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的神情严肃,目光凌厉,甄德秀咽了下口水,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俺、俺知道嘞......” "嗯。”邢司南抬了下下巴,“继续说,你发现死者的时候,现场是什么情况?” “俺、俺没仔细看。”甄德秀小声道,“俺只记得俺进房间的时候,里头静悄悄的,地上、墙上全是血......俺就知道、就知道肯定出事了,赶紧跑出去报了警。” “所以你没看见死者的样子?” “没看见......只看到有个人倒在地上。”甄德秀道,“后来警察来了,把房间锁了起来,俺也被带去问话,再没进去过那个房间。” “在此之前,你有接触过死者吗?” “没有。”甄德秀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邢司南,随即低下头,“俺、俺只负责打扫他的房间。” 她知道的信息实在很有限,甚至无法确定房间里的死者究竟是不是傅时晏。邢司南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摁下眼底的焦躁,开口道:“你再把案发当日,你发现死者的过程说一遍。” “那天,俺记得俺是负责的早班。跟平时一样,快六点的时候,俺到了宾馆,准备去换工作服。”甄德秀努力回忆道,“负责晚班的同事在换衣服的地方,俺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去工具间拿打扫用的东西。” “俺负责的是宾馆十一层和十二层。打扫到下午一点多,前台打电话上来,说1107房间的客人没退房,没续住,也不接电话,让俺过去看看情况。” “俺想着可能是客人睡着了,也没多想,拿着房卡就过去了。”甄德秀道,“到了1107房间门口,俺先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俺就刷了房卡,推开门进去了。” “结果门一开,俺就感觉不大对劲。”甄德秀摸了摸手臂,“有一股很浓很浓的血的味道,把俺吓了一大跳。俺往里面瞅了两眼,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躺在地上,到处都是血。” “这俺哪里还待得下去呀,赶紧跑到一楼找俺们经理。经理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之后的事情,俺就不知道嘞。” 邢司南原本还指望能从她那里获得一些有关死者身份的信息,但就目前看来,注定只能铩羽而归了。要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当年案件的卷宗。 提到卷宗,邢司南又是一阵头疼。且不说宋既明严令禁止他调查和傅时晏有关的一切,就算宋既明同意,傅时晏的案子也是系统内部最高保密级别的资料,想调取需要申请,以及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审核和批复。手续极其繁琐不说,还得花费大量的时间。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比起无缘无故的消失,被蒙在鼓里的欺骗,被抛下的愤怒,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楚白现在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某天午夜梦回,他梦见楚白浑身是血,孤零零地站在千丈断崖边。 然后如那一日在桥上一般,决绝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邢司南有些疲惫地摁了摁眉心,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 但要找到突破口谈何容易,尤其是他现在一筹莫展,毫无头绪。之前的调查组也不乏优秀敏锐的资深刑警,和他们相比,他唯一拥有的优势,大概就是时间。 感谢时间,他们得以拥有更先进的科技,更精密的大数据检测,更完备的系统,足以让他看清在看似一个个孤立的案件背后所潜藏着的,那张紧密关联的暗网。 邢司南眼里倏忽闪过一瞬的光。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更一下,最近比较忙,因为出去玩了一圈外加找了新的工作,之后应该会持续更新~
第80章 夜幕低垂,更多的细节都隐匿于深沉的夜色中,唯有街边的霓虹灯描摹出一个大致的色彩斑斓的轮廓。虞涛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邢司南,喝了口茶,皮笑肉不笑道:“所以邢队不惜千里迢迢从越州跑到赣南,是有什么要事吧?毕竟,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他们对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馆里,邢司南注视着服务员为他斟完茶水离开后,才开口道:“虞队这么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您还记得前两个月,我们合作办的那个案子吧?” “那么大的案子,”虞涛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想不记得都难吧。” “这案子还没开庭吧?”邢司南貌似无意道,“案子的主谋怎么样了,招了么?” “你说李宏宇?”虞涛冷笑了一声,“嘴硬得很,无论问他什么,一概一问三不知,呵,大概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了吧。” “不过,他招不招供,也都不重要了。就我们发现的那些证据,口供,证人......他干的那些腌臜事儿,够这畜生枪毙八百个来回的。” 邢司南摇了摇头:“虞队,你这话说的不对。”他笑笑,“他做过什么,的确不重要了。但是,李宏宇能做到这个位置,货源,接应,人脉,缺一不可。他不开口,你永远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帮助他。”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对这部分信息,应该所知甚少吧?” 虞涛沉默了。 他们对坐在灯火通明的茶馆里,一席薄薄竹帘,掩盖住了喧闹的人间声色。 片刻后,邢司南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最近得到了一些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虞涛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什么样的线索?” “目前还不能确定。”邢司南道,“我需要和李宏宇见一面。” “想见李宏宇?”虞涛似笑非笑,“那还不好办,你回去下个申请表,把前因后果都写清楚,再附上你收集到的证据,等一层层逐级审批过了,你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这老小子。