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啊,我现在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冯诺一说,“难道非得在大厂工作才好吗?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非要去做一份没什么感觉的工作,这样的生活才难过吧。” “大多数人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都只是找了一份不讨厌的工作,老老实实地养活自己,”郑墨阳用陈述性的语气说,“社会现实就是这样。” 冯诺一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难道就因为大多数人都这么活着,我就要这么活着吗?” 郑墨阳突如其来地笑了:“确实,这是个不成立的论点。” “找一份不讨厌的工作安稳地过日子,这当然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我不想这么过完一辈子。大家好像都为我可惜,觉得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其实就是因为我有这样的背景,才能去追求所谓的梦想啊。” “怎么说?” “首先,我有后路,钱不够的时候可以接活来贴补家用,实在混不下去了大不了重操旧业。其次,我父母在国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房有车有退休工资,所以我没有什么赡养压力。第三,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没有家庭负担。我这样的条件还不去追梦,岂不是太浪费了!” 郑墨阳附和着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你知道我在ICU里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冯诺一说,“我在想,大家都说人生苦短,但人生其实根本不是太短,而是太长了。这么漫长的几十年,我们到底有多少时候是为自己活着的?那些琐碎的工作,那些人情来往,我们的大半辈子不都献给了它们吗?如果人生真的苦短,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有遇到过这种事吗?”冯诺一问,“在做它的时候,可以忘掉时间,可以废寝忘食,满心里只想着要做好它。当然,它也会带来很多痛苦,但这种痛苦是心甘情愿的,痛苦的同时也会为它感到快乐。” 郑墨阳回答得很快:“有。” 冯诺一露出了笑容。“写作对于我而言,就是这种事啊,”他说,“时间那么宝贵的东西,应该都放在这种事上才对。你能理解吗?”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弃咨询公司的offer,选择创业了,”郑墨阳说,“其实我们的想法很相似,只不过我成功了但你没有,所以社会评价就完全不一样了。” “真扎心啊。”冯诺一不满地嘟囔。 郑墨阳抬手顺了顺他额边的碎发:“你恨过你的父母吗?” “嗯?”冯诺一在他的手底下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逼你做了这么多你不喜欢的事。” “我没资格抱怨吧,”冯诺一说,“他们给了我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条件,无论如何是我欠他们的。他们为我提供了这么多东西,也是一种爱吧。” “给了再多,不是对方想要的爱,那就不算爱,只是自我满足。” 冯诺一惊讶地抬眼看他,“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我以为大老板什么事情都要按利益得失算呢。” “家庭教育又不是交易买卖,”郑墨阳看着他,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你这表情,好像在说‘原来这混蛋也有人性’。” “冤枉啊,”冯诺一捂着被弹到的地方高声辩驳,“我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第14章 有关包养关系的一次讨论 套房有24小时叫餐服务,不嫌麻烦还可以让主厨定制餐食。这时候两个人都不提那个虚伪的“我吃不惯餐馆里的菜”了,非常挑剔地在菜单里选着。 打电话叫餐之后,冯诺一问郑墨阳要了电脑,坐在书桌前开始敲击键盘。 他的电脑还在京口自己租的小屋里,本来是想让郑墨阳托人带过来的,谁知道大老板觉得麻烦,大手一挥让人送了一台新。冯诺一本能地想推辞,但是想起来未航会给每个员工配备电脑,这就是从公司库存里挖出来的,顿时心安了许多。 电脑上已经提前装好了各种编译软件,冯诺一在桌子前敲着代码,看起来完全忘了屋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旅馆建在凉溪有名的景点旁边,落地窗望出去就是湖光山色。为了方便客人欣赏美景,在窗户旁边特地放了摇椅。时值傍晚,辉煌的夕阳照得湖心岛美不胜收,郑墨阳却没有在窗边驻足的打算。 他在沙发上随意地坐下,目光落在前方专注工作的人身上。 这目光如有实质,冯诺一码着码着就觉得脊背发麻,扭过脑袋警惕地瞧了瞧。两人的眼神对撞了一下,他质问道:“看我做什么?” 郑墨阳保持着观察的姿势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还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觉得很新鲜。” 大老板的爱好总是很奇怪,冯诺一决定不再搭理对方,反正看上去,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唱的挺开心。 晚餐送到之后,郑墨阳把餐点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在吃饭的同时也能欣赏日落。 香味让冯诺一中断了手里的活,敏锐地循着气味窜过来。他坐在郑墨阳对面,余光刚好能看到沉入湖面的夕阳,于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称赞:“郑先生真是个有情调的人。” 