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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着正对着驾驶座的那两扇小小的窗。 外面漆黑一片，月光无法透过五千多米的海水照进这片地方，这里是就连最灿烂的日光都无法抵达之处。 莱纳多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那项藏在RHC计划背后的阴谋最终成功实施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多少人能够再次看见夺目的日光，和如今对于人们来说已经无比奢侈的蓝天白云…… “为什么叹气？” 莱纳多猛地回过神来。 约纳斯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里走了出来，此刻正站在他背后，追随着他的目光一道微微抬着头看着那扇狭小无比的窗。 他本来就很高，从莱纳多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收削的下颌骨和宽阔的肩膀。 他赶在约纳斯低头前收回了目光，重新坐好，将眼神聚焦于面前的那一排显示屏上，小声回了一句：“没什么。” 驾驶座的位置被人拉了拉，约纳斯长腿一跨，直接从座位后绕了过来坐下。 大型交通用潜艇和基地内惯用的潜艇不同，面积更加宽敞一些，主驾驶与副驾驶之间的距离也随之增加了不少。但约纳斯身高腿长，再加上莱纳多也并不是什么小个子，两个人此刻相对而坐，整个驾驶区域的空间都变得小了许多。 想起圣诞节的那一幕，莱纳多心底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他面上表情没变，只是伸手去取放在操作台前的折叠平板，按照二十分钟一次的规定时间记录潜艇运行情况。 约纳斯低了低头，那只藏在口袋中的手默默收了收，掌心碰到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的玻璃瓶一角。 他扭过头去看一排排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圣诞节那天……” 莱纳多转头看了过来，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和那天晚上一样看着他，不同的是，此刻的莱纳多眼底没有那时的水光和情绪，有的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冷静平和。 约纳斯不知道莱纳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夹杂着慌乱和期待的波澜掩藏在一片风平浪静之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早已准备好的香水：“我其实准备了圣诞礼物。”
第24章 礼物（二） 精致的玻璃瓶就这样放在他的面前，莱纳多不由得愣了愣神，随后伸手接了过来，指尖轻轻摩挲着瓶颈处的细小花纹，不知为什么，问了个傻问题：“是……给我准备的吗？” 约纳斯没否认，也没肯定，只是就这样看着莱纳多垂眸看着手中那件礼物的样子。 整间驾驶室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时间记录仪上，代表着秒数的时间从56缓缓跳到59，最后变成00，带动着分数一起化为00，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我要回去了。”莱纳多伸手撑了一下座位上的扶手，站了起来，跨过两个驾驶座中间那条狭小的空隙就要往外走。 密切观察三维成像仪器和面前那一排显示仪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无论对哪位研究员来说都是个耗费脑力和精力的体力活，驾驶守则中规定每一位驾驶员的值班时间为一小时，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换班时间到了。 莱纳多抬手拿着胸牌靠进感应器的时候，约纳斯从身后拦住了他的动作。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瞬间缩小到几乎只有一拳，近到约纳斯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能透过空气清晰地传到莱纳多的后背：“我是来和你换班的。” 约纳斯就着这样的姿势将人往怀里拉了拉，直到莱纳多的后背彻底与他的胸膛相贴。 不知为何，当他将人完完全全拥入怀里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定和温暖。明明他与莱纳多之间只认识了短短五个月的时间，更没有在这五个月的时间内在除去教学之外有过过多的交流。 他怀疑莱纳多的身份，质疑莱纳多的动机。他想过要将莱纳多赶出基地，还想过要将他扭送至海底监狱。但他独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就这样，对一个只相处了短短五个月的学员产生这样的情感。 约纳斯握着莱纳多手腕的那只手微微松了松，缓缓向上移去，最后捏住他削薄的肩膀，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 莱纳多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垂着眼任由他摆布，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 “莱纳多。”约纳斯低下头，鼻尖几乎要与莱纳多的相抵。 面前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进不退，乖乖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于是约纳斯歪过头，十二年来第一次主动地吻上了一个人的唇。 五指穿过莱纳多茂密柔软的头发时，约纳斯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抬了抬下巴，在他的攻势中发出一声轻哼。 狭小的驾驶室内，气温明显升高了几分，吮吸声和水声混合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几乎要将莱纳多淹没。 