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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纳斯松开手中的那杯蓝色妖姬，转身走出了餐厅。 长而暗的走廊内空无一人，约纳斯穿过长廊，站在正对着训练场的那扇玻璃门前抬手刷了胸牌。 滴的一声，门禁打开，玻璃门被人推开。 约纳斯走了出去，身后的门甚至还没来得及合上，便被人迎面丢来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球。 他偏头躲了躲，雪球砸到了他的肩膀上，啪地一下绽放出无数细小的雪粒。 莱纳多提着酒瓶从一边的角落里探出头来：“啊哦——” 一身黑色作训服的主教员扭过头去看向肩膀上的那片雪白，面无表情地抬手拂去那些雪粒，抬脚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或许是外面实在是有些冷，只有一层的作训服并不能达到什么保暖的效果，莱纳多微微缩着脖子，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约纳斯在他面前两米处站定，就在莱纳多以为对方会沉声说他幼稚或是直接开始“审问”的时候，那位一向沉默严厉的主教员却毫无预兆地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朝着他扬了过来。 那团雪球带着一片白色的尾巴如同一颗彗星一般朝他砸来的时候，莱纳多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中，等到他反应过来，雪球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闪。 下一秒，他被松散的雪球直接砸了满头满脸。 他一手提着酒瓶，另一手下意识指向约纳斯，震惊到根本没有想到应该先将脸上的雪片擦拭干净：“你……你？……” “恶作剧结束。”约纳斯走到他面前，将他举起的那只手轻轻拂下，顿了片刻，才如同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抬起手来。 手指滑过眼下的时候莱纳多才堪堪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但他没有躲，只是就这样昂着脸任由主教员替他仔仔细细地擦去了脸上的雪粒。 “你说平安夜给我答案。”模拟驾驶室内，月光透过玻璃顶照下来，在那坛池水中泛起粼粼波光，“现在可以说了吗？” 莱纳多提着酒瓶在模拟驾驶舱前的阶梯前坐下：“没有答案，约纳斯。”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他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约纳斯站在原地低着头盯着莱纳多看了一会儿，他弓着腰坐在阶梯上，将自己缩成一团，长长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两团阴影，他沉默了片刻，复又低声喃喃：“我还没有想好……” 身边坐下了另一个人，莱纳多虚放在酒瓶瓶颈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点着玻璃制瓶颈，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和喧闹的餐厅不同，模拟驾驶操作室内此刻一片寂静，可莱纳多的声音却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更加渺小微弱：“磁石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约纳斯没有动，只是在片刻后依旧忍不住问道：“RHC计划，到底有没有问题？” 莱纳多摇了摇头：“RHC计划没有问题。”他抬头去看玻璃顶，“以前没有，现在和以后，我不知道。” “你没有的权限我也不会有。”莱纳多仰头，就着瓶口喝了一口，“RHC的目的已经和初创时不一样了，不是你像想的那样为了拯救人类即将消逝的文明。” “约纳斯……”莱纳多呼出一口气，卸了力一般松了肩背，“木下礼依就是因为这个秘密而牺牲的。伊莎贝拉·怀特夫人并不会将她的遗体送回C区。” “我知道。”约纳斯再怎么被蒙在一片迷雾之中，却也是多少能猜到一些的。磁石对于伊莎贝拉这样的高层人员一定有着什么非凡的意义，它能使人的基因链发生断裂，而上一次那具海面浮尸的死因，多半也是由于基因链的断裂。 伊莎贝拉提出要带走木下礼依的那一刻，约纳斯便已经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如愿回到故里，所以尽力为她争取了那宝贵的十六小时。 如果不能送你回家，那就让爱琴海基地变成你的第二个家。 莱纳多皱了皱眉，忍住眼底的那片潮湿。 约纳斯已经入局，是他把对方拉进这片危机四伏的沼泽，但他自己却根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甚至是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的安全。 “我……”他转过头，却没想到约纳斯也在这一刻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曲起的膝盖碰着膝盖，肩膀之间只有连一拳都不到的一条缝隙。 他就这样看着约纳斯那张无限放大的脸，从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那双削薄的嘴唇。 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直到唇齿相依。脑中突然浮出这样的想法。 莱纳多愣了愣，就这样垂眼看着约纳斯的唇。 或许，能不能借着现在的机会，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放肆一把，这样还能有个酒醉上头的借口…… “怎么了？”约纳斯没多注意他的神情，“还有什么？” 下一秒，莱纳多没有犹豫，他闭上眼，歪过头凑了上去。 唇上被两片柔软覆盖，约纳斯惊诧地呆愣在原地。 这是几乎为零的距离，近到约纳斯能清晰地感受到莱纳多轻颤的眼睫扑在他脸颊上的微痒。 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莱纳多便退了回去。 当——当—— 凌晨的钟声敲响。 莱纳多伸手摸了酒瓶，手指紧张地摩挲着光滑的瓶颈。他盯着约纳斯看了片刻：“圣诞快乐。” 看着莱纳多提着酒瓶推门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约纳斯轻轻抿了抿唇。 莱纳多吻上来的时候嘴唇湿润，还带着些许未干的酒气。 威士忌的度数不算低，入口带着一丝略带刺激的清苦。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 完结啦~ # 第二卷 太平洋溺亡
