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断了电话。 “听说你又被停职了?” 邢司南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邢悦薇:“你这又是从哪听说的?” “猜的。”邢悦薇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晃了两下手里的咖啡杯,“工作日这个点您老人家还没出门上班,除了被停职,还有第二种可能性么?” 邢悦薇身为一个和邢司南不相上下的工作狂,始终秉持着生前无需多睡死后自会长眠的理念,在公司带头加班,在家远程工作,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誓要卷死公司上下四百名员工。 邢司南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有些无可奈何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今天是周末?” “嗯?”邢悦薇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电子显示屏,“还真是……日子过糊涂了。” 她把咖啡杯搁到一边的茶几上,撩了一把头发:“说吧,我亲爱的弟弟,您大驾光临上我这来,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邢司南道:“我得去一下滇南。” 邢悦薇差点被咖啡呛死。 “邢司南你是越来越会玩了啊!”邢悦薇杏眼圆睁咬牙切齿,“来,我倒要看看,除了一声不吭搞断袖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哭丧腆着脸找上门让人家帮帮你的小对象以外你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你要是哪天说你要上火星,你姐姐我是不是还得现在去投资个火箭公司把你发射上天啊?!” “不过,你要是真愿意去火星就好了。”邢悦薇双手抱臂,发出一声冷笑,“至少咱们还能落个清净,省的整天看见你在这鬼迷日眼的心烦。” 邢司南:“……” 他理屈词穷:“……不是,我真得去……” “哦,去吧。”邢悦薇一脸冷漠,“跟我说做什么?需要我给你发个通关文牒吗?” “我去不了。”邢司南低眉顺眼低声下气,“……姐,你得帮我。” 可惜邢悦薇并不吃他这一套。她一脸奇怪道:“瞧你这话说的,谁限制你人身自由了,还去不了?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做不了的事儿。” “我是认真的,姐。”邢司南看着邢悦薇,目光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所适从的茫然和无力,“我努力在争取了,但是不够,目前我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收集到的证据……远远不够支撑我去滇南,远远不够让我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介入到调查之中。” “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来找你。” “……”邢悦薇瞪了他一眼,“没办法了才想到我,你当你姐是万能的机器猫啊?” 邢司南没说话。他忧郁地看向窗外,四十五度望天,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宛如妻离子散事不从心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分外孤独。 毕竟是亲弟弟,是亲眼看着他从穿着尿不湿蹒跚学步哇哇大哭到如今成长为帅气英俊又可靠的刑警队长,就算嘴上骂的再怎么狠,到底还是心疼弟弟的。邢悦薇叹了口气,认命道:“行了行了别演了——说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每个卧底都会有一个指定的联系人。”邢司南回过头,言辞恳切,“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成为,楚白那个唯一的联系人。” “……”邢悦薇麻木道,“我觉得可能还是送你上火星比较简单一些,我亲爱的弟弟。”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邢司南道,“我有把握说服他们,但宋既明挡着,我缺少一个能接触到他们的契机。你只需要把我引荐给他们,后面的事情,由我来负责。” 邢悦薇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去试试看的。” “对了,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吧。” “父亲和母亲都很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困……大家晚安! 顺便催了一下广播剧的进度,已经在制作中噜!