他想就这样沉沦下去，但理智和情感在他脑中不断碰撞叫嚣。 他终于在完全脱力前狠下心来转身推门逃了出去。 约纳斯站在原地，怀里空空如也，原本的温热也随之逐渐消失。 刚才接吻的时候莱纳多柔软的眼睫划过他的面颊，恍惚间，他看见莱纳多的睫毛是金色的。 他绕到驾驶座前坐下，低头看去。 摊开的手掌里是两根细软的棕发。 西雅图基地是全球第一个拥有两座基地建筑的多人才培训基地。 A区原美国在地震中丧失了大片国土，因为整个A区西岸的落基山脉本就处于太平洋板块与美洲板块之间，是在两大板块的不断碰撞挤压中地壳向上拱起的运动中形成的。所以在十二年前的那场大型地震中，两大板块之间的碰撞与挤压在短时间内瞬间加剧，西海岸的海水如同能够吞噬一切的怪兽一般将整个A区西海岸沿岸的城市吞吃入腹。 后来RHC计划开始实行，每个联邦区域靠进海岸的大陆上都开始着手修建培训基地，只有A区西海岸的这座西雅图基地迟迟没有动工。 因为整个A区的西部现在只剩下高耸入云的山脉，翻过山脉便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毫无任何缓冲可言。 RHC计划执行安理会总部的工作人员与当时世界顶尖的建筑工程学家一起研究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最终才敲板，决定将西雅图基地建立在落基山脉以东的新西雅图城市中。同时为了保证基地的工作能正常进行，砸了大量资金在靠近海岸的太平洋底修建了一座水下基地分部。 为了共同完成此次任务，从世界各地赶来的研究员们的目的地便是西雅图基地的这座太平洋分部。 莱纳多被统一设定的闹钟叫醒的时候依然处于一片浑浑噩噩之中。 昨天他从驾驶室内仓皇逃脱，直到回到房间合上门的时候，心跳的速度和体温仍旧没有恢复。他紧紧捏着手里的那瓶香水，小心到近乎极端地打开盖子凑过去闻了闻。 那是上次在爱琴海基地中他故意输错代码引来约纳斯时对方身上的味道。 他为什么要送给自己这样一瓶香水当作礼物？ 莱纳多将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中，终于在临睡之前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那天的场景。 那天，他靠坐在教室的课桌上，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审问”他的约纳斯。他记得自己轻轻吸了吸鼻子，恶趣味地勾起唇角，开口时带着些揶揄：“阿德勒主教员用的是什么香水，好香。” 所以……约纳斯是记住了他无意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吗？ 耳边传来的机械音将莱纳多从几乎难以控制的遐想中拉了回来。 ——“距离西雅图基地—太平洋海底基地还有五十海里，无人驾驶系统关闭，请各位研究员做好上浮准备。” 大型潜艇的上浮与小型潜艇不同，较大的内部空间使得原本装配的压力调节仪器被剩去，面对下潜与上浮时所产生的压力差，需要达成潜艇的人员自行调整状态。 其实总体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好像坐飞机的时候会因为飞机爬升周围压力变化而导致耳压的升高。这一点在潜艇下潜的时候会表现得比较明显，但此刻潜艇正在慢慢向上浮起，周遭的压力逐渐减小，对人体来说并没有什么过大的感觉。只是之前也曾经出现过因为频繁下潜上浮而患上潜水病的个例。
第25章 燃烧星辰 和爱琴海基地不同，整个太平洋海底基地即使是在深夜十一点多也依旧灯火通明。 由于建造在海底的缘故，整座基地的最外层采用的都是特制的抗压强玻璃制成，从远处看过去像一只被神明遗落在海底的精致蓝色明珠。 约纳斯驾驶着潜艇按照基地内工作人员的指示调转方向，缓缓驶入一边的潜艇停放点。 透过驾驶室那两扇窗户，约纳斯可以看见停放点内亮着的灯。潜艇艇身微微摇晃了几分，底部与停放点内升起的机械台契合停稳。 潜艇外部传来嗡嗡的轰鸣声，整个停放点内部的抽水机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海水很快退了下去，原本经过折射照耀下来的灯光也因为海水的排放而发生变化。 或许，莱纳多刚才想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吧，约纳斯想。 莱纳多推门走出房间的时候与一边同样推门走出的金俊宪撞了个正着。 自从那次实践操作考试之后，他们二人正面相遇的次数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他只知道对方对他的态度又差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下礼依的去世，让这位曾经在培训过程中被她明确拒绝过多次的金研究员对莱纳多的恨意又增添了一些。 “据说上一次下潜，阿德勒主教员是想带你一起去的。”从那次取回磁石的任务完成之后，金俊宪比以前削瘦了不少，他盯着莱纳多，眼中意味不明，“你最好祈祷每次下潜作业都能平安归来。” 莱纳多没有和他斗嘴的兴趣，只能轻轻笑了笑：“谢谢。” 潜艇大门在亮灯后打开，莱纳多在大厅内与从驾驶室内走出的约纳斯撞了个正着。 对上约纳斯的视线的那一刻，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想要回避。 约纳斯没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可以出潜艇进入太平洋海底基地。 基地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房门打开时正对着那扇能直接看见海底景象的大型玻璃窗。可约纳斯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趣，他将行李箱放下，走到窗边拿起遥控器拉上窗帘。 一片黑暗与寂静中，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只自封袋。 那里面装的，是莱纳多的头发。 约纳斯轻轻呼出一口气。 只要他将这两根头发拿去做DNA样本检验，那么这一切或许能够直接水落石出。 他打开行李箱，将自封袋装进行李箱隔层内部，转身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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