物。” 这本来是个极其温馨的时刻,冬夜、烟火、旷野,按照偶像剧的套路,下一秒就可以拿出绒布盒子单膝下跪了,结果郑墨阳开口说:“这个小程序很适合用在绑架上。让人送赎金来的时候,绑匪不用在路上蹲点监视,只要让对方按照小程序上的指示走就好了。” 这一开口,浪漫的气氛立刻毁成了呼啸北风。好端端的理科生的表白,转眼间就变成了法制节目。 冯诺一绝望地大叫:“为什么你看到新科技总想着用来违法犯罪啊!” 郑墨阳没在意对方无语的神情,又问:“最后的那个选项,我按下去难道能点燃烟花?这是怎么做到的?” 按个按钮就能点燃引线,你以为这是007片场吗? “日本的花火大会确实是可以用电脑控制的,”冯诺一无奈地说,“我时间经费有限,没那么高级。你按下按钮之后,我这边会收到信息,知道你到了,烟花是我自己点的。” 郑墨阳注视他良久,什么都没说,一时间他们周围只剩下焰火绽放的声音。冯诺一没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只得往前凑了凑:“怎么了?” 郑墨阳把他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手捂着:“在这等了很久了吧,冷不冷?” 冯诺一又开始用那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用自己的手握紧对方:“还好,没等很久。” “这不像你,往常你已经开始跟我诉苦,说手都冻麻了。” “不知道什么叫‘甘之如饴’吗?”他说,“现在,我就和烟火绑定了。” “绑定?” “以后你看到烟花,就会想起今天的事,”他说,“回忆会在相似的情况下苏醒,这是大脑的本能。也许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也不再挂念对方了,但在听到烟花声音的那一刻,还能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想起同一个瞬间,这不就是相遇的意义吗?” 郑墨阳觉得胸膛似乎响起了极速的心跳声,但焰火的声音盖住了所有,他听不真切。 他突然感到非常遗憾,遗憾他们相遇在这个注定会被遗忘的年份,遗憾今后这个焰火的回忆只属于他自己。 然后某个念头瞬间击中了他——如果就是这个人呢?如果他就是那低到将近为零的概率呢? 他久久地不说话,冯诺一疑惑地瞧了他一会儿,主动打开话题:“我从上午就开始布置了,要把所有引线都串起来还挺难的。早上起来没看见我是不是吓到了?” 郑墨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差一点就要全网通缉他了,只是指着包装完好的礼物问:“送给我的?” 冯诺一点点头:“猜猜是什么?” 又是小程序又是花火大会又是礼物,这生日贺礼的规模也够大的了。郑墨阳很给面子的摇了摇礼物盒子,又估计了一下重量:“不会是电子产品之类的吧?” 冯诺一的笑容表明他完全没有猜中:“拆开看看。” 郑墨阳从善如流地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本全新未拆封的书。和其他礼物的阵势相比,这本书显得格格不入。 冯诺一摸索着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封面,用手指戳着作者那一栏:“这是我的书。” 这回郑墨阳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出过书?” “自费出版。” 郑墨阳仔细地看了看封面,画风相当精美,一望而知不是烂大街的五毛设计,还有不少插图,看上去像是精装版。 “你花了多少钱?”他问。 “二十来万吧。”冯诺一回答。 这显然不是一般自费图书的规格,郑墨阳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穷了。” 按照冯诺一之前的年薪,四年大厂工作少说有五十万存款,即使辞职四年,也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感情全花在这上面了。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蠢?”冯诺一拍了拍封面,“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血要弄得好看一些。” “我觉得你不可思议。” 真会说话,冯诺一想,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他夸不了的事情吗? “不过,”郑墨阳笑着把书收起来,“我以为最后的礼物会是你自己呢。” 冯诺一感觉鸡皮疙瘩疯狂增长,老板这是被谁夺舍了吗?为什么会想起这种烂俗情节? “我以为你会带上猫耳朵,穿点特别的衣服,躺在床上等我。” “你不会真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吧?!” “不用看也知道,这不是情人的自我修养吗?” 冯诺一把书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很认真地说:“我是把精神世界送给你啊。我已经说了很多自己的过去,但它可以让你真正地了解我的全部。” 