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淳不动声色,眼也没抬一下。 不过姚景容这次意外的死里逃生也为大家摸清了那种怪虫的生物特性,它们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火,并且本身不存在毒性,只是繁殖能力极强,而且恶心人。 九死一生之际,姚景容摸到了外套口袋里的医疗包,那里面又把高温消毒用的打火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将酒精洒在周围,点燃火机扔出去,火舌怒舔,那些怕火的虫子霎时四散而逃。 同时,大火烧毁了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融掉了尸体背后用特殊材质铸成的十字架,于是意外的,姚景容在十字架底端发现了一条地道,而这条地道,也意外的直通办公楼。 所以不管是多么艰难的处境,也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或许上帝就悄悄开了一道天窗呢。 “怎么,不喜欢喝果汁么?”文熙淳正在发愣,身旁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 他回过头,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透过清亮的瞳孔,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可笑的脸庞。 文熙淳摇摇头:“应该说,不喜欢甜食。” 云牧遥贴心地倒了杯热水端过来,轻声道:“虽然甜食能够让人心情愉悦,但不喜欢也不必强求。” 文熙淳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某位鼻孔冲天的傲慢者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小文,你作为和姚法医同生共死过的患难兄弟,也说点什么吧。”于副局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眼力劲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被点了名,文熙淳也不好继续窝在角落隐藏存在感。 他捞过手边的杯子,慢慢站起身。 在一道道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他又不出意外地探到了那道格格不入的、始终夹杂嘲讽意味的视线。 文熙淳别过头,不去看他。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对姚法医道一声万分感谢,本来死的人该是我,他作为新世纪五好青年,将雷锋精神充分发扬光大,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只身赴死,这种可歌可泣的伟大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这时候,文熙淳已经开始口不择言的胡编乱造,将拍马屁功力发挥到天花板程度。 但这群涉世未深的新警蛋子还真就听得热泪盈眶,双手怒拍。 姚景容似乎被吹得有点不好意思,嗤笑一声别过头。 “我第一次见姚科长的时候以为他和我们文队就是冤家,见面恨不得把对方打一顿的那种关系,妹想到啊,我竟然就这么见证了一段旷世奇恋,冷面魔王组是真的!” 黄赳越说越离谱,离谱到文熙淳恨不得把他打一顿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不要开文队的玩笑了,吃饭吧,菜都凉了。”这时候,天使一般的云牧遥降临人间,为尴尬到干涸的文熙淳送来一场及时雨。 众人谈笑风生,其实在这种专门负责大案要案的刑侦总局很少出现如此和睦的气氛,大多时间大家都是紧绷着身体里那根弦,总是一触即发的模样。 “叮铃铃——”座机电话乍然响起。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所有人瞬间起身,下一步就要冲向那部座机。 “好了好了,你们好好吃,我来接。”于副局看着部下们这副模样,只觉心酸。 但此时所有人都没了胃口,毕竟能把电话打到刑侦总局的,绝非自行车失窃两口子打架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果不其然,于副局接起电话,表情逐渐凝重,他不停点着头,“嗯”个不停。 挂断电话,于副局深深吸了口气:“爱伦酒店那边吵起来了,谁跟我去一趟。” 黄赳不明白:“民事纠纷找派出所,我们管天管地还管到打架斗殴上了?” 于副局摇摇头:“这次并非普通民事纠纷,简单来讲,酒店住宿的客人喝水觉得水里有异味,怀疑是水箱里的水有问题,要求负责人打开水箱检查,但负责人不肯,所以客人怀疑水箱里有猫腻,并且……” 于副局顿了顿:“报警的是国内珠宝大亨的独生女,就是最近刚和房产龙头老大他儿子结婚的那个。” “嚯,这前置词,够长的呀。”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去看看。” 话音刚落,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文熙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请缨:“于副局,我和您一起去。” 于副局点点头,沉吟片刻,目光缓缓移向那个刚夹了一块五花肉的倒霉蛋: “黄赳,你也跟我一起去。” “吧嗒”,五花肉应声落地。 **** 警车呼啸穿过闹市区,在两栋高约一百多米的酒店前停下。 酒店门口被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堵得水泄不通,其实纠纷常见不稀奇,稀奇的是珠宝大亨的独生女。 女人只穿着单薄的浴衣,批了件看起来没啥卵用的针织开衫,抱臂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两截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冻得微微发紫。 她旁边还站了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男人,正口干舌燥地向他解释什么。 于副局推开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自己的警员证在负责人面前挥了挥:“刑侦总局,接到报案。” “不是吧,就,就,就这点小事犯不着您出马吧。”