郑墨阳笑了笑,给他递上餐巾纸:“毕竟你因为我错过了一次日落。” 能把那场乌龙事件说这么浪漫也是没谁了。 “你在做页面吗?”郑墨阳问。 冯诺一咀嚼着牛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接的活吗?” 这个回答就有点长了,他不得不带着一丝留恋把肉咽下去,开口解释:“不是,是我自己想做一个匿名网站。” 冯诺一显然不是闲着无聊会做网站的类型,郑墨阳接着问:“跟重置年有关?” “嗯,”冯诺一用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你说过,收到邮件的可能不止你一个人,所以我想能不能找个方法测试一下。如果有其他人,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冯诺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是喜欢上了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方式:“这年头,如果碰到不明白的事,一般人会做什么呢?” “除了问身边的亲友,就是上网搜索了吧。” 冯诺一轻快地打了声响指:“所以我想做个网站,把收到邮件的人筛选出来。” 郑墨阳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放下手里的餐具专注地看着他。 冯诺一把电脑抱了过来:“如果你是收到了邮件的人,这么奇怪的事,肯定很迷惑吧。那有一定可能性,你会去上网查查重置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前有没有人遇到过。这时候你会怎么查呢?” 一场好好的对话弄得像有奖竞答,不过郑墨阳还是很配合地回答:“点开网页,搜索关键词,比如‘重置年’。” “没错,”他在搜索框里敲下这三个字,然后把屏幕转给郑墨阳看,“有六万条结果,但基本上都是含有这三个字但是不相关的,比如‘软件的重置系统如何每年重置一次’,或者有小说的名字叫‘重置年’。六万条也太多了,看不过来,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在关键词上加引号,或者再加上新的关键词。” 冯诺一满意地点点头:“是的,邮件里提到重置年的时候,一般都是和‘项目’同时出现的,在‘重置年’后面加上‘项目’。” 他敲下回车键,然后把结果递给郑墨阳看:“现在只剩下14条了。” 郑墨阳点点头:“如果网站的名字里有‘重置年项目’,按这个关键词组合搜索的人就能在最上面的位置找到它。” “到了这一步,真收到邮件的人,一定会点进去看的,”冯诺一说,“为了保证访客一定是被选中的人,我把注册条件设置成了一个必答问题,需要用户输入邮件预告里出现过的时间和地点。如果答案正确,他就能在网站上发匿名贴和其他用户交流。虽然不一定每个收到邮件的人都会上网搜索,但这样能比较精确地找到这批人。” “如果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或者交流的时候给了假信息呢?” “哇,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不是搞清楚重置年比较重要吗?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冯诺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人想骗人,顺着他的IP地址查,以郑先生的资源,总能找到点线索。除非对方用的是代理IP,不过民间也没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人吧。” 郑墨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我需要给你发点工资。” “当成我的房钱吧,毕竟白吃白住那么久,”冯诺一把电脑抱回到膝盖上,好像是怕对方觉得亏待了自己,又补充说,“这网站我就套了个模板,随便弄的,也不麻烦。” 郑墨阳当然不会对一个不一定起作用的网站的美观性有要求,只是很绅士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冯诺一把电脑搁在最近的沙发上,又开始闷头认真吃饭,鼓鼓的两腮像只花栗鼠,让人很想戳一戳。 郑墨阳一边欣赏一边说:“你以前应该是个很好的员工。” “那可不是,”冯诺一边吃边回答,“都差点死在工作岗位上了,多有奉献精神,” “怀念做程序员的时候吗?” 冯诺一认真地想了想:“不会。我不是什么编程天才,就是学的比别人早而已。而且我不是创新型人才,比较擅长套用现有的框架解决问题,这一行没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我爸妈说的好像我不读博有多可惜一样,但专业课成绩好和会搞科研是两码事。” “他们可能不明白理科生的文学梦想。” “理科生有文学梦的人多得是啊,”冯诺一说,“很多推理和科幻作家都是理工科出身,我们系教python公选课的教授还写诗呢,不但写,还非得朗诵给全阶梯教室的学生听,尴尬死了。” 天才有怪癖是挺平常的事,所以郑墨阳倒没有质疑消息的真实性,只是问:“写得好吗?” “除了格律是对的,其他一无是处,”冯诺一冷酷地评价,“人家15岁自学微积分,可见智商也不是万能的。” 郑墨阳没在意这个残忍的论断,他还是专注地看着冯诺一的眼睛。夕阳西下,暗黄色的光影投射在瞳孔里,随着眼波流转,璀璨而灵动。 冯诺一在这种注视下节节败退,觉得自己有必要逃离这片危险之地。他抱着电脑站起来,朝桌子那边示意了一下:“我还没做完呢。” 郑墨阳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笑,用很认真的语气问他:“你打算这么晾我一夜?” 这话听着自己像个渣男一样,冯诺一咬着下唇想,这种相处模式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们不是还没签合同的包养关系吗? “郑先生,”冯诺一小心地确认,“你是想包养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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