邢司南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面上还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虞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咱俩都属于内部人员,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死脑筋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你我都很清楚,等这一套流程走完,别说线索,李宏宇的坟头草都快长到两米高了,还谈什么让他开口?” 虞涛问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邢司南道,“作为案件的主办人员,你有权问话李宏宇。你只需要在下一次问话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去。” “这么做不符合规定,”虞涛皱眉道,“太冒险了,如果被发现……” “被发现,顶多是我俩挨处分挨批评,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邢司南循循善诱,“但要是李宏宇愿意开口,能将他和他背后的犯罪团伙连根拔起,那将拯救成千上万个家庭和无数条人命,我想虞队,你应该很清楚怎么选吧?” “……”虞涛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茶盏,表情有些犹疑。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怎么保证李宏宇一定愿意开口?邢队,你没参与后续调查,可能不太清楚——除了严刑逼供,能用的法子我们基本全用上了,甚至派人找到了他老家的家人……但无论怎么劝说,这孙子就一句话,除非改判,否则,他绝不开口。” “所以,”虞涛抬起眼,看着邢司南正色道,“你说的新线索……究竟指的是什么?” 他就知道虞涛没那么好忽悠。邢司南深吸一口气:“这事儿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最近经手了个案子,很有可能牵扯到了李宏宇的上家。”邢司南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楚白在恢复记忆前曾对见李宏宇十分抗拒,说明他俩之间必定发生过什么不太愉快,或者说他不愿回忆的事情。 而无独有偶,楚白也曾和范海鑫有过接触。吴昌平被捕后,曾供出范海鑫是他曾经的供货商,范倒台后才变成了李宏宇。既然李宏宇继承了范海鑫的下家,或许,同样继承了范海鑫的上家。 这也能解释楚白看到李宏宇之后的反应——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在分析现有情况下所做的推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邢司南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往下编道:“由于其上家组织内部结构严密,保密性极高,我们难以获得那部分最为重要的信息,而种种迹象都表明,李宏宇曾与组织的关键人物有过接触。” 虞涛满脸都写着“这么大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问题在于,‘李宏宇曾与组织的关键人物有过接触’,”邢司南道,“这句话属于我的个人猜测,目前并无证据,只有和他见了面,我才能确定。” 虞涛:“……” 他冷漠道:“这就是你的审讯思路?” “当然不是。”邢司南道,“但是,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口,利用信息差,让李宏宇误以为我们掌握了大量证据,对他施加心理压力,让他明白无论他交不交待,我们都有办法查明真相,使其觉得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从而主动开口。” “说的头头是道,真正有用的没两句。”虞涛作为一个一身正气的钢铁直男,一直很看不上邢司南和他的那些歪门邪道,讥讽道,“邢队,办案子不是赌运气,常在钢丝上面走,总会有掉下来的那一天。” “即使是走钢丝,也比一直在原地坐以待毙强。”邢司南诚恳道,“考虑一下吧,虞队,你也知道李宏宇愿意交代意味着什么……这值得我们冒险一试。” 虞涛沉着脸不说话,邢司南看他这态度,想着今天这事儿八成是黄了,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再想想办法,却听见虞涛突然道:“……等我回去考虑一下,这两天给你答复。” 狭长的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只有幽冷惨白的灯光。电子音机械冰冷的“滴滴”声响起,红光扫描过后,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大部分普通人谈起都会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压抑,阴冷,不见天日……这些负面词汇与之关联在一起,更为它添上了一层阴翳。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真的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问题么?”邢司南边往里走,边偏了偏头,“不过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别高兴的太早。”虞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低沉冷硬,“囚犯的心理健康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邢队。” 邢司南笑了笑没说话。他推开门,一个身着深蓝色条纹囚衣的瘦削男人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手脚上拷着铁铐。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邢司南差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如今的李宏宇,和他几个月前看到的简直判若两人。几个月前,他还满面油光,趾高气扬,即使狼狈逃窜也穿着昂贵的西装。而现在,他两侧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头发花白,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袖口下露出两条麻杆似的手臂,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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