一看到那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肩章,瞬间萎了三分。 于副局瞪了他一眼,接着回头对文熙淳挥挥手。 文熙淳马上拿着他的小本本冲到两人面前,一脸严肃:“女士您好,请您详细阐述下事情经过。” 女人看起来素质极高,开口也并没有指责谁,只是很平静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她刚才喝了酒店提供的热水,发觉这水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烂木头的陈腐味儿,并且仔细观察过杯中剩下的水,水虽然很清澈,但水底沉淀了少许白色絮状物,所以她要求和负责人一起查看水箱,但负责人说什么也不给看,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最后女人只能报警处理。 “好,你先把水杯给我看看。”文熙淳道。 女人点点头:“在我房间,跟我来吧。” 推开房门的时候,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躺在床上,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藏在被窝里上下浮动,手机里还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这突然间的冲进来一堆人,男人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扯过被子,骂了句: “靠,姓苏的,你他妈不会敲门的么。” 女人并不搭理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只水杯递过来。 文熙淳将水杯凑到眼边,仔细观察着剩下的那点水,果然就像女人所言,杯底沉淀了少许不易察觉的白色絮状物。 “可能是水箱里的过滤器生锈了,最近客人多,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处理,铁锈,肯定是铁锈。”负责人赶紧道。 文熙淳瞥了他一眼:“你家铁锈是白色?” 负责人立马乖乖闭了嘴。 “既然你自己都不清楚这里面的絮状物是什么成分,上楼,打开水箱,我们替你研究明白。”文熙淳放下水杯,率先走出了房间。 负责人左看右看看,最终被在场人的冷漠眼神扎了个七荤八素,不得已,只好点点头: “去,我带你们去……”
第38章 椁(2) 水箱位于三十多层酒店的最顶端,因为对面的艾伦广场三五不时会发生跳楼自杀的事件,所以酒店为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平时通往楼顶的小门都是锁住的。 酒店负责人还在那磨磨蹭蹭,一会儿说钥匙太多找不到,一会儿又锁眼卡住了,总之就是不愿开门。 文熙淳烦了,他抬手夺过负责人手中的钥匙,随手一开,狭窄的小门应声打开—— 霎时间,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大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负责人迟迟不愿带人开检查水箱。 天台上支了个塑料防水棚,棚子下面的纸箱堆积如山。 文熙淳走过去,看了看其中一只纸箱,只见上面用红字印着: “无骨鸡爪,生产日期七月十八日,保质期冷冻情况下三个月。” “这玩意儿四个月前就不能吃了,你们不会一直留着打算调调味煮给客人吃吧。”黄赳踢了踢其中一只纸箱,带有腐臭气味的汁水瞬间从箱底散开。 “不……不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否认。 “你们不是号称五星级酒店?作为酒店的带头者就拿这种东西给客人吃?是,这玩意儿吃不死人,但拉两天肚子也够受的了。”黄赳嫌恶地捂住鼻子,尽量阻止这股腐臭往鼻腔里钻。 报案的女人在面对此情此景也并未表现出过大反应,只是平静地掩住口鼻,眉间微微蹙起一小团。 “那是什么。”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处理这堆过期腐烂食品时,文熙淳忽然轻轻问了句。 几人抬起头,循着他的视线慢慢看去—— 天台的正中央是两只椭圆形的巨大水箱,水箱看起来还很新,表面的蓝漆锃光瓦亮,但诡异的是,水箱一侧正正当当摆了一只深棕色的…… 棺椁。 “哦~那个啊,就是普通棺材啊。”负责人回答得云淡风轻。 “对面双子楼上也有一只哦,是老总特意请人用百年黄花梨精心打造而成,这两口棺材可不便宜,加起来能在市区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买套房了。” “我知道这是棺材不用你说。”文熙淳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在这种地方放棺材做什么。” “害,他们有钱人都很迷信的,特别信奉风水,放口棺材寓意见棺发财嘛。” 文熙淳点点头:“棺材里有什么。” “天地良心,什么也没有,不信给您打开瞧瞧。”负责人说着,手已经摸上了棺盖。 文熙淳也不同他客气:“那就打开吧。” 负责人:…… 棺盖很重,要几个人联手使劲才能推开。 随着一声激烈的摩擦,棺材上方出现了一道小口。 只是众人刚凑近这“里面什么也没有”的棺椁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迅速融进一旁腐烂食物的臭气中。 “这叫什么也没有?”于副局赶紧捏住鼻子,挥挥手,试图驱散这股恶臭。 负责人被这气味熏得倒退两步:“真的没有,当时棺材吊上来时我也在场,是不是捂时间久了臭了呀。” 剩下几个派出所的民警也没歇着,继续合力推着棺材盖。 棺盖被推开,在场所有人霎时间一拥而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向里面。 半晌,于副局缓缓回过头:“这就叫,什么,也没有?”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棺材里有很多奇怪的物质,大坨头发,斑驳的皮屑以及断裂的蓝色布料。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脑门,负责人赶紧过去扒着棺材边,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不可能啊,当时举行祭拜仪式时我确实在这,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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