第82章 粗制滥造的站牌在风中摇摇晃晃,半身滚满了泥浆的大巴车缓缓停下,在黄土路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车门“吱呀”一声颤巍巍地打开,提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们从车上鱼贯而下——互相搀扶着的老夫妻,皮肤黝黑、正对着手里电话嘀嘀咕咕的壮年男子,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的青年……几分钟后,人流走到尾声,车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一个年轻人才提着两个脏兮兮的旅行袋,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还没站稳,大巴车便车门一关扬长而去,像是唯恐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随即远处的几个还没他腰高的小男孩们宛如饥饿的秃鹫看到了腐肉般一拥而上,簇拥在他周围,伸长了手臂,叽叽喳喳地说着晦涩难懂的方言。 大概是要钱、让他给钱一类的意思。 年轻人冷着张脸,充耳不闻,硬在人群里挤出一条道往前走。推搡中,一个小男孩被重重推到了他的身上。 年轻人垂下眼,和小男孩对视几秒,那个看起来约么十岁出头的男孩突然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起身一溜烟跑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拨开人群几步追上去,抓着小男孩的衣领,像拎鸡崽子一般把他拎到了一边的草地上。 小男孩挣扎了几下,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年轻人指了指他的口袋,冷冷道:“交出来。” 小男孩瞪了他几秒,开口了,一口蹩脚的中文:“……中国人?” “东西交出来。”年轻人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我知道是你拿了。” “我……没拿!”小男孩掏出自己的两个裤子口袋,意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拿!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拿的!” 年轻人懒得跟他争辩,一手把他提起来,另一只手抽开了他的裤腰带。小男孩脸色大变,紧紧地抓住他的裤子,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本地方言,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的负隅顽抗对于年轻人来说简直是螳臂当车。他干脆利落地扒掉了小男孩的裤子,然后从他裤子和大腿的缝隙里,抽出了一张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 “再练练吧。”年轻人说完,松开小男孩,自顾自将信封收进怀里,往前走了还没两步,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呜哇——呜哇哇——” 他回过头,只见小男孩光着屁股蛋,连裤子都没提,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形象,坐在路上大哭了起来。 他一边抽抽嗒嗒地哭,一边嘴里还骂着什么:“国人……都坏……明明那么有钱……” “阿嬷生病……一直躺在床上……呜呜……她就要死了……” 生活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有个悲情的人生,或者说悲惨的家庭。年轻人叹了口气,走回去,蹲在小男孩旁边:“别哭了。” 没想到听见他这句话,小男孩哭的更凶了。 “……”眼看着他的响亮啼哭声已经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年轻人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抽噎着开口道:“我、我叫丹吞。” “嗯。”年轻人点了点头,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知道这地方在哪里么?” “知、知道!”丹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希冀地看着他,“我……我带你去!” 给外来的人带路,捡拾塑料盒啤酒瓶,伸手乞讨,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丹吞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这些行为的合理性与正当性。 毕竟他们这些人,就像生活下水道里的老鼠,阴沟里的臭虫,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即使偶尔被当场抓住现行,他也只会怪自己学艺不精,更何况谁又会和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较真呢——比如今天。 他边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边偷瞄身边的年轻男人。在村口这一亩三分地混迹了几年,他也学出了一点看人的本事,来来往往的这些旅人,他光看外表,就能看出些门道。那些打扮富贵的中年男人太太们往往出手阔绰,是来寻开心的,说几句吉利话,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小费。 当然,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那些愁眉苦脸的,穿着从地摊批发来的短袖衬衫,肉眼可见劣质的皮鞋。这样的人多半怀揣着一个淘金梦,以为自己能来缅北大展身手大干一场,殊不知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沦为了他人棋盘上的棋子,羊圈里待宰的羔羊。 还有年迈的老人,一脸惊惶的年轻姑娘,浑浑噩噩的毒虫,镶着大金牙的地头蛇,满脸横肉的打手,穿着迷彩服面色不善的雇佣兵,以及时不时来巡上几圈却没什么实质性作为的警察——这些人共同构成了一个诡异而和谐的生态圈,维持着微妙的和平。 他当然也在其中。 但身边的这个年轻男人——却很难将他归属到以上的某一类中。他穿的非常普通,夜市里一百块能买一打的条纹衬衫,起毛边的牛仔裤,运动鞋,手上拎的旅行袋更像是从哪个废品回收站里挖出来的似的,有一股陈旧而廉价的味道。 然而,他本人却长了一张相当出众的脸,比丹吞见到过的其他人都要好看太多,能与之媲美的,大概是城里唯一一家电影院门口时不时更新的电影海报。丹吞还注意到在他们走路时,年轻人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表情淡漠,这让他和周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丹吞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一定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们在杂乱低矮的棚屋间穿行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栋二层楼建筑前。建筑屋前的空地上满是乱搭的电线及晾衣绳,丹吞从晾衣绳下跑过,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他抬起头,一条浅蓝色的平角短裤悠然飘在空中,裤脚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 真晦气。丹吞抹掉后颈的水渍,转过身,冲身后不疾不徐走来的年轻人喊道:“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 “谢谢。”年轻人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张小额度的纸币,“你中文说的不错。” “因为我爸是中国人。”丹吞毫不在乎道,“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我想可能是遗传吧。” 这句话也许在不经意之间触动了年轻人某些难言之隐,总之,年轻人的神情看起来柔和了一些,甚至朝丹吞友善地笑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丹吞一愣,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年轻人越过他,朝楼梯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架几块废旧木板勉强拼凑起来的楼梯,从一楼的角落延伸到二楼的平台,人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活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 年轻人走到二楼最外头的那间房间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随后,房门打开,屋内探出一张丹吞十分熟悉的脸——他是这间二层棚屋的主人,靠将棚屋出租给外地人为生,村里人一般都喊他登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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