第23章 礼物（一） 约纳斯不知道莱纳多为什么要吻他，更不知道那个吻背后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意味。 他坐在床边，看着书桌上那瓶照着基地洗衣房里洗衣球的香型花了大价钱请人从基地外带进来的香水，一时间有一种想要马上站在莱纳多的房门前，敲响那扇门，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确切答复的冲动。 已经是圣诞节的凌晨一点多，整个基地内的大部分研究员都还处于狂欢之中。约纳斯将房间灯光调暗。 哗哗的流水声传出，他抹了一把脸。 或许那是莱纳多酒后的一时冲动。他这样说服自己。 整个基地寝室楼内，只有两间房间亮着灯。 莱纳多坐在书桌前，手中是那只透明的药盒。他举起药盒，灯光透过盒子，照出底部的那行数字——178。 他这次来爱琴海基地，只有七个月，满打满算二百一十天的时间。 如果超过二百一十天，可能会发生的后果谁也不知道，他可能会因为没有药物的维持而浑身腐蚀，变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有可能根本熬不过那样的痛苦，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花了五个多月的时间将隐藏在RHC计划背后的秘密一点一点抛出，展现在约纳斯面前。如今，约纳斯已经对他进行参与了十二年之久的RHC计划产生了怀疑，也因为木下礼依的死而对其后隐藏的真相更加好奇。可他却陷入了无休止的纠结之中。 只剩下三十二天的时间了，不，准确来说是三十一天的时间——上一次自由搏击考核的时候弄丢的那只药盒还没找到。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性已经到了约纳斯的手上。但基地内部没有设置可对药物成分进行分析的设备，对于药物的成分与功效，约纳斯应该还无从下手。 他将药盒放下，新型轻质材料与桌面轻触，发出轻微的响声。 灯光熄灭，莱纳多阖上眼。 他想在时间中等到纠结之后的结果。 但他没有等到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反而等来了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发来的外出任务。 潜艇缓缓驶离爱琴海基地。 RHC计划执行安理会会长伊莎贝拉·怀特夫人的一封调令便让约纳斯带着四个研究员从爱琴海基地出发，跨越整个大西洋，再经过地震之后重新修缮的巴拿马运河，去到A区东岸的西雅图基地。 邮件内提到西雅图基地在靠进太平洋中心处检测到有大片遗迹的存在痕迹，并且初步派遣人员进行过探测。那是一片不知为何会存在在太平洋中心的大片遗迹，其中包含大量古代文物，根据初步推测，很有可能是千年前沉默于马六甲海峡商道上的船只所装载的货物。由于长期的沉淀被海底的沙砾吞没，却在十二年前的那场大型地震中由于地壳运动而被推移到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由于太平洋底的深度相较之其他海域都更深更加诡谲，再加上遗迹面积庞大，数量也十分巨大，所以西雅图基地的主教员向RHC计划执行安理会递交了请求。 根据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莱纳多是参选名单上的必要人物。这些年来各地基地中招收的人才主要以理工科类为主，人文社会学的研究员数量相对来说更少，整个爱琴海基地三届的研究员内加上莱纳多都只有两位历史专业的研究员。 莱纳多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中的时候完全没有丝毫的意外。约纳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他身上寻找蛛丝马迹的机会，这次的任务对他来说无疑是个绝妙的时机。 潜艇下潜到预定深度，无人驾驶模式正式打开，约纳斯从驾驶座前站了起来，推门走出了驾驶舱。 海底只剩一片漆黑，整座潜艇中都靠蓄电箱中的电力供给发电，照明灯将整个潜艇内部照亮。唯一能让他们知道时间的，就只有整个大厅内部的那只电子钟和驾驶室内的时间记录仪。 电子屏幕上，数字跳动着缓缓响起晚上十点的整点报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这艘如同一间小型移动房屋的潜艇的移动速度，他们可以在第二天的早上六点左右顺利穿过巴拿马运河，并在西雅图时间的深夜十一点左右抵达基地。 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只有莱纳多一人坐在副驾驶前翻看着整座潜艇的使用记录。 虽然这间小型房屋已经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但难保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所以当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必须有一名研究员坐镇值班。 三维成像仪器的显示屏上空空如也，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发动机和新风系统运行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约纳斯挑选参与这项任务的四位研究员都是这次爱琴海基地的最新一批研究员，除了他之外，还有生物专业的克洛蒂尔、地理专业的杨迤嵋和计算机编程方面的金俊宪。 他快速浏览了这艘潜艇的使用记录，随手按灭了折叠平板的屏幕，微微放松了腰背朝后靠了过去。 距离上次地震中被砸伤后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因为第一次考核中他驾驶着潜艇在伤势并未痊愈之时遭遇了第二次创伤的缘故，直到今天，后腰脊椎骨处依旧会在某些时候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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