郑墨阳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庄重地把书拿回来,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我收下了。” 烟火在此时停了下来,最后几颗流星慢慢从空中坠落,夜晚的郊外恢复了原始的寂静。 “回去吧,”郑墨阳握住他的手,“都冻得哆嗦了。” “对了,”在离开烟花圣地之前,冯诺一才想起来最重要的祝福没说,“生日快乐。” “谢谢。” 冯诺一深吸了一口冬日的寒风,精神反而愈加活跃了:“你可真会挑日子,大年初六,迟一天就上班了。” 郑墨阳亲了亲他的鼻尖,想着还是别让他唱生日歌了,让这个回忆有个完美的收尾吧。 这样一个温馨的夜晚,冯诺一是盼望着能有一个温馨的结局的。然而回到公寓,猫耳朵到最后还是没躲过去。因为按照郑墨阳的说法,他实在是太适合猫耳了,他欠猫耳界一次cosplay。 冯诺一把脸埋在被褥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第二天早晨,窗帘照样早早地拉开,刺眼的阳光洒进来。冯诺一烦躁地把被子裹紧,企图用它来抵挡郑墨阳的冷漠。 “起来了。”无情的声音响起。 服了,真的服了,度过了昨天那样一个令人感动的生日,大老板竟然还能狠下心来逼他锻炼,真是铁石心肠,无药可救。 “就歇一天行不行啊。” “起来,”郑墨阳说,“我们要赶路。” “赶路?”冯诺一满头雾水,“赶什么路?要出去玩吗?” 郑墨阳摇摇头:“去岚山。” “岚山?”冯诺一的疑惑只增不减,“为什么?” “去把你信里的故事变成现实。”
第26章 重置年网站的新帖 还是那辆一天一班的老式慢车,还是两排座位面对面、中间共用一个桌板的布局。 旁边座位上的大汉又开始啃腌蒜头了,冯诺一心如死灰地叹了口气,取出了一副3M口罩。 被心血来潮的大老板从床上拖起来,紧接着就一路飞机高铁地赶到了这里,他还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不知道放个烟火怎么就能变成远征山区。 单露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他用肩头推了推身边的人:“为什么要到这来?” “不是告诉你了吗?”郑墨阳正低头发着信息,“为了把你编造的故事变成现实。” “跟我写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冯诺一觉得自己跟不上大老板的脑回路,“你打算发展偏远地区的教育?你是那种会做慈善的人吗?” 郑墨阳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反正今年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干点没有意义的事。” “我以为你更热衷于违法乱纪呢。”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可伟大了,”冯诺一说,“但是你说过,你对山区的孩子没什么同情心,为什么要帮他们?” “就当做个实验吧。” “什么实验?” “帮助别人会不会带来更大的正面反馈,”郑墨阳说,“要是放在平常,我不会花时间尝试这种事,今年是重置年,试试就试试吧。” 重置年啊,冯诺一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重置年就是会让人干点傻事。 今天他们不急着去村子里,所以暂时在岚山最好的宾馆住下了。大楼外面的玻璃幕墙崭亮如新,一问果然是去年新开张的。宾馆旁边有一溜小饭馆,两人就在一家专门做卷饼的店吃了晚餐。一个套餐十张面皮,十几种素菜随意包,每人只要12块。 岚山县城呈长条状,主要商户沿着主干道两边一字排开,从头到尾也就四五公里。所以路上没多少车,大部分人都以步行作为主要交通方式。路两边还能看到接活的小三轮,塑料车棚里放着几个木凳子,非常有二十年前的风貌。 两人沿着县城的主干道走,路上有一层灰黄色的沙泥,满载的卡车驶过会掀起尘土。没过一会儿,两人的鞋子都好像被做旧了一样,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刚刚老板说,那一片是安置房,”冯诺一指着远处只有零星灯火的房屋说,“看着入住率不怎么高。” “还是想留住自家的地吧,”郑墨阳说,“还有外出打工的人比较多,所以没人住。” “也是,在县城里他们能干什么呢?没什么工厂,商店也不多,服务员保洁员什么的,很快就招满了吧。” “回去吧,”郑墨阳看了看表,“还有工作。” 冯诺一吃惊地抬头看他。 回到宾馆,郑墨阳到前台拿了个包裹,回到房间打开,里面满满都是文件。冯诺一看着他把文件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在桌上堆成了几个小山。 冯诺一凑上前去,看了看文件标题,分别是基金会的章程,治理结构,制度细则,人事记录,财务报告,审计报告,评估报告,年检公报和